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陽光依舊清冷，但天氣還算晴朗。
    陳中華心裏惦記著住在95號院前院的爺爺奶奶，便提議帶著sarah和剛起床沒多久的弟弟陳瑞華，一起過去看看。
    sarah對傳統的北京四合院和中華的爺爺奶奶很感興趣，欣然同意。
    三人說笑著穿過街道，走進了95號院的前院。
    前院相比中院要規整一些，也少了那份壓抑感。
    陳老爺子正坐在屋簷下的馬紮上曬著太陽抽著旱煙，陳奶奶則在屋裏忙活著什麽。
    “爺爺！奶奶！我們來看你們了！”陳中華朗聲喊道。
    陳老爺子聞聲抬起頭，眯著眼看清是孫子們，頓時臉上笑開了花，忙不迭地磕了磕煙袋鍋子“哎喲！中華來啦！瑞華也來了！好好好！快過來讓爺爺瞧瞧！”
    他前天晚上就見過大孫子和洋孫媳婦，但再見依然高興。
    陳奶奶也從屋裏掀簾出來，圍著圍裙，手上還沾著點麵粉，看到孫子們更是喜得合不攏嘴“中華！瑞華！sarah！快來快來！屋裏暖和！”
    她前天晚上就對這個大方漂亮的洋孫媳婦喜歡得緊，此刻更是熱情，“奶奶正蒸棗糕呢，一會兒就好吃！”
    老兩口對孫子和孫媳婦的到來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那種喜悅是發自內心的，充滿了樸實和溫暖。
    他們忙不迭地把三人讓進屋裏。
    前屋雖然家具老舊，但收拾得幹淨整潔，爐火燒得旺，充滿了煙火氣和生活氣息。
    陳奶奶趕緊拿出花生、瓜子、還有自己做的芝麻糖招待他們，又張羅著去倒熱水。
    陳老爺子則拉著兩個孫子的手，問長問短，問陳中華在國外習不習慣，問陳瑞華學習累不累。
    對於sarah，老兩口雖然語言不通，但臉上慈愛的笑容和不停讓吃讓喝的動作，已經足夠表達歡迎和喜愛。
    sarah對這裏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她好奇地看著牆上貼的年畫，看著桌上的老式收音機，看著陳奶奶那雙布滿老繭卻異常靈巧的手。
    她努力地聽著、學著大家說話，雖然很多聽不懂，但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斷過。
    陳瑞華不時地用英語幫她翻譯幾句，或者解釋一些習俗。
    陳中華也在一旁笑著充當橋梁。
    屋裏笑語喧嘩，其樂融融。蒸籠冒出的熱氣帶著棗子的甜香，彌漫在整個屋子裏，溫暖而幸福。
    “sarah，吃，吃這個，甜！”陳奶奶把最大的一塊棗糕塞到sarah手裏，眼裏滿是慈祥。
    “謝謝奶奶！很好吃！”sarah用中文認真地道謝，咬了一口，豎起大拇指。
    這動作又把老兩口逗樂了，陳老爺子笑得胡子直顫。
    這熱鬧親切的動靜，自然也傳到了僅僅一牆之隔的中院賈家。
    賈張氏正歪在炕上唉聲歎氣，聽到前院傳來的、屬於陳家的歡聲笑語，尤其是那個外國女人嘰裏呱啦的聲音和眾人開心的笑聲，她心裏像被貓抓一樣難受，又酸又澀。
    她撇撇嘴，低聲咒罵了一句“顯擺什麽！天天鬧哄哄的！”
    但聲音小得隻有她自己能聽見，如今的她，早已失去了大聲叫罵的底氣和心力。
    秦淮茹掙紮著起來，正在外屋灶台邊熬著一鍋沒什麽油水的稀粥，劇烈的咳嗽讓她不得不時不時停下來扶著灶台喘息。
    前院的歡笑聲像針一樣紮進她的耳朵裏，讓她恍惚間想起了很久以前，家裏似乎也有過一點熱鬧的時候，但那記憶太模糊了，早已被無盡的苦難所覆蓋。
    她眼神空洞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手下機械地攪動著粥勺。那邊的世界，與她無關，也永遠不可能有關。
    槐花怯生生地幫母親收拾著碗筷，聽到前院其樂融融的聲音，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眼裏流露出一絲羨慕和茫然。
    那種被長輩疼愛、輕鬆愉快的家庭氛圍，是她從未在自己家裏感受過的。
    棒梗昨晚又不知去哪混了，很晚才回來，此刻還在裏屋蒙頭大睡，對前院的動靜毫無反應，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隻顧著自己那點煩心事。
    對於95號院中院的賈家來說，前院陳家傳來的每一聲真切的笑語，都像是對他們冰冷絕望處境的無情反襯。
    那暖融融的隔代親情和跨越文化的和樂，愈發凸顯出這個家的分崩離析和毫無希望。
    而在前院，陳奶奶又端出了剛出鍋、熱氣騰騰、香甜軟糯的棗糕，非要再塞給孩子們吃。陽光透過窗戶，照在這一片和樂融融的景象上。
    陳中華看著開心的爺爺奶奶，看著對一切都充滿好奇和善意的女友，看著彬彬有禮的弟弟，心中充滿了溫暖和感恩。
