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血詩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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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鼓剛敲過第一響,汴京貢院的粉牆便滲出第一滴血珠。陳硯秋站在明遠樓下,看著那滴猩紅液體順著"至公堂"匾額的溝槽蜿蜒而下,在青磚地上綻開成梅花的形狀——花蕊處凝著粒銅釘碎屑,與銅鏡裏射出的那些一模一樣。
    "起風了。"墨娘子突然按住亂舞的衣袖。她袖中的五帝錢叮當墜地,排成"兌為澤"的凶卦。中央那枚銅錢豎立旋轉,錢孔中射出的光柱掃過牆麵時,更多血珠從磚縫滲出,在粉牆上連成《題壁怨》的首句:"墨池千尺深,難洗朱衣血"。
    趙明燭的異色瞳微微收縮。右眼視野裏,那些血字正以三十七種不同筆跡重組——最蒼勁的隸書來自景佑四年自縊的老舉人,最娟秀的小楷則是天聖年間女扮男裝被杖斃的考生絕筆。當他的銀簪挑破"血"字末筆,濺出的血珠裏竟裹著半片帶刺青的人皮。
    "是黜落者的怨氣......"薛冰蟾的機關手甲接住人皮。精鋼指縫間靈鷲香粉末灑落,皮上模糊的刺青突然清晰起來——正是當年被鎖院舉子們刻在秋字號考棚牆上的《黜落聯名狀》。當她用銀針輕觸某個名字,對應的血字突然在牆上發出嗚咽般的共鳴。
    陳硯秋肋間的舊傷突然灼痛。黑血滲入磚縫的刹那,整麵牆的血跡突然沸騰,更多詩句從牆根漫上來:"黃金榜上名,白骨井下魂"。這行字的血漬格外新鮮,還帶著溫熱的鐵鏽味——分明是半個時辰內才寫就的。
    "看落款!"墨娘子咳著血指向詩末。那裏本應是空白處,此刻卻緩緩浮現出未幹的血指印。陳硯秋的瞳孔驟然緊縮——指印大小與生母遺留的腰牌血痕分毫不差。更駭人的是,指印旁滲出靛藍色的墨汁,正自動補全"嶺南鬼貢院"的契丹文標記。
    薛冰蟾的機關鳥突然撲向牆麵。鐵喙啄擊血字的脆響中,整堵牆突然簌簌掉落粉灰,露出底層密密麻麻的刻痕——每道都是三十年來黜落者用指甲刻下的考號。當她刮取磚粉檢驗,銀針突然變黑:"含汞......與宰相府火漆毒同源。"
    夜風突然轉急。血詩的第二聯在風中顯現:"銅釘釘文骨,銀燈照鬼卷"。趙明燭的異色瞳看見,每個"釘"字的豎鉤裏都蜷縮著個透明人影——正是銅鏡中那些傳遞黜落名單的亡魂。他的銀簪剛觸及"鬼"字,簪尖突然結滿冰霜,霜花裏凍著七粒帶血槽的銅釘。
    "地下的在回應......"墨娘子突然跪倒在地。她掌心的蓍草自動排列成"離為火"的卦象,而燃燒的蓍草灰燼裏,正浮現出秋字號地窖三十六具屍棺震顫的場景。當地麵傳來微弱震動時,牆麵的血詩突然增補新句:"三十六年滿,秋窖屍骨寒"。
    陳硯秋的黑血滴在詩行間。血液並未暈染開,反而如活物般鑽入磚縫。整堵牆突然傳來"咯咯"響聲,磚石表麵浮現出網狀血線——正是嶺南鬼貢院影壁的紋樣。當血網完全成形時,最中央的結點突然爆開,噴出團靛藍色霧氣,霧中裹著本屆主考的朱批殘頁:"寒門三百六,當為鷹路祭"。
    薛冰蟾的機關手甲突然解體。零件在血霧中重組為渾儀形狀,投射出的星圖陰影裏,三百六十個本屆黜落者的考號正如鬼火般浮動。而連接這些光點的血線上,每隔七寸就串著枚銅釘——釘帽的渾儀紋路與禮部密閣發現的完全一致。
    "詩在生長......"趙明燭的銀簪指向牆麵。血詩末尾正自動續寫:"銅釘今又活,重釘寒門魂"。這行字的血漬裏混著黑絲——正是秋字號地窖屍棺中發現的腐屍頭發。當他的異色瞳聚焦發絲,右眼突然看見本屆被黜落的考生正一個接一個地倒下,每具屍體胸口都插著來自嶺南的銅釘。
    墨娘子突然噴出口鮮血。血箭射在詩題處,竟被牆麵吸收。磚縫中隨即滲出更多濃稠血液,在空中凝成微型血棺——棺內躺著個戴青銅麵具的虛影,正將銅釘釘入寫有陳硯秋名字的命牌。
    子時的更鼓恰在此時敲響。血棺爆裂的瞬間,貢院所有考棚同時傳來"沙沙"聲——糊名封條背麵正滲出細密血珠,在紙上重組為《題壁怨》的殘句。薛冰蟾撕下張封條對著月光,紙背透出的分明是具人體輪廓——正是當年被做成人皮燈籠的舉子身形。
    "銅釘在移動......"陳硯秋按住肋間劇痛的傷口。黑血滲入青磚的紋理,竟顯現出汴京地下縱橫交錯的銅釘分布圖——每條線都連接著某位考官的府邸與貢院特定號舍。當地麵微震時,圖上所有銅釘突然同時轉向,釘尖齊指嶺南方向。
    薛冰蟾的機關鳥突然厲嘯。鐵翅掠過牆麵時,帶下一片正在滲血的磚皮——背麵用砒霜寫著本屆黜落者的完整名單。而名單邊緣的撕痕,與秋字號地窖屍諫血紙的缺口完全吻合。
    當最後一滴血詩幹涸時,明遠樓頂的銅鍾突然自鳴。聲波震得牆麵剝落更多血磚——每塊磚背都刻著景佑以來的黜落考號。陳硯秋拾起最完整的一塊,指腹剛觸及刻痕,磚體突然裂開,露出裏麵藏著的半片狀元卷——正是當年被調包的原始答卷。
    墨娘子最後望向重歸寂靜的粉牆。在晨光初現的刹那,她看見自己咳出的鮮血正滲入磚縫,而牆根處新生的一株曼陀羅幼苗,已悄然結出七個帶血槽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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