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趕緊回去，東西也拿著路上吃！”天都沒亮，牛大力的母親便把兒子揪了起來，要趕出家門。
    牛大力也起得早，這會兒人都收拾妥當了。
    阿娘把還熱乎的餅子往他手裏塞，明明許久未見其實想念得緊，這會兒偏是滿嘴抱怨：
    “那些小子也真是嫌吃蘿卜淡操心，屁點大的事，跳著腳地就去告訴你了。”
    “你也是！你沒聽人家說你阿耶就隻是摔了一跤嗎，又沒啥大事，有你阿娘在照顧著呢，用得著你跑回來？”
    “你知不知道你能被貴人看中都算咱們家祖墳冒青煙了？還這麽不知道輕重！阿娘是生怕你因這點芝麻小事惹了主家不快，再把你打發回來，昨個兒一晚都沒能睡好！”
    事情是這樣的，牛大力昨天下午正上著課呢，就聽外麵有人隔老遠在朝著宿舍樓裏叫喚他。
    是幾個街坊家的小阿郎，過來跟他說，他家阿耶摔倒了，似乎還挺嚴重！
    於是他就跟組長請假回了家。
    “沒事的，我們園長是極寬和的人。有事可以請假也是我們園長規定的，我回來一趟沒事。” 牛大力寬慰著母親。
    其實昨天就解釋過了，但阿娘還是絮絮叨叨地擔憂著，他也隻能不厭其煩地再三回應。
    他阿娘對此不以為然：“規定是規定，但主家肯定是喜歡自覺的。還有你們不是說在培訓嗎，你這腦子本來就不靈光，還比別人缺這一天半天的，這不就落後了嗎！”
    牛大力：“沒事的，隻是小半天而已，我會補上的。還有阿娘，你別老說我腦子不靈光了，我能被選為商場員工，這說明我還是可以的。”
    母親詫異地瞅著自家兒子：“哎呦，我家大力什麽時候都會誇自己了？”
    隨即很是認可地拍了下兒子的肩膀：“不過你說的沒錯！我兒子就是可以，這一個坊裏，哦不，這整個長安城裏，能被選中的也沒幾個呢，我兒子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你可別昏了頭啊！麵對主家還是要記得恭恭敬敬的。”
    “還有你得聽阿娘的，下次再有什麽事，哪怕是天塌了，也不能隨便回來，要朝別人看齊，知道嗎？”
    阿娘不住地叮囑著。
    她又借著微弱的天光，細細地打量著兒子。
    現在想起昨天下午看到兒子的模樣時，都還猶自驚訝。
    僅僅兩月未見而已，變化竟能這樣大！
    皮膚白了點，那些風吹日曬的痕跡淡了些，麵色紅潤，頭發打理得整整齊齊，衣服穿得體體麵麵，人幹幹淨淨的隻有一點點汗味，還是剛跑出來的，要知道以前簡直能臭得發餿呢！
    不愧是她聽說過，那位貴人經常讓手下人沐浴。誰家能過得這麽奢侈呀？
    還有聽說吃的油水也可充足了，頓頓都有肉！這是什麽神仙日子？
    如今親眼看到兒子的變化，就知道都是事實了。
    這讓他們做耶娘的，是既高興，又惶恐——自家兒子這哪是去給人幹活的呀，簡直是去享福的！
    “我知道了，阿娘。你先別推我，讓我再去看看阿耶。”
    牛大力去看了臥床休息的父親一眼，確實是沒什麽大礙的，休養幾日就好。
    他家離西市有些距離，昨天他趕回來的時候，阿耶都從醫館裏出來了。
    陪同的，不僅有阿娘，還有好幾個瞧起來很是熱心的街坊鄰居。
    但以前這些人對他們家可不是這臉色。而昨天看到他時，一個個笑得可親切了。
    為何會有如此變化，牛大力也是知道原因的。
    包括去通知他的那幾個小郎，以前其實都不太看得上他。
    他沒有關係，也不太會“來事兒”，就連幹苦力也隻會丟給他最重的活，別人都覺得他這輩子可能就這麽沒出息下去了。
    三個月前，當園長在朱雀大街盡頭擺起攤子，他第一個去排隊麵試，沒人誇他勇氣可嘉，都隻會拿他那不怎麽樣的表現譏諷他哪來的臉？
    然而，從他收到那張意味著被錄取的卡牌後，一切都變了！
    隻是因為他們這些人一直都呆在西市，隻在有限的範圍內活動，所以體會其實可能還不是很深。
    而當他因為這次意外回到了自己生長的地方，有了對比，才切實地感知到，他被改變的除了自己本身，究竟還有什麽！
    令人心情複雜且唏噓。
    又關心了幾句耶娘，牛大力終於是在阿娘的催促下離了家，趕在啟坊的第一時間出了坊門。然後一邊啃著餅子，一邊往西市走。
    等他回到西市，天色已經大亮，但這時辰還不到他們開課的時間呢。牛大力覺得園長製定的這個作息真的很悠閑。
    但園長怎麽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牛大力來到了西市東南區，這裏的一半區域，還留著原來的商家。
    不過說是原來的商家，其實一些店鋪已經賣了出去，被一些大商人盤了下來——他們肯定是因為看好商場未來帶來的經濟效益吧？
    經過兩個月的學習，牛大力也是能說出這樣的現代術語了呢！
    而東南區剩下的一半，就是他們園長的“地盤”了。
    這片區域足有百畝，或者用現代的計量單位來說，就是五萬兩千多平。
    宿舍樓在角落的位置，隻占了600多平，但周圍還留了些地，因為園長說以後可能擴建宿舍區。
    然後餘下足足有4.5萬平，都是未來的商場占地！以後他要工作的地方！
    雖然現在隻有地基。
    牛大力和他的同事們都不止一次地想象過，會在這裏落成的商場將是什麽模樣。
    他們的培訓內容主要就是商場的工作，自然看過不少現代商場的圖片和視頻。但那些建築太宏偉了，占地動輒就是十幾萬平往上，那樣金碧輝煌的地方簡直比皇宮……不能想，再想就大不敬了！
    總之那樣的地方，他怕是連地板都不敢踩上去了。
    所以牛大力他們覺得，能像宿舍樓這樣高大簡約、白淨漂亮，便極好了。雖不比現代的商場，但放在他們大唐，那也是人人仰望驚歎的存在。
    不見他們住在宿舍樓，就已經讓多少長安人豔羨了？
    到時候有宿舍樓70多倍大的建築聳立在這裏，不敢想那得有多雄偉！
    但比起暢想未來的工作環境，牛大力和他的同事們其實更想知道他們何時能上崗。
    何止他的爹娘覺得他簡直是來享福的啊，牛大力自己更是這樣覺得！也更為受之有愧和惶恐。
    每天都在祈禱自己能快點為園長派上用場。
    而他們的祈禱，終於在今天實現了！
    上午的課程上到一半，園長就過來了。並且告訴他們，待會兒就要去安裝商場，大家可以先暫停課程過去集合了。
    三十名商場員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