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多狂雨，最是讓人驚。
    暴雨洗去了錦官城頭壓抑，卻沒能洗去人們心頭的擔憂。
    一匹烈馬踩著清晨的泥漿，一路飛馳入城，直往皇宮。
    “報，重州急報。”
    柳如煙看過重州刺使和重州將軍聯名的密信，鳳眉輕挑，目光凜冽。
    “動作還挺快。”
    顯然柳宗已經得到朝中巨變的消息，想要在朝廷未能反應過來之前，盡可能攻下更多疆土。
    對於此事，早就在柳如煙意料之中，畢竟朝廷調兵遣將需要時間，不可能瞞過柳宗的眼線。
    “程將軍的大軍集結的如何了？”
    已經成禦前女官陰司婆婆回道：
    “啟稟陛下，魯國公的大軍已經集結完畢，隨時可以南下。”
    柳如煙起身，走向那那副嶄新盔甲，修長玉指輕輕撫摸戰甲上的鱗片，冰涼的觸感如同沙場寒風一般刺骨。
    誰言女子不如男，定叫新甲血盡染。
    錦官城中央大道兩側，禁軍如青鬆一般傲立，透著一股子殺氣。
    全城百姓都擠在禁軍設置的界線之外，許多人純粹是趕熱鬧，壓根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是幹嘛？”
    “端王柳宗反了，已經出兵攻打重州。”
    “端王是誰？”
    “攝政王柳宗當年封的便是端王，現在他已經反了，自是不能在稱攝政王。”
    年輕人恍然大悟，繼續道：
    “前不久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這才幾天就反了？”
    “要反不是早就該反了嗎？”
    朝局實在是太過瞬息萬變，許多人尚未反應過來怎麽回事。
    不過隻要是略懂朝政的明眼人都看得出，隻要柳如煙不主動讓位，這場大戰便不可避免。
    老人瞅了一眼年輕人脖子上紅印，笑道：
    “小子，叫你不要兜裏有兩閑錢就往青樓裏鑽，成天知道在女人身上拱來拱去。”
    “沒事可以多往村頭村尾，茶樓酒肆走走，聽聽天下大事。”
    滿心好奇年輕人壓住性子，繼續問道：
    “大爺，你倒是說呀，別光顧著說大道理。”
    “我女婿是衙門當差的，聽他說是陛下和先帝一樣，有隱疾在身。”
    “由於是女子的緣故，陛下的隱疾更為嚴重，可能活不過二十五歲。”
    “不過最近陛下的隱疾被一位不世神醫治好了。”
    年輕人一頭霧水。
    “這與端王造反有何原因？”
    老頭滿臉苦澀，當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你說若是陛下英年早逝了，誰最有可能繼任皇位？”
    “你不會天真的以為端王這些年為西陵盡心盡力，就是一個忠臣吧？”
    “當年若不是先帝將他召回京城，並敕封攝政王，估計先帝死後，他便反了。”
    年輕人恍然大悟，這就像青樓姑娘自己寬衣解帶進了男人被窩，卻突然哭哭啼啼說賣藝不賣身，身為男人能 把持住？
    唾手可得的皇位突然不翼而飛，換做自己是端王也得奪回一切。
    “難怪，換做是我也得反。”
    “好不容易熬了十餘年，以為要出頭了，結果發現才是開始，確實讓人絕望。”
    “端王反了，在這裏列隊歡迎嗎？”
    老頭恨不得踹死頂著黑眼圈的浪蕩子，指定是大早上便被從野雞窩裏趕出來的。
    “陛下要禦駕親征。”
    隨著號角聲響起，老將程括攜一眾武將開道。
    身後龍輦威嚴，一身紅纓戰甲的柳如煙端坐其中。
    戰甲鎖住了她天生的嫵媚，冰冷眸子平視前方，帶著一股君王的不怒自威。
    此刻眾人眼中的女帝絲毫不輸男兒氣色，甚至比身經百戰的老將程括還要英武。
    這就是女帝馬嗎，比想象的中的還要威嚴。
    若是拋去那一身霸道的氣場，倒也如同坊間流傳出來的畫像一般美豔動人。
    “恭送陛下出征，望早日凱旋。”
    沿途百姓紛紛跪倒，恭送女帝。
    柳如煙的目光則是不斷從人海中掃過，希望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可惜直到離開京城，也未能見到，失望談不上，她的情緒還不至於如此廉價。
    忽然，她眸子之中綻放一道光彩，側頭看向遠處的一處小土坡，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小土坡上，站在馬車旁的顧潯凝望著漸漸遠去的龍纛，麵色 凝重。
    易容做一個老馬夫霧魎站在顧潯身後，緩緩道：
    “公子不去送送。”
    顧潯回過神，搓了搓手道：
    “不是已經在送了嗎？”
    霧魎啞口無言，確實是在送送的，就是隔這麽遠，能看清嗎？
    他用開玩笑的口吻道：
    “公子，趙姑娘知書達理，不是那般思想固化之人。”
    “你有沒有想過，她與柳姑娘姐妹相稱，是不是有意讓你放下心裏芥蒂呢？”
    “女大三，抱金磚，若是你能抱兩塊金磚，這小半天下便已經是你的了。”
    顧潯故作怒意，踢了老頭子模樣的霧魎屁股一腳。
    “我看你小子是皮癢了吧，沒大沒小。”
    霧魎揉了揉屁股，咧嘴一笑。
    “自從離開長安後，與公子聚少離多，確是皮癢了。”
    顧潯轉身走回馬車，霧魎牽著韁繩，問道：
    “公子，去哪？”
    說實話，他還是習慣跟在顧潯身邊鞍前馬後。
    顧潯目光看向號稱天下第一雄關的劍門關方向。
    隻要出了劍門關，便算是踏入北玄的疆域了。
    “能去哪，當然是回長安。”
    霧魎臉上不自覺露出笑意，終於是要回到長安了。
    三年，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公子再也不是那般病怏怏皮包骨模樣，現在的公子已經是足以讓天下人畏懼的大秦國君。
    “哦，對了公子，宮中暗子傳來密信，老妖婆恐有異動。”
    顧潯並不意外，以陳姝的城府，必然已經察覺到天下局勢的微妙變化。
    若是她在坐以待斃，無異於等死。
    “她也該動了。”
    說罷，他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敗血丹。
    將暗紅的色敗血丹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放在眼前認真打量。
    “好戲開場了。”
    敗血丹入口，他的臉色血色肉眼可見的敗退下去。
    可不能回到京城，讓人誤以為他是冒充的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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