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嶺南飛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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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更的殘月還懸在汴梁城頭,一匹口吐白沫的驛馬便撞開了朱雀門。馬背上的驛卒麵如金紙,官服後背裂開三道爪痕——傷口邊緣結著靛藍色的冰晶,與禮部侍郎屍體上發現的銅釘鏽跡如出一轍。
    陳硯秋接過染血的塘報時,羊皮紙突然變得滾燙。火漆印下滲出黑紅色的黏液,在掌心蝕出"嶺南鬼"三個篆字。薛冰蟾的機關手甲撬開火漆,裏麵裹著的不是尋常公文,而是半張人皮——皮上刺著新建貢院的平麵圖,所有號舍的方位竟與汴京秋字號地窖完全一致。
    "子時的鍾聲......"趙明燭的異色瞳掃過塘報正文。右眼穿透紙背,看見文字底下隱藏的圖畫:月圓之夜,透明人影正抬著青銅棺槨進入貢院正堂,棺木樣式與秋字號地窖出土的屍棺分毫不差。最駭人的是,抬棺者脖頸都纏著褪色的麻繩,繩結打法正是景佑四年鎖院時的官式捆卷手法。
    墨娘子突然咳出黑血。她袖中的五帝錢自動排成"坎為水"的凶卦,中央銅錢豎立旋轉時,塘報上的文字開始蠕動重組——原來公文是用礬水寫在桑皮紙上的密語,經血跡浸染後顯現出真實內容:"七月十五,鬼貢院影壁現三百六十個血手印,印紋與本屆黜落考卷指紋吻合"。
    "樵夫的見聞......"薛冰蟾的機關手甲展開附帶的證詞。嶺南樵夫用血按押的狀紙上,記載著更恐怖的細節:那些透明人影行走時,腳下不是塵土而是飄散的考卷殘頁。當她用銀針撥開紙纖維,裏麵簌簌落下銅釘碎屑——碎屑在桌麵自動排列成"秋窖屍骨南遷"六字。
    陳硯秋肋間的傷疤突然灼痛。黑血滴在塘報上,羊皮紙頓時浮現出立體地圖——從汴京到嶺南的驛道被標成血線,每個驛站節點都釘著枚銅釘。當血線延伸到鬼貢院位置時,整張地圖突然自燃,青煙中浮現出三十六具青銅棺的虛影——正是秋字號地窖消失的那些屍棺。
    "看圖紙背麵!"趙明燭的銀簪挑開人皮圖紙。背麵用西夏文標注著建築奧秘:貢院影壁的每塊磚都由黜落者頭骨燒製,磚縫填著當年鎖院用的漿糊混人血。當他將銀簪刺入某個號舍標記,簪尖突然結霜,霜紋組成契丹文字:"以寒門魂養鷹路"。
    墨娘子突然掐指成訣。她噴出的血霧在空中凝成嶺南場景:鬼貢院的謄錄所正在夜間自動亮燈,窗紙上投射出無數抄寫考卷的人影——可屋內分明空無一人。血霧飄到影壁位置時,突然被某種無形之力撕碎,殘片中閃過陳硯秋生父的側影。
    "銅釘的共鳴......"薛冰蟾的機關耳璫劇烈震顫。金屬表麵浮現出微型星圖,與鬼貢院的建築布局完全吻合。當地麵開始微震時,耳璫突然炸裂,飛出的零件在石板上拚出"七日後大祭"的西夏文字。
    驛卒突然抽搐著倒地。他撕開衣襟的刹那,眾人看見其胸口紋著完整的《黜落簿》目錄——最新添補的條目正是本屆三百六十名寒門考生,每個名字都滲著新鮮血珠。當趙明燭的異色瞳聚焦那些血字時,右眼突然看見對應的考生正在各地暴斃,每人喉間都插著嶺南特產的曼陀羅花刺。
    "是屍瘟!"墨娘子甩出銅錢鎮住驛卒心口。錢幣接觸皮膚的刹那,紋身突然蠕動起來,黜落者名字一個接一個地轉移到銅錢表麵。當她強行揭起錢幣,下麵連著撕下的皮膚——皮下脂肪層竟刻著汴京到嶺南的地下河道圖,水道交匯處標記著"銅釘鎮魂"四字。
    陳硯秋的黑血滴在河道圖上。血液自動分成三十六股,每股都流向一個科舉世家的祖墳方位。當血線最終匯入嶺南時,整張人皮突然卷曲,露出內層用砒霜寫的密令:"引屍氣入龍脈,破南朝文運"。
    "驛馬也有問題。"薛冰蟾的機關手甲檢查馬匹口腔。在舌根下方,藏著三枚帶血槽的銅釘——釘帽刻著與禮部侍郎體內渾儀相同的紋路。當她拔出銅釘,馬眼突然爆裂,飛濺的玻璃體中浮現出鬼貢院祭祀的場景:三百六十個透明人影正將本屆黜落考卷投入青銅鼎,鼎下燃燒的竟是秋字號地窖出土的屍油。
    趙明燭的銀簪突然自行飛向塘報。簪尖蘸著驛卒的血,在羊皮紙上補全了缺失的部分:影壁圖紙的空白處,正緩緩顯現出三百六十個手印的詳細位置——連起來竟是幅完整的西夏地形圖。當他觸碰某個手印時,對應的磚塊虛影突然滲出黑血,血珠在空中凝成"阿芙蓉"三字。
    "香料陰謀的延續......"墨娘子踉蹌後退。她袖中的蓍草自動燃燒,灰燼排列成蘇星凰香料鋪的平麵圖——與鬼貢院影壁結構驚人相似。當地麵刮起旋風時,灰燼突然組成新的卦象:"澤火革",昭示著即將到來的科場巨變。
    驛卒的屍體突然坐起。他僵直的手指插入自己眼眶,挖出的眼珠滾到陳硯秋腳邊——瞳孔裏映著鬼貢院的最新畫麵:三十六具青銅棺已圍成祭壇,棺蓋內壁用血寫著本屆主考的姓名。當陽光照射眼珠時,影像突然變成汴京貢院的俯瞰圖,所有號舍的瓦片都變成了黜落者的頭蓋骨。
    薛冰蟾從驛馬鞍袋摸出個鎏金匣子。匣鎖是七枚銅釘拚成的北鬥形狀,釘尖全部指向嶺南。當她用機關手甲強行撬開,裏麵爆出靛藍色煙霧——霧中裹著半張《黜落簿》殘頁,記載著韓琦年輕時在嶺南秘密建造貢院的賬目:"寶元二年,付西夏銅匠金二百兩,鑄棺三十六具"。
    陳硯秋肋間的傷口突然湧出大量黑血。血液在青石板上自動繪出鬼貢院的剖麵圖——地下三層密室裏,赫然堆積著曆代黜落者的骸骨。當他觸碰"祭壇"標記時,整幅血圖突然沸騰,蒸汽在空中凝成立體的銅釘陣列——每枚釘尖都穿著片本屆考生的生辰八字。
    墨娘子最後望向驛卒空洞的眼窩。晨光中,那對窟窿裏正緩緩爬出半透明的蜈蚣——每條背甲上都刻著個景佑年間的黜落考號。當第一縷陽光射入城門洞時,蜈蚣群突然自燃,青煙在甕城上空凝成血詩:"秋窖屍骨已南遷,待收三百寒門魂"。
    趙明燭拾起燒焦的塘報殘角。在紙張將盡時,他看見邊緣處浮現出陳硯秋生父的私印——印文與嶺南官道驛站的地契印章完全吻合。而印泥的朱砂裏,混著當年鎖院慘案特有的砒霜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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