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渺驚詫道：“華興公司你都不知道啊？兩個月內，員工三連跳耶。”
    林居正道：“這個知道，這兩年員工自殺情況比較多。”
    “據說，華興公司奉行的是狼人文化，不把員工當人的，常常是連續十幾二十月上班，太壓抑了，所以自殺的比較多。”林依渺說，“當然，我不止是調查公司文化，重點是研究他們如何做好輿情應對。海西都市報的一個記者曾經做過深度調查，這次全力協助我們，所以很順利，四天搞完我就自由了，結果人家來找你，電話關機，後來你的同事打給我才知道，你住院了。大哥，我好擔心你，你真的沒事嗎？”
    說話間，林依渺那兩隻大眼睛裏再次蓄滿了淚水，繼而抱住了他的手臂，輕輕地摩挲起來。
    林居正憐愛地拍拍她的後背說：“大哥沒事，壞人都落網了，你也別哭了，小心把妝哭花了。”
    林依渺撒嬌地打了他一下說：“哎呀，人家哪有化妝？”
    “不會吧，我妹妹不化妝都如此美麗動人嗎？簡直驚為天人，素顏女神。”
    林依渺破涕為笑道：“大哥就會忽悠我。”
    兩人又嘮了會兒家常，林居正問：“你住哪裏？酒店遠不遠？安全不安全？”
    “我昨晚從深灣區過來，住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打車十來分鍾，很安全的。”
    “太晚了，你趕緊回去吧。”林居正看看手表，已經十點鍾了。
    “大哥，我還有好多話要和你說呢。”林依渺看了看櫃子說，“裏麵好像有折疊床，我幹脆睡這裏吧，也好照顧你呀。”
    “你可拉倒吧，趕緊回酒店！”
    林居正花了幾分鍾時間終於是把妹妹轟走了。
    他終於可以清靜一會兒了，但絲毫不困，便躺在床上看《明史》，忽然有人敲了幾下門，實習醫生進來了，她是來查房的。
    實習醫生問了一些情況後，說：“今晚12點後不要吃東西，也不要喝水，明早要抽血。”
    “好。”林居正注意到了她的胸牌，上麵寫著“李文惠”三個字。
    李文惠對他也挺感興趣的，因為她注意到他手裏拿著一本繁體版的《明史》，暗暗覺得神奇，這個年代竟然還有人看這種書。
    林居正放下書，配合著她量體溫、量血壓。
    李文惠身材高挑，紮著長長的大馬尾，清秀恬靜，林居正忽然覺得她看起來有點麵熟，再一想，怎麽有點像李偉雄呢？
    “你腹部還脹痛嗎？”李醫生說話聲音甜甜的，抑揚頓挫，悠揚好聽。
    “還有點痛。”
    “明天繼續打針，有消炎藥的，可能胃部會不適，受不了的話，你叫我。”
    林居正答應了一聲，兩人陷入了沉默，血壓量完，李文惠收拾東西，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林居正問：“李醫生是在實習期嗎？”
    李文惠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靜而略帶羞澀，說：“是的，我明年畢業，先來實習一段時間。”
    李文惠站起身說：“你先休息吧，有什麽情況，直接按呼叫按鈕。晚上這裏一直都有人在的。”
    “好，謝謝你，辛苦你了。”
    “沒事。”李文惠準備離開，都轉過了身卻又轉回來，說，“你是福山街道辦的公務員嗎？”
    林居正怔了一下，點點頭。
    李文惠的目光再次落到了他床頭的那本《明史》，靜靜地說：“感覺你好愛學習，住院了還在看書。”
    “哦，無聊嘛。你也喜歡曆史嗎？”
    李文惠的兩隻手一直插在兩個白大褂的口袋裏，這時，她伸出一隻手，用小指頭比了比，笑了笑說：“一丟丟喜歡吧。不過，我可看不懂文言文，況且你那還是繁體字。”
    “我這是故弄玄虛，嚇人的。”林居正發現她還挺有趣，就拿著書翻開給她看，“你看，還是中華書局的豎排版。現在的書是從左往右看，以前是從右往左，還沒有標點符號。”
    李文惠驚詫不已，往回走了幾步到了他近前，笑了笑道：“真的呀？”
    “這個是專家標注排版過的，不然，我也看不懂。”
    李文惠拿過書翻了翻，讚歎了一句說：“你真厲害。”她在這裏實習，其實挺無聊，見不到有趣的人，也沒有人看書學習。這個時代是越來越浮躁了。
    “你的名字就很有學問呢。”相比之下，她覺得自己的名字爸媽起得太隨意了。
    說起這個，林居正更加有興致了，拍拍那本《明史》說：“我以前不知道我爸為啥給我起這個老氣橫秋的名字，看了《明史》才知道。明朝有個大臣，內閣首輔，張居正，差點中興大明，很厲害，很敬業，是治國能臣。我爸應該就是借用了他的名字，寓意是位居正道，然後……”
    他有點不好意思說了，因為父親希望他像張居正一樣成為宰執大臣、國之棟梁。
    李文惠冰雪聰穎，笑道：“我懂了，你會的。”稍作停頓後，她又道，“你妹妹的名字也是有寓意的嗎？”
    “我妹妹？你們認識？”
    “你妹妹好可愛，也好關心你的，她剛才跑來找到我，拜托我照顧好你，我們還互留了電話，所以我知道她的名字：林依渺。”
    林居正道：“我也是看了《明史》才悟出來的，明朝皇帝的名字都是帶著水木土火金的偏旁，這是朱元璋定下的規矩，後代起名字要按照五行相生的順序來。你看，朱元璋的嫡長子朱標，早亡後孫子朱允炆繼位，後來朱元璋的四兒子燕王朱棣從侄子手裏搶來了皇位，22年後駕崩，他的兒子朱高熾繼位，朱高熾之後是朱瞻基，隨後是朱祁鎮、朱祁鈺，再後來是朱見深，然後是朱佑樘，以此循環。”
    李文惠靜靜望著林居正，聽得雲裏霧裏的，不過他蠻有學問的樣子很酷。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林居正說，“取林依渺的名字應該是木依水而生，水生木嘛，煙波浩渺的，你們南方人也是喜歡帶水的字，水能生財。”
    李文惠暗暗有些崇拜他了，麵上卻平靜如水，讚道：“你可真厲害。”
    “謬讚。其實，你也很棒，工作認真細心，很專業，你應該去更好的更高的平台去鍛煉，福山醫院真的挺一般的。”
    李文惠恬靜一笑道：“沒有啦，我是離家近。我就住在福山街道。”
    林居正哦了一聲，沒再說話，突然兩人就冷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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