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血祭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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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的更鼓在汴京城頭悶響,趙明燭手中的皇城司令牌劈開雨幕,鎏金令牌邊緣刮起的風將雨絲削成螺旋狀。他身後三十名親事官手持磁石長矛,矛尖在暗夜中泛著與秋字號舍瓦當相同的靛藍幽光。陳硯秋的袖口還在滴著文德殿鏡鑒的青銅碎屑,右臂渾天儀紋路正隨著逼近汴口的步伐灼燒出焦糊味。
    \"醜時三刻,閘輪將滿。\"薛冰蟾的銀刀挑開河堤上的葦席,露出下麵新砌的\"鎮文碑\"—碑文用狀元骨灰混合朱砂寫成,在雨中泛著血泡。趙明燭的虹膜異色瞳突然收縮,左眼捕捉到碑文縫隙裏遊動的冰蠶絲,那些絲線另一端延伸進洶湧的汴河,正隨著閘門轉動越繃越緊。
    河麵突然浮起七盞青銅燈。燈焰不是常見的暖黃,而是與司天監銅燈同源的靛藍,火光映出水底巨大的齒輪陰影—每個齒槽都卡著具身披前朝官服的骸骨。陳硯秋的解腕刀突然自行出鞘,刀尖指向正中那盞銅燈,燈座上的銘文在浪花中時隱時現:\"景佑四年禮部鑄\"。
    寅時破陣
    趙明燭的磁石長矛擲入河心。矛身攜帶的《武經總要》記載的磁力鏈突然展開,七盞銅燈被無形之力拉扯著擺成北鬥逆行陣。薛冰蟾趁機躍入水中,銀刀斬斷第一根冰蠶絲時,整段汴河突然靜止—靛藍液體從閘門縫隙逆流而出,在空中凝成韓似道臨終刻在鼎腹的星圖。
    陳硯秋的右眼突然流出血淚。血珠滴在鎮文碑上,碑麵\"永鎮文禍\"四個大字突然融化,露出底層密密麻麻的黜落生齒痕。他拾起趙明燭掉落的磁石碎片按在碑麵,三百六十枚牙齒突然從碑身迸出,在空中組成《禮部韻略》的入聲字表—每個字都對應閘輪的一個製動齒。
    \"卯時斷絲!\"
    薛冰蟾的銀刀在水下劃出七道弧光。每斬斷一根冰蠶絲,就有一盞銅燈炸裂,燈油在河麵燃起人形火焰。趙明燭的親事官們突然集體跪倒—他們手中的磁石矛正在劇烈震顫,矛尖吸附出的鐵屑組成了黃河故道的真實走向。陳硯秋撲向閘門基座,解腕刀撬開青石板,露出下麵用胃囊膜包裹的機括圖—圖示顯示閘輪每轉一圈,就需要注入三合榜眼血。
    辰時逆輪
    汴河突然倒流。被磁力陣擾亂的河水掀開層層淤泥,露出埋藏河床的七尊微縮銅鼎—正是紫宸殿地窖那七尊的複製品。薛冰蟾的銀刀刺入主閘輪軸心,刀身攜帶的磁砂順著齒輪紋路遊走,在鏽蝕的金屬上蝕刻出完整的《科舉罪言錄》末章。陳硯秋突然明白父親當年為何選擇秋字號舍—那個位置正對閘門水壓最弱處,是唯一能破壞機關的死角。
    趙明燭的異色瞳突然流下血珠。他的左眼虹膜脫落,露出下麵刻著星紋的銅箔—這竟是片人工打造的虹膜薄片。薄片飛向閘門最高處,嵌入某塊看似尋常的磚縫,整座文禍閘突然發出垂死般的金屬呻吟。七尊微縮銅鼎同時炸裂,鼎耳鑲嵌的虹膜如飛蝗般射向親事官們,卻在觸及磁石矛前自燃成灰。
    \"巳時換眼!\"
    許慎柔的藥箱在堤岸上彈開。這位太醫局女官手持銀針躍入戰局,針尖挑著團黏稠的透明膠質—正是《太平惠民和劑局方》記載的\"還睛膏\"。她將藥膏抹在趙明燭空洞的左眼眶,被磁力吸附的銅箔突然軟化,變成與陳硯秋右眼相同的渾天儀紋路。
    閘門傳來震耳欲聾的斷裂聲。薛冰蟾的銀刀終於斬斷最後一根主絲,三百六十個製動齒同時崩飛,在晨光中組成星墜之象。陳硯秋趁機將解腕刀插入閘輪核心,刀身攜帶的胃囊膜殘片遇水膨脹,堵死了榜眼血的輸入管道。
    午時清明
    河水突然變得透明。汴口下遊浮起無數靛藍色顆粒,這些被曆代科舉冤魂汙染的星力殘渣,此刻正被磁石陣過濾成無害的清水。趙明燭用新生的左眼望向河底—那裏躺著具身首分離的青銅人偶,人偶手中緊握的正是本屆榜眼的朱批試卷。
    薛冰蟾從閘門機關裏摳出最後一片虹膜。這薄片背麵刻著韓似道的絕筆:\"星力可汙不可斷\"。當陳硯秋將薄片舉向朝陽時,光線穿透刻痕,在河堤上投射出完整的《河防通議》真本—原來曆代篡改的並非治水方略,而是科舉與星象的關聯記載。
    許慎柔的銀針突然自行飛向河心。針尾係著的冰蠶絲從淤泥裏鉤出個錫盒,盒中七枚藥丸正散發鬆煙墨的氣味—正是導致司天監官員癲狂的\"墨癲丹\"原料。太醫用磁石摩擦藥丸,竟激發出與銅燈同頻的靛藍火花。
    \"未時焚瘴。\"
    趙明燭下令點燃堤岸的艾草堆。藥丸投入火中時,爆出的煙霧在空中凝成三百六十個黜落生虛影,這些蒙冤六十年的魂靈終於隨著青煙散去。陳硯秋的右眼突然不再疼痛,他看見自己的血滴在河麵上,竟不再被靛藍物質吞噬,而是自然暈開成正常的殷紅。
    申時驗閘
    親事官們撬開閘基的暗格。裏麵不是預想的青銅機關,而是本用胃囊膜裝訂的冊子—《三元劫眼錄》。翻開最後一頁,粘著的正是本屆榜眼被撕去的試卷糊名處,朱批\"犯諱\"二字下麵,藏著韓似道親手點的靛藍墨點。
    薛冰蟾的銀刀突然指向西北。皇城司的探馬來報—紫宸殿的七尊銅鼎正在莫名震動,鼎耳虹膜集體滲血。趙明燭的異色瞳微微閃爍,新生左眼裏的渾天儀紋路與陳硯秋右臂的圖案產生共鳴,兩人同時看見虛幻的星象—文曲星的光芒終於穿透了持續六十年的靛藍霧障。
    當最後一縷毒煙散盡時,許慎柔從藥箱取出《太醫局禁方》。她撕下記載\"墨癲丹\"的那頁投入火中,火焰頓時轉為純淨的白色—正如新科進士們未來要寫的清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