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源同誌。” 楊知白抬手打斷他說，“讓蘇總說完。” 他轉身麵向蘇清揚，目光如炬，“我是說，省裏正在推進灣區一體化規劃，寶山臨港是重點發展的核心區。華興作為通信工業的龍頭民營企業，應該在更高起點上布局。”
    自得到楊知白要來調研的通知後，蘇清揚就知道這場戰火已經燒到了省委省政府，因此，他聽得懂弦外之音，卻故意曲解道：“省長所言極是。我們選擇山前坪，正是考慮到其位於向海、莞城、陽惠三市交界處，未來港珠澳大橋、向山隧道、兩條地鐵線建成後，區位優勢將成倍放大。”
    楊知白微微皺了皺眉頭，慍怒之色剛要展露便化成了溫和而從容的笑意。
    一行人走進實驗室，穿著白大褂的工程師正在調試新型基站設備。
    楊知白拿起一枚芯片仔細端詳，漫不經心地問：“清揚，我聽說你們和東陽區簽了協議？”
    “是的，意向協議已經草簽。” 蘇清揚如實回答，“我們相信，東陽的政策支持和行政效率能為企業發展提供最優環境。”
    “意向協議嘛……” 楊知白放下芯片，指尖在金屬桌麵上輕叩，“畢竟不是正式合同。企業決策要考慮全局，也要響應省裏的戰略部署。”
    這時，唐晚意上前兩步將平板電腦遞到父親手中，說道：“父親，這是我們為山前坪準備的初步規劃方案。” 她特意加重了“山前坪”的發音。
    蘇清揚接過平板，目光掃過屏幕，躊躇滿誌地說：“省長，您看，我們對華興新城的規劃是 ——”
    “蘇總！” 史逢源忍無可忍，突然提高聲調，繼而冷哼一聲道，“楊省長是希望你們重新考慮選址！”
    調研現場瞬間陷入死寂。
    楊知白微微皺眉，卻沒有製止史逢源的唐突。
    蘇清揚放下平板，正色道：“史市長，華興的選址是經過專家團隊反複論證的。山前坪不僅符合企業長遠發展需求，更能帶動東部片區產業升級。我們已經向市政府提交了詳細的可行性報告。”
    “可行性報告？” 楊知白沉吟著念叨了一句，繼而不容置喙道，“蘇總，我今天來，是代表省委省政府傳達一個重要信號：全省正在推進‘灣區製造 2008’戰略，寶山臨港片區是核心承載區。華興作為通信業龍頭，理應為全省產業布局做出表率！”
    庾敬則插話道：“楊省長，東陽區的規劃調整已經通過市政府常務會審議……”
    “常務會審議隻是市政府的程序。” 楊知白抬手打斷他，“重大項目的最終決策權在省委省政府。”進而他轉向蘇清揚，“蘇總，你是參加過1978年全國科技大會並發言的代表性人物，應該明白國家戰略的重要性。”
    蘇清揚鎮定自若，沉默片刻，起身打開會議室另一側的電子地圖。
    大屏幕上，山前坪與寶山臨港片區的衛星影像同時顯現，他說：“省長請看，山前坪現有用地 2300 畝，通過舊改和土地整備可擴展至 4000 畝，且連成一片，毗鄰三條高速、兩個城市，距離深灣、寶山、荔香區很近。相比之下，寶山臨港的地塊分散，中間被機場高速和主幹道割裂，不利於產業鏈協同。”
    俄而，他又調出一組數據對比圖，繼續道：“從成本上看，東陽的土地出讓價僅為寶山的四分之一；從時間上看，東陽區承諾兩個月內完成土地整備，而寶山臨港的征拆周期至少需要兩年。華興搬遷涉及數萬名員工和企業的生死存亡，時間就是生命！”
    楊知白盯著屏幕，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語氣已經沒有剛才那麽溫和了：“蘇總，你這是隻算經濟賬，不算政治賬。省裏的規劃是百年大計，豈是你一個企業能左右的？”
    蘇清揚挺直腰杆，從容不迫道：“省長，華興的發展離不開省委省政府的支持，但企業也有自主決策權。我們選擇山前坪，既是市場行為，也是響應市政府‘東進戰略’的號召。”
    “市場行為？” 史逢源冷笑一聲道，“蘇總，你不會不知道，東陽區給你們開的條件有多離譜吧？成立副處級服務專班，這是公然違反機構編製規定！”
    “史常務！” 庾敬則反駁道，“東陽區的方案是經過充分論證的，不存在違規。一個區計劃新設一個副處級單位，還沒啟動，怎麽就違規了？”
    楊知白抬手示意雙方冷靜，他也不想繞彎子了，轉而對蘇清揚說：“蘇總，我代表省委省政府正式建議：華興總部遷至寶山臨港片區。這不僅是企業的發展機遇，更是政治任務。”
    蘇清揚站起身，向楊知白深深一躬，沉聲道：“感謝省長對華興的關懷，不過，企業的長遠發展需要穩定的預期，我們已經與東陽區達成共識，各項籌備工作正在推進。如果現在改變選址，將給企業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
    “蘇總！” 史逢源氣急敗壞道，“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逢源同誌！” 庾敬則再次站出來幫蘇清揚說話，“請注意你的身份！”
    \"未來五年全球通信產業格局會有大變動。\"楊知白不愧是個學者領導，此刻依舊克製著怒火，耐心地勸說，\"華興需要的是戰略縱深！\"他手指重重戳在臨港規劃圖上，\"這裏有碼頭、保稅區、國際會展中心，你在這搞新品發布會，外商下了飛機十分鍾就能到展廳！\"
    \"上周馬士基剛簽約臨港物流園，蘇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你的貨櫃從生產線到遠洋貨輪，最多兩小時！\"史逢源適時補刀。
    \"但我們更看重十年、二十年後的發展。\"蘇清揚調出衛星地圖，指尖劃過小龍山層層疊疊的山脊，\"這裏三麵環山，天然電磁屏蔽環境，特別適合......\"
    \"適合搞軍工廠？\"楊知白突然冷笑，\"蘇總別忘了，民營企業涉足軍工需要特殊資質。\"
    庾敬則剛要開口，蘇清揚突然起身解開西裝紐扣，露出左側胸口猙獰的彈痕：\"這是南疆戰役留下的。轉業時老首長問我想要什麽，我說要造中國人自己的通信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