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兩人縱穿西陵東南三州進入西陵朝廷實控的益州，距離錦官城隻有三日路程。
    途經東南三州，霧魎已經能明顯看到東南三州已經進入戰備狀態。
    “公子，看來柳宗回到封地之後，已經著手謀反的準備了。”
    顧潯並沒有坐在馬車內，而是與霧魎一並坐在馬車外。
    “遲早的事情。”
    霧魎好奇的問道：
    “所以公子繞道西陵，是想幫助西陵女帝平息叛亂。”
    顧潯深邃的眸子凝望前方馳道，他不相信柳昭當初 沒有留下任何後手對付柳宗。
    “西陵之事其實並沒有想象的中的複雜。”
    “柳如煙並非無腦之人，他既然敢放柳宗回封地，必然也有應對之策。”
    “現在我唯一不確定的是她想不想在繼續當這個皇帝。”
    “若是她還想繼續當下去，柳宗未必能翻起大浪。”
    “若是他不想當下去，或許不用多久便會傳出西陵皇帝駕崩消息。”
    “隨後，柳宗會再次以攝政王的身份，回到錦官城，繼任皇位。”
    他擔心的從來不是柳如煙治國平亂的手腕，而是擔心她想不想繼續當皇帝。
    他知道她內心其實很抗拒那個孤家寡人的位置，說不得會借助此事，隱遁江湖。
    霧魎心頭不由一驚，若是柳宗當上西陵皇帝，那公子的謀劃，便會困難數倍。
    “所以公子是想勸她不要放棄皇位嗎？”
    顧潯果斷搖搖頭，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念頭。
    “我無權幹預她的選擇，也不能幹預她的選擇。”
    “公子，那我們走這趟的意義何在？”
    “我需要一個答案，確切的答案。”
    神情平淡的他問霧魎道：
    “知道柳宗為何到現在依舊沒有動作嗎？”
    霧魎沿著顧潯方才 的思路思索片刻之後，像是明白了什麽，緩緩道：
    “他在賭女帝願不願見到西陵內戰。”
    “女帝是他帶大的，他太了解女帝的性子了。”
    “若是他回到封地之後，立刻起兵，女帝說不得便被迫反擊了。”
    “可他隻要按兵不動，女帝便會承受極大的壓力，親情、天下，會在她心中不斷糾纏，使其心力憔悴。”
    “百般壓力之下，說不得女帝便會越發厭惡皇位，萌生讓出天下，遠遁江湖的想法。”
    “其次就是柳宗造反，需要時間準備，他在拖延時間。”
    顧潯點點頭，霧魎跟隨他太久，對人心的拿捏，越來越像他。
    說的這兩點，也都說在了關鍵之處。
    “上善伐謀，下善伐兵，柳宗這位攝政王比想象中的還要難纏。”
    顧潯順手扯下路邊的一片葉子，含在口中，輕輕吹響，音律就像內心一樣沉悶。
    西陵皇宮，柳如煙召來首輔鄧思源。
    也不能說是召來，確切的說是鄧思源已經三日在朝會後求見 柳如煙了。
    作為當初托孤大臣之一，他是為數不多知道柳如煙女子身份之人。
    這些年，他不止一次勸說過陛下架空柳宗大權，找機會將其殺掉了。
    可惜都被柳如煙拒絕了，私下裏他也曾多次派人刺殺過柳宗，結果都失敗了。
    他現在很擔心陛下借坡下驢，順勢將皇位禪讓給柳宗。
    並非他怕死，而是這江山不可旁落。
    當年先帝死前，秘密召見過他，讓他務必保住陛下，切莫不可讓江山落入柳宗之手 。
    若是當年先帝對柳宗說的那句‘你可取而代之’其實隻是穩住柳宗的說辭。
    不然當初他大可以將皇位直接禪讓給柳宗，而不是臨終托孤，讓自己、柳宗、程括三人不可泄露柳如煙的女子身份。
    “陛下，若是你在不見老臣，老臣今日便要強闖昭和殿了。”
    看著卸去男兒妝，披著烏黑飄逸長發柳如煙，鄧思源心越發涼了半截。
    以往陛下絕對不會輕易卸去男兒裝扮，露出女子模樣。
    今日如此，必然是陛下心已經亂了。
    柳如煙示意鄧思源落座，鄧思源卻隻是把腰彎的更彎了些。
    “鄧國公，我知道你為何事而來，也知道你並非怕死之人。”
    “隻是我真的累了，心力憔悴。”
    她甚至沒有用‘朕’自我稱呼，而是用‘我’。
    “陛下 ，萬萬不可，你真就甘願你一手打造的太平盛世毀在柳宗的窮兵黷武之中嗎？”
    “老臣希望陛下三思而後行，多為天下百姓考慮考慮。”
    柳如煙臉上浮現些許無奈，沒有了往日自信飛揚的風采。
    “亂世在即，其實王叔比我更適合這個位置，與其平添內戰，倒不如息事寧人。”
    “說到底，我隻是一介女流之輩，挑不起天下二字。”
    這兩個字太重了，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若不是中域大局未定，她想著幫顧潯一把，說不得祖巫山之行，她便以假死脫離這 朝廷紛爭了。
    早在先帝之時便可免行跪拜之禮的鄧思源撲通跪倒在地。
    “陛下，若是你都挑不起西陵的天下二字，那西陵便無人可擔起這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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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邊關，重農業、興水利、減兵持，哪一項不是造福百姓的 千秋功業？”
    “若是讓他柳宗當這皇帝，說不得這邊關依舊戰亂不斷，百姓依舊易子兒而食用，蜀益平原依舊每年洪澇不斷。”
    “他除了窮兵黷武，不顧將士死活，爭奪邊疆的方寸之地，還會什麽？”
    “在老臣心裏，你從來都不是一個女子，而是肩挑天下的明君。”
    曾經他或許隻是屈服先帝遺詔，輔佐柳如煙坐上皇位。
    可如今在柳如煙懷柔之策下，他看到了太平盛世的希望，內心早已被這位女帝征服。
    “鄧國公，我和王叔都是一脈相承的柳，誰當皇帝不一樣呢?”
    鄧思源直言道：
    “不一樣，陛下身體裏留著明君之血，而他骨子裏留著亂世梟雄之血。”
    柳如煙低頭看著手中湛藍長劍，心亂如麻。
    “西陵百姓苦戰久矣，方才安頓沒有幾年，不宜再生事端。”
    鄧思源反駁道：
    “柳宗之亂，隻是一時之禍，若是他坐上皇位，出兵爭奪天下，那西陵必然久困爭奪天下的戰爭之中。”
    “老臣沒有張子良四分天下計，也沒有陳子銘以一敵三謀，自然也無那爭霸天下的雄心壯誌和能力。”
    “隻想輔佐陛下安於一隅，守住西陵一畝三分地，讓西陵百姓免受兵戈之禍。”
    作為先帝留下來製衡柳宗的存在，他太了解柳宗的性子了 。
    若是讓柳宗登上皇位，勢必會東出爭奪天下。
    西陵依托天然地理優勢，在亂世之中自保不難，想要東出爭霸天下，就有些不自量力了。
    多的不說，西陵能拿出手的統兵之人，就隻有他柳宗一人，如何比得過其他三國。
    至於大秦，在四國許多 老臣眼裏，不值一提，還不足以與四國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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