蘇遙目光淡淡落在他臉上，眸中無波：“喬先生，你做事自以為周密，可世上沒有完美的局。”
    她微微俯身，近乎溫柔地看著那張依舊沉睡的貓貌女子：“她很勇敢。”
    “而你……”
    她抬眸看他，語氣如寒風拂過冰川：“隻是把她的勇敢，當成了自己最後的籌碼。”
    一瞬間，喬英雄臉上浮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尷尬與慚愧。他唇角輕顫，張了張口，卻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辯解。
    從第一場考驗的防備，到第二場試煉的算計，再到此刻，他終於明白，麵前這個看似纖細的女子，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她看得太清楚了。
    清楚到所有人的底牌在她麵前都無處遁形。
    空氣中，落地窗的光將蘇遙身影拉得極長。
    她隻是安靜站在那裏，素白衣裙如初雪，紫眸平靜。
    就在這時，喬英雄的手機猛地響起。
    他下意識一抖，顫著手去接通。
    “……喂？”
    手機那頭傳來一個情緒高昂到近乎失控的聲音：“老喬！安安沒事了！她醒過來了！心脈跳得很穩！你聽見沒有？她真的醒了！”
    喬英雄握著手機，整個人僵在原地。
    “老喬！”
    “老喬你在嗎！手術真的成了！！”
    是丹霞穀宗主，慕丹青。
    “她沒事了！”
    “安安沒事了！！”
    刹那間，喬英雄眼眶猛地一熱，一股從未有過的酸澀直衝喉嚨。他拚命忍著，還是一聲哽咽溢了出來：“……蘇館長……”
    他緩緩放下手機，忽然抬手，極用力地抹了一把臉。
    下一刻，他“噗通”一聲，重重跪在她麵前。
    “蘇館長對小女的救命之恩……喬某定當湧泉相報，畢生不忘！”
    “以後喬某就是蘇館長的馬前卒，我喬家世世代代都感激您，小女就是蘇館長的義女了……”
    他話未說完，身旁傳來一聲帶著冷嘲的輕笑：“喬先生真是好算計。”
    柳玉庭雙手負後，神情閑淡，唇角彎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感恩之餘，還不忘先給女兒認個義母。”
    “是怕以後蘇館長不方便來你家看病嗎？想讓她成為你喬家的家庭醫生？”
    他抬眼看向喬英雄，語氣悠哉：“別做夢了。”
    “而且……”語聲一頓，慢慢挑眉：“蘇館長有親兒子，不收義子義女。”
    喬英雄臉色一陣青白，張了張口，卻沒能辯解。
    蘇遙沒有理會他們的唇槍舌劍，隻淡淡轉眸看向他：“喬先生。”
    “你女兒以後若身體不適，你可以隨時帶她去蘇遙中醫館。”
    紫瞳裏冷意散盡，帶出幾分清淺的溫和：“按正常流程掛號就行。”
    “以後別隨便綁人了。”
    她抬步走過他身側，聲音溫涼：“看在你救女心切的份上，我隻原諒這一次。”
    那一刻，喬英雄麵頰微微抽動，愧意濃得無法言語。
    他目送她走遠，喉頭啞得發不出聲。
    他曾以為，這世上沒有人能識破他的每一個心機。
    卻不料，這個看似平靜的女人，一眼就看穿他所有伎倆。
    她沒有羞辱，也沒有指責，隻淡淡一笑，反倒比任何訓斥都更讓他無地自容。
    他緩緩起身，深深鞠躬。
    “……多謝。”
    遠處，一輛低調的黑色越野停在園外，蘇子雲等在車內。
    蘇遙走到車旁，正要上車，忽聽身後腳步聲急切而至。
    她轉身。
    喬英雄帶著幾十名隨行，抬手一揮，將六十口鎏金大箱的箱蓋翻開，堆滿了金燦燦的元寶與古金磚，光芒晃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他喘著氣，嗓音喑啞：“蘇館長……這是我喬家的謝禮。”
    “您救了小女，也救了碧月。”
    “這些，還遠遠不夠。”
    蘇遙看著那六十口箱子，神色微詫。
    她抬眼，淡聲道：“……我這是救了幾條命？”
    喬英雄雙膝一軟，再次跪下：“求您一定收下。”
    “若不收，喬某無法在菩薩麵前兌現承諾，必遭報應破產！蘇館長，求您成全！”
    四周人屏息凝望，氣氛凝重。
    蘇遙緩緩呼出一口氣，看了柳玉庭一眼。
    柳玉庭勾唇：“隨你心意。”
    她抬起手，掌心浮現一抹淡金光。
    六十箱黃金在一瞬間齊齊收進九蓮玉骨戒，消失無蹤。
    喬英雄長長鬆了口氣，顫聲道：“多謝……”
    “喬先生。”
    她看他一眼，語聲平靜：“以後你喬家人來看病，都免收診金。”
