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八，秋風蕭瑟，長安落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一夜之間，整座長安 一片雪白。
    若是以往，初雪過後，必是一陣歡騰，隨處可見孩童雪中嬉戲，大人忙著掃雪。
    今年卻是不同，如此異常的早雪，曆來都被視作不詳。
    故而家家戶戶緊閉門窗，街上行人也少的可憐，都是步履匆匆。
    倒是出入長安的令兵不斷，各種戰報如同 紛飛的雪一般，飄向長安。
    陳子岸大軍距離長安，不足半日。
    門閥聯軍進入京州，抵近長安。
    戎狄大將也野趁趙牧南下用兵之時，發兵南征，進攻北境。
    上朝路上的陳子銘掀開車簾，看著雪白的長安，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對於他來說，或許是結束。
    可對於天下人來說，一切方才開始。
    迎春上山，張子良一陣急促咳嗽之後，手帕已經被鮮血浸染。
    “師傅........”
    趙凝雪眼含淚水，即使是她醫術高明，如今也已經無力回天。
    氣若遊絲的張子良輕輕搖頭。
    “不要難過，師傅算計了半生，累了，想要歇一歇了。”
    趙凝雪淚水如同珍珠一般滑落，滴答滴答，落在雪中。
    滾燙的淚水瞬間將雪融化出筷頭大的斑點。
    他握緊趙凝雪的手，看向顧潯，顧潯立刻走到他身前。
    他將趙凝雪的手放到顧潯手上，語氣平和道：
    “凝雪和天下，都交給你了。”
    顧潯握緊了趙凝雪的手，一臉凝重道：
    “張先生，你放心，凝雪我會照顧好，天下也會一統。”
    張子良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輕輕點頭，目光看向北方，緩緩道：
    “希望這盛世能如我所願。”
    雪花紛紛揚揚，他緩緩閉上了眼睛，好似著急去做一場春秋大夢，見見將來盛世。
    年輕時的他一襲白衣，一柄折扇，周遊列國，讓天下群儒紛紛低頭。
    拒十二諸侯於門外，笑談不過一群土雞瓦狗，何等風流。
    一手縱橫之術，結束了諸侯紛爭之局，使得亂戰不休的中原逐漸走向安穩。
    隻要趙牧稍稍有爭霸天下的野心，或許亂世早已再他謀劃之下結束。
    他才是那頭真正的猛虎，趙牧反而成禁錮他的囚籠。
    遺憾嗎？他從來沒有覺得。
    他是心甘情願的呆在趙牧的囚籠裏。
    真正的大義，所圖的不是萬裏江山，而是民族存亡。
    趙牧所追求的，在他所求之上。
    片刻功夫，白雪已經染白了黑發，落滿了肩頭。
    趙凝雪看著師傅安詳的麵容，強忍著心痛，擦去眼角的淚水。
    師傅說過，她雖是女子身，當有男兒誌，不可輕落淚。
    “師傅，睡吧，睡著了，什麽家國天下，什麽萬世太平，都不會擾你清夢了。”
    北境。
    一身重甲的趙牧緩緩伸出手，接住一片飄落的雪花。
    他的目光看向南方，臉上浮現一抹苦澀，低沉的語氣中帶著無盡悲傷。
    “老夥計，這些年跟著委屈你了。”
    想不通那個笑談十二諸侯土雞瓦狗年輕大儒，怎就會看上自己一個小小將軍呢。
    若是不留在自己身邊，或許他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 ，而不是一個鎮北王府的幕僚。
    “不得不說，你這一股酸臭氣讀書人，當真是眼瞎，看上了 我這坨扶不上牆的爛泥。”
    一身雪白戰甲，手提銀槍李子陵道：
    “確實是是個瞎眼書生。”
    他看似 一臉平靜，可若是細看，他槍尖已經有寒芒在綻放，絲絲縷縷，讓人不寒而栗。
    “真他娘該南下。”
    趙牧手猛然握緊，手心雪花融化成水，聲音威嚴道：
    “大軍北上，迎擊戎狄。”
    “中原的刀劍從未生鏽，隻是需要外夷的血來潤一潤。”
    李子陵調轉馬頭，會看南方一眼，呢喃道：
    “天下人皆罵我鎮北王府是最大反賊，當真是讓你們失望了。”
    “我北境將士隻會麵北而死，不會麵南拔刀。”
    衛州邊境，顧宇看著那浩浩蕩蕩北上身影，眼中唯有敬重。
    男兒當如此，死於邊境方才是做好的歸宿。
    他翻身下馬抱拳道：
    “恭送趙將軍北上。”
    身後騎兵也隨著翻身下馬抱拳，齊聲道：
    “恭送趙將軍北上。”
    翻身上馬，他的目光看向東南方向，那時東平王的三州之地。
    “孫將軍大軍到達何處了？”
    “啟稟將軍，孫將軍大軍已經借到北境，繞道魏國邊境，直取東平王府。”
    顧宇點點頭，下令道：
    “大軍南下，截斷陳子岸的退路。”
    李滄瀾大軍駐紮辰州之時，謝鞏突然率領二十萬大軍橫渡南江，北上攻去大秦吳州。
    顯然他就是陳姝絲毫不把辰州秦軍放在眼裏的原因。
    若是能趁亂攻去中域，對於謝鞏來說，便是進可攻，退可守的局勢。
    他與陳姝合作，很符合自身利益。
    隻是他沒有想到吳州城守將不知何時已經換成了歐陽憍。
    顯然蘇誠早就意料到他會乘亂北上。
    他看著破爛不堪吳州城頭，那杆黑色大秦軍旗依舊咧咧作響，如同秦軍不可摧垮意誌一般。
    “父王，李滄瀾大軍已經回援南下，最多三日，便能抵達吳州。”
    謝安看來，父王的計劃已經天衣無縫，隻是沒有想到李滄瀾反應會如此之快。
    湘平王謝鞏倒是不意外，李滄瀾可不是什麽浪得虛名之輩，必然早有防備。
    “下令大軍，全線進攻，三日之內必須拿下吳州城。”
    謝安心中不解道：
    “父王，我們完全可以繞開吳州城，何必在此死磕？”
    “安兒，你還是太年輕了。”
    “光憑我們想要吃掉大秦，顯然不可能。”
    “我們需要的一座大城立穩腳跟，然後等待北玄和東魏入局。”
    有些話他沒有徹底於謝安說明。
    其實他進攻大秦，並非真想要吃掉大秦，而是想要南晉內亂。
    隻要他陷死在大秦戰場，南晉諸侯沒有了他的威懾，必然會趁機起兵。
    陛下的削藩已經讓各大藩王苦不堪言，他們不回放過如此機會的。
    屆時他便可名正言順的回軍平叛，一統南晉，再北上謀取大秦，進而是整座天下。
    不造反，亦可謀取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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