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居正問“你跟區委反映了沒有？”
    “反映了。他們說主要領導已經定了，改不了了。再說了，幹部服從組織安排，我又是組織部長，有啥鬧的呀？”她一邊哭一邊用紙巾擦眼淚。
    林居正憐憫地望著她，問“陶禮明的傑作？”
    “除了她還能有誰？她跟自華書記說的，說你我之間有緋聞，益州那個事雖然沒有證實咱倆上床，可孤男寡女利用培訓的時機同處一室，也差點搞上；再有一次，肯定會出事，等等吧。於是他就提出了讓我遠離的意見。自華書記肯定是同意啊。”姚婉娛憤憤不平。
    林居正等她情緒平穩後，問“他最近有騷擾你沒有？”
    她搖搖頭。
    “這是他的反製措施。我們小看他了，他打了個措手不及。”林居正雖然覺得和她相處有風險，但好歹在班子裏她是完全支持自己的，這下少了一個重要盟友啊，不過藍啟明當上了三把手，對自己也是很有好處的。
    “主任，那還舉報他嗎？”
    “你有證據嗎？”
    “還沒有，不過，我會搞到的。”
    “既然如此，那就去倉滿街道吧。遠離是非之地，未必不是件好事。”林居正語重心長地說，“韜光養晦，蟄伏一段時間，潛龍在淵嘛，早晚會飛龍在天的。”
    姚婉娛是一本院校大學本科畢業，是有學問的，明白他的意思，嗔怪道“在福山，我還有您和黛玉姐姐，這到了倉滿，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誰還能罩著我呀？”
    “你放心，蘇黛玉不會不管你。你還很年輕，說不定哪天就被她調去了市裏呢？”
    姚婉娛破涕為笑道“謝謝主任安慰。不過，那是不可能的。”
    林居正又安慰了幾句，姚婉娛準備告辭，兩人都站起了身，她閃動著大眼睛，幽幽盯著他說“頂多一周，我就走了。主任，我能跟您說句真心話嗎？”
    “可以，你說。”
    “再不說沒機會了。居正，我真的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
    林居正尷尬地微紅著臉，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她忽然逼近一步，抬起小鼓鼓臉，深情凝望著他說“居正，我想問，你有喜歡過我嗎？我不要其他，隻要一個答案，不然我走了也不會安心。”
    “我……”林居正支吾了。
    “喜歡過？對嗎？你對我動過心，我知道，我就知道，那就夠了！”姚婉娛狂喜地淚如泉湧，忽然就像一枚炮彈一樣，彭地撲進了他懷裏，死死抱住，哭著說“我好愛你居正，讓我抱抱，就抱抱，抱抱……求你，抱我一下。”
    林居正支棱著雙手，不肯放到她的後背上。她強勢拿著他的手攬住她的腰。
    很快，淚水浸濕了林居正的西裝。她哭了好一陣子，也抱了好一陣子，她沒有提出更過分的要求，林居正便也任她抱著了。
    後來，姚婉娛頭也不回地走了，林居正心裏頗不是滋味。
    1月25日，姚婉娛收拾完辦公室最後一點私人物品，將它們仔細碼進紙箱。
    裴怡君帶著全科同事圍在門口，說是送別，此刻卻哭成了一片汪洋。
    即便房門被輕輕帶上，此起彼伏的抽泣聲仍順著門縫飄向走廊。
    這些跟著她五六年的部下，早把辦公室處成了家，哪怕她曾因桃色風波被推上風口浪尖。
    姚婉娛做事向來講究極致，改材料時能為一個標點符號熬到淩晨，訓起人來不留情麵，但私下裏會給加班的小姑娘叫熱粥，給備考的年輕人開小灶。
    最讓大家感念的是她的護短——哪個部門敢刁難她的人，她定要像護雛的母雞般瞪著眼懟回去，愣是讓組織部成了福山街道誰也不敢輕慢的 "硬骨頭" 部門。
    這些年她為手下爭編製、跑職級，把組織部帶成了幹部成長最快的 "明星科室"，卻也因太過鋒芒被詬病 "霸道"，如今落調時，除了眼前這群哭紅眼睛的下屬，整棟樓竟無人駐足。
    她特意選在晚九點告別，就怕這群 "小蹄子" 們的哭聲驚擾了正常辦公。此刻自己卻先紅了眼眶，挨個擁抱時，指尖還沾著小姑娘們睫毛上的淚珠。
    忽然，她破涕笑道"哭什麽呀，又不是生離死別。倉滿街道雖然遠了點，但也在東陽區嘛，等我在新辦公室支起茶台，你們到時全來給我撐場子！"
    裴怡君抹著淚接話"部長，我們下周就去看您。"
    "好呀，到時候我帶你們去吃倉滿街道老字號的酸湯魚。" 姚婉娛笑著應下，正要抱起紙箱，最年輕的小陳已搶先一步扛在肩上"部長，我們送您下樓。"
    一行人剛轉出走廊，就見穿羊毛單西的身影立在燈光裏。
    林居正身姿挺拔，眼神中帶著淡淡悵惘，讓幾個小姑娘剛止住的眼淚又湧了出來 —— 多般配的兩個人啊，偏生流言蜚語讓好好的搭檔成了避之不及的話題。
    姚婉娛望著他，鼻尖陡然發酸。
    益州培訓的幾天，竟成了兩人之間的絕唱，也是她最開心的最遺憾的幾天。
    此刻，他卻靜靜站在送別隊伍裏，像極了多年前那個幫她澄清與柳德勤緋聞的少年。
    "林主任也來了？" 她的聲音帶著哽咽。
    "黨工委讓我代表送行。" 林居正頓了頓，目光掃過她泛紅的眼角，"不過主要是想來送送你。"
    “黨工委不值得，某些領導更不值得。”姚婉娛冷冷一笑，故意板起臉道"黨工委的場麵話就免了，你能來，比什麽都強。"
    大堂的水晶燈在大理石地麵投下細碎光斑，"為人民服務" 的燙金大字在背景牆上映得發亮。
    眾人以這行字為背景站定，姚婉娛和林居正被簇擁在中央，身邊是抹著眼淚卻努力笑出梨渦的年輕麵孔。
    相機快門聲中，有人忽然輕聲說"部長，我們真舍不得您走……"
    “部長，您快點提拔回來”
    這些話惹來新一輪抽泣，卻讓姚婉娛的手在林居正掌心輕輕握了握 —— 有些並肩作戰的情誼，不必說破，卻早已在無數個加班的夜晚裏，織成了扯不斷的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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