    喬英雄眼眶再次泛紅：“蘇館長大恩……”
    “免了。”
    她輕輕擺手：“以後別再打這樣的主意。”
    “這世上，有些命可以救，有些賬可以算……”
    “但有些尊重，永遠別忘。”
    說罷，她回身上車，門緩緩關上。
    柳玉庭最後掃了喬英雄一眼，唇角似有似無的冷意：“喬先生。”
    “蘇館長心軟，不計較。”
    “可你若再試一次，整個玉清山莊，未必還能保得住。”
    話音落下，他關上車門，蘇子雲立刻踩下了油門。
    發動機低低轟鳴，黑色越野在雪白月光下，駛離玉清山莊。
    喬英雄長長佇立不動，臉上是濃得化不開的慚愧和敬畏。
    他心裏明白，從這一夜開始……蘇遙的名字，他再不敢輕看半分。
    那不隻是救命恩人。
    是此世此生，連想要算計她，都得先衡量自己幾斤幾兩的存在。
    ……
    回去的路上，蘇子雲道：“姐，在你們沒出來之前，厲望川帶著葉冷冷先走了，好像是有什麽急事。”
    紫眸望著車窗外的夜景，一臉深沉。
    柳玉庭難得見她是這副神態，問道：“阿遙，你懷疑厲望川是從前的相熟之人？”
    “他與我前世的師父容貌相同……不知他與我師父有何聯係。”
    “你師父？”
    “你我相識之前，師父早已過世，你不曾見過他。”
    綠眸微沉，想起蘇遙對厲望川的凝視，原來是這個原因，心中豁然開朗。
    “阿遙，別想這麽多了，你先睡會兒吧。”
    她點頭：“嗯，確實有點累了。”
    話落，蘇遙很自然地靠在柳玉庭的肩頭，開車的蘇子雲唇角微勾，一副八卦眼神，但好在他什麽也不問。
    綠眸逐漸柔和起來，透著寵溺，對於她之前說不願意領證結婚的鬱結之氣……瞬間消散了。
    還是再給她點時間吧。
    至少，已經有了好的開始。
    或許，真的是他太心急了。
    不能嚇到她。
    ……
    等回到蘇宅後，心力交瘁的蘇遙依然未醒，蘇子雲剛轉頭，柳玉庭就搖頭，示意他不要叫醒她。
    蘇子雲心領神會，輕輕打開車門下車，極其小心的將車門關上，不再做電燈泡了。
    柳玉庭保持著不動的姿勢，繼續當蘇遙的人肉靠枕。
    直到兩小時後，紫眸才微微睜開，好聽的女人聲音還帶著點睡腔：“到家了……”
    “嗯。”
    她一看手表，詫異道：“我居然睡了這麽久……你怎麽沒叫醒我？”
    紫眸撞進綠眸中，她隻感受到柳玉庭的包容與寵溺。
    蘇遙有些不自然，瞬間移開眼神。
    女人手剛搭上車把手，男人手立刻拽住她：“阿遙，我們談談吧。”
    “在車裏？”
    “嗯。”
    “此時此刻？！”
    “此時此刻。”
    她蹙眉，有絲不滿：“我餓了。”
    他微愣，問道：“哪一種‘餓’？”
    “拜托！還能是哪一種餓，生理上純純的餓！我現在能吃下一隻烤全羊！”
    柳玉庭無奈，淺笑道：“好，我開車帶你去吃夜宵。”
    他拿著蘇子雲留下的車鑰匙，當起了蘇遙的專屬司機，她也坐到了副駕駛，神色舒坦道：“七七，你要是每天都這樣好說話，想讓我跟你斷舍離都做不到啊……”
    綠眸盯著她：“你要跟我斷舍離？！”
    “別緊張，我就是打個比喻……坦白說，我每天的日子沒那麽清閑，有時確實也覺得心累……”
    “如果我身邊有個‘賢內助’，我倒是很樂意與他處處看。”
    再傻也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了，柳玉庭回的很果決：“阿遙，我很願意當你的賢內助，你就看我以後的表現吧！”
    “嗯……領悟力不錯，先給你加一分。”
    “那……什麽時候能轉正？”
    “你先過試用期，我再考驗轉正的事。”
    他順勢追擊：“試用期是多久？”
    她慵懶道：“咱就按實習生的標準來，三個月，成麽？”
    他強壓嘴角，一本正經道：“好，成交。”
    上千年都等了……區區三個月，而已。
    等到了蘇遙以前常去的烤魚店，她是哐哐一頓亂點，點了兩百多根烤串。
    柳玉庭笑問道：“你吃得完嗎？”
    “再質疑，我把你都吃了！”
    極致完美的男人臉上透著絲紅暈，綠眸中隻剩下對眼前女人的濃濃寵溺。
    紫眸詫異：“七七，你居然會臉紅啊？”
    話落，店外傳來爭吵聲……
    “如果你要跟我離婚！你媽的那十萬手術費，我一分也不會給！”
    蘇遙：“渣男。”
    柳玉庭：“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