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雄看了看他身後，發現張安慶果然就在不遠處，手上的手銬還被解開了。
    他黑著臉質問道：“林居正，是你把張安慶的手銬解開的？是誰給你的膽子和權力？張安慶逃了怎麽辦？他進一步組織煽動鬧出更大事端怎麽辦？誰負責？你負責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淨給我添亂！”
    左全有發現李偉雄罵人的話跟自己的挺像，心裏舒坦多了。
    這時，區委政法委副書記黃程擺擺手說：“李主任你別激動。我覺得這個同誌的做法值得肯定，打仗時候，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嘛。他這也是為了解決問題，而且抓住了牛鼻子。快把張安慶叫過來！”
    黃程是臨時應急指揮部的指揮長，他發話了，其他人自然不敢阻攔。
    張安慶被迅速地帶到了領導們麵前。
    黃程簡單詢問了幾句話後，又根據之前掌握的情況，做出了判斷：讓張安慶去勸說。
    公安分局的賈真也表示同意。
    李偉雄和左全有便也無話可說。
    黃程將一隻手持喇叭遞給張安慶，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張主席，辛苦你了，你去勸勸吧。”
    張安慶接過喇叭，卻站著沒動，說：“我有兩個條件。”
    黃程看了看林居正，林居正點點頭，他還沒來及向領導匯報張安慶的條件。
    “你說。”
    “第一，我隻是組織大家乘坐大巴車去市政府，還沒走到就被你們抓了，另外，他們步行和堵路不是我組織煽動的，所以，你們不能刑拘我。”
    說完，張安慶盯著黃程看。
    黃程說：“我們會調查清楚，如果你說的屬實，你又能把工人勸回去，將功補過，可以不追究你的刑事責任。”
    張安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繼續道：“第二就是工人打出的橫幅：查處賴文財，救活福鑫廠，還有就是盡快給工人發工資。”
    左全有插嘴道：“這怎麽能行？賴文財是廠裏一把手，哪裏說查處就查處的？福鑫廠現在負債幾個億，怎麽救？不是兒戲。還有，600多工人，半年多的工資，算起來超過4000萬，福鑫廠賬戶上一分錢沒有，怎麽可能說發就發？”
    李偉雄瞪了一眼左全有，訓斥道：“你先別說話。”然後朝黃程遞了個眼色，對方點了點頭，那意思是先穩住對方。
    李偉雄說：“張安慶，你說的這些都是我們街道辦正在全力推進解決的。福鑫廠敗落成今天的樣子，廠黨委班子難辭其咎，我們會進行調查核實，如果發現賴文財違紀違法，我們紀工委絕不姑息；
    至於你說的第二點，我們街道每天都在研究，這不是讓向北方去蘇北洽談業務了嗎？我剛剛跟他通了電話，合約已經簽訂了，4500萬的大單，你們馬上就有活幹了。”
    張安慶一聽，兩眼放光：“真的？”
    “真的，你自己可以跟向北方核實。”李偉雄說，“福鑫廠問題積攢了十幾年，可謂是積重難返，讓它起死回生、立即煥發青春不可能，需要時間，需要能量，我們也在努力，好吧？張安慶，這個回答你滿意嗎？”
    “可以。”張安慶說，“第三個呢？”
    “第三個，剛才左全有副主任已經講了，4000多萬不是個小數目，還是那句話：需要時間。我們黨委政府不會讓工廠欠你們一分錢的。你們再等等吧，而且訂單來了，大家也有奔頭了嘛。”
    張安慶說：“那你們承諾一個時限，我等會兒跟工人講，他們也會問我，我答不上來，就沒法勸。”
    李偉雄想了想說：“這個需要班子會研究和評估，現在沒法給你，總之，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市裏區裏都知道了，誰也不敢含糊，相信我，很快就會解決的。”
    “一個月內。”張安慶還是要明確時限。
    林居正有點著急，心想領導不可能會給你明確時限，把自己框死的。
    “你先把工人勸回去再說。我現在還不能確定你能不能成功。”黃程說，“你要知道，剛才，指揮部已經定了下強攻、抓捕的決定，現在是給你和你的同事們一個機會，如果大家都進了局子，到時候你要的三個條件，隻怕一個都沒法推進。”
    張安慶麵露失望，歎了口氣。
    馬壯上來拉住了他的手臂說：“你磨嘰個啥，趕緊上吧！”
    林居正忙把手持喇叭塞進他手裏，把他往前推了一步說：“事不宜遲，趕緊吧。”
    張安慶長籲一口氣，拿著喇叭，大踏步地走出臨時指揮部，來到了工人與警察對峙的中間地帶，那裏有輛警車，林居正和馬壯扶著他爬到了車頂上。
    工人們看到是他，立即停止了喊叫，現場頓時安靜了下來。
    張安慶對著手持喇叭說：“兄弟姐妹們，我跟大家通報幾個好消息。第一，廠裏有救了，就在剛才，向北方副廠長在蘇北簽下了4500萬元的大單，下周我們的機器就可以轉動起來，大家有活幹了，有訂單就有收益，那也就意味著，我們有工資可以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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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點工資不夠，我們要欠下的一起發！”人群中有人喊道。
    “對，從今年3月到現在，一分都不能少！”
    “一次性發夠！”
    ……
    張安慶張手製止了部分工人的起哄，繼續說道：“剛才，區裏和街道的領導已經承諾了，工資不會少大家一分，具體怎麽發、什麽時候發，我們回去後再核對。這是第二個好消息。第三個好消息是，區領導和街道領導答應我，會啟動對賴文財的調查，也加大對福鑫廠的投入，救活福鑫廠，讓福鑫廠起死回生、再現輝煌！”
    工人最關心的是工資問題，向北方的大訂單其實最關鍵，挽救了這場危機，於是，眾人振臂高呼，臉上洋溢著笑容和期待。
    然而，張安慶顯然是夾帶了私貨，誇大了李偉雄的承諾。後麵的李偉雄黑著臉，顯得很不高興，但說歸說，落實就是另一碼事，他倒不擔心，眼下關鍵是把工人勸回去。
    張安慶說：“大家可能不知道，我們今天的堵路行為其實是違法的，我也是剛剛知道。”
    人群中又有工人喊道：“違法怎麽了？違法還能吃了我們不成？”
    “就是！難道等著餓死？”
    “我們是被逼上梁山，沒有了活路！”
    ……
    又是一陣的群情激奮。
    張安慶歎了口氣說：“我之前也和你們的想法是一樣的，我們都是四十多歲五十歲的人了，違法了，進局子了能咋地？可是你們知道嗎？我們要是留下了案底，害的是孩子啊。”
    此話一出，工人都有些愣神了，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一臉的緊張。
    “我們的孩子都不到20歲吧，大部分都在讀高中、上大學吧？如果父母有刑事案底，上不了軍校！大學畢業考不了公務員、教師、醫生等等這些鐵飯碗，政審過不了啊！”
    工人中間再次炸開了鍋，他們自己是不怕什麽違法坐牢的，可孩子年輕，還有美好前程，誰不想自己的孩子考上編製，捧上鐵飯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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