    他知道，這份看似平常的天倫之樂，是父母多年奮鬥和維係的結果，也是他們這些晚輩最大的福氣。
    前院的溫暖，似乎暫時驅散了後院的陰霾。
    但這堵院牆，終究隔開了兩種無法交融的命運。
    這份團圓的熱鬧與親情，屬於陳家，與一牆之隔、深陷泥沼的賈家，毫無關係，也隻是讓他們更深刻地體會到自身的悲慘與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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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中海正獨自坐在屋裏那張磨得發亮的八仙桌旁，就著一小碟花生米，啜飲著廉價的白酒。屋裏生著爐子，卻依然顯得有些清冷，缺少煙火人氣。
    他聽到陳家的熱鬧動靜，尤其是那個外國女孩略顯怪異卻充滿活力的笑聲，握著酒杯的手頓了頓，渾濁的眼睛透過窗戶，望向陳老爺子家的方向，眼神複雜。
    陳家的一切，兒孫滿堂、前程似錦、笑語喧嘩，都是他易中海這輩子想都不敢想，也永遠不可能擁有的東西。
    首先，他是個絕戶。
    這輩子沒個一兒半女，這是他一生的隱痛和最大的遺憾。
    年輕時或許還不覺得，年紀越大，這份孤寂就越啃噬人心。
    看著別人家孩子哭鬧、長大、成才、結婚生子，那種天倫之樂，他隻能是個徹頭徹尾的旁觀者。
    其次，他前進老伴兒，那個雖然沒什麽大本事，但知冷知熱、能陪他說說話的老伴兒，前幾年也因為心髒病，先他一步走了。
    留下他一個人，守著這空空蕩蕩的老屋子，真正成了形單影隻的老絕戶。
    以前，他還能在院裏擺擺一大爺的譜，管點閑事，在賈家那種混亂裏找到一點被需要的感覺，甚至暗中享受秦淮茹那點小心翼翼的恭敬和求助。
    可現在呢？賈家徹底爛泥扶不上牆，死的死，跑的跑，病的病，廢的廢，他那點餘威和算計，在真正的悲慘和絕望麵前，顯得那麽可笑和無力。
    連最後那點虛偽的“被需要感”也沒了。
    而陳家呢？陳小滿，那個他曾經可能還有點看不上、覺得是“投機倒把”的晚輩，如今成了真正的大老板，集團公司開得紅紅火火，家裏收拾得妥妥帖帖。
    兩個兒子，一個留學海外，帶了洋媳婦回來，一個在國內頂尖學府，前途無量。
    此刻，那屋裏傳來的每一句關懷，每一聲歡笑，甚至那外國女孩生硬卻真誠的中文，都像針一樣，紮在易中海的心上。
    那不是吵鬧，那是他求而不得的、活生生的、熱氣騰騰的圓滿和幸福。
    他喝下去的不是酒，是苦澀和嫉妒。
    他默默地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酒精燒灼著喉嚨，卻暖不了那顆冰冷孤寂的心。
    外麵的世界變化太快，快得讓他這個老朽跟不上，也看不懂了。
    他曾經信奉和倚仗的那些東西，廠裏的資曆、院裏的輩分、那點人情算計，在陳家實實在在的成功和活力麵前，顯得如此蒼白和過時。
    他甚至連去沾點喜氣的念頭都沒有。
    去了幹嘛呢？
    看人家兒孫繞膝？
    聽人家談論自己聽不懂的國外見聞？
    還是接受別人出於禮貌的、可能帶著憐憫的問候？
    他易中海丟不起那個人。
    最終，他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聲淹沒在窗外隱約傳來的歡笑聲中。
    他佝僂著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決定用酒精麻痹自己，繼續活在自己冰冷而孤獨的世界裏。
    外麵的熱鬧是別人的，與他這個老絕戶，毫無關係。
    而前院陳家的屋子裏，此刻正暖意融融。
    陳奶奶端出了剛出鍋、熱氣騰騰、香甜軟糯的棗糕，非要塞給sarah和陳中華、陳瑞華吃。
    “sarah，吃，吃這個，甜！”陳奶奶把最大的一塊塞到sarah手裏，眼裏滿是慈祥。
    “謝謝奶奶！很好吃！”sarah用中文認真地道謝，咬了一口，豎起大拇指。
    這動作又把老兩口逗樂了，陳老爺子笑得胡子直顫。
    陳中華看著開心的爺爺奶奶，看著對一切都充滿好奇和善意的女友，看著彬彬有禮的弟弟，心中充滿了溫暖和感恩。
    他知道，這份看似平常的天倫之樂，是父母多年奮鬥和維係的結果，也是他們這些晚輩最大的福氣。
    這份其樂融融、兒孫滿堂的景象，與一牆之隔、借酒澆愁的易中海的孤寂落寞，以及更後麵一進院子裏賈家的絕望掙紮，形成了這個冬日裏，南鑼鼓巷95號院中最殘酷也最真實的命運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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