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邊軍介入
字數:3612 加入書籤
銀庫坍塌的煙塵尚未散盡,趙明燭的耳膜仍回蕩著翡翠銀鈴的餘音。他抹去眉骨滲出的血珠,異色瞳孔在廢墟中搜尋——那些熔化的銀汁已凝固成西夏文字的凸痕,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暈。
\"大人!\"王舜臣從斷梁下拽出半截鐵櫃,櫃門上的鳳凰紋正在詭異地剝落,\"看夾層!\"
鐵鏽簌簌落下,露出內壁陰刻的《蕃漢官製對照表》全文。與先前發現的殘本不同,這份表格右側多出列朱砂小字:
\"一甲三名:中書令,掌軍國重事\"
\"二甲七名:樞密使,主兵籍虎符\"
\"三甲十七名:監軍司,轄邊鎮屯戍\"
王舜臣的佩刀突然\"錚\"地出鞘三寸:\"這是要拿大宋科舉...給西夏選官?\"
寅時的永康軍城頭飄著細雨。趙明燭立在箭樓陰影處,手中銅雀碎片正對興州方向微微發燙。城牆馬道的青磚上,幾處新鮮的刮痕組成箭簇形狀——正是《春秋》程文裏反複出現的\"戎事以殺為禮\"六字。
\"張綸的副將招了。\"王舜臣壓低聲音,甲胄上還帶著牢房的腥氣,\"七月七不光是焚題...西夏要在這天發動童子試。\"
\"童子試?\"
\"專收十二歲以下通漢學的黨項貴族子。\"王舜臣遞上塊沾血的皮子,\"考題用的是寶元年間鎖廳試舊題...\"
皮子邊緣的茶漬在雨中化開,露出背麵的西夏文批注:\"考棚設於墨池,以宋俘為考官\"。趙明燭的異色瞳驟然收縮——這\"墨池\"二字,與銀庫殘跡上的刻痕筆勢完全相同。
卯時的軍械庫飄著桐油味。趙明燭用磁石掃過新造的神臂弓,當靠近西北角那批箭矢時,石塊突然劇烈震顫——箭頭內填的磁砂與銀鞘密文同源。
\"慶曆三年造的這批...\"王舜臣撬開某支箭的樺木杆,裏麵竟藏著卷微型《論語》,\"箭杆中空處全刻著經義!\"
庫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趙明燭閃到窗邊,看見一隊士卒正往糧車裝載陶甕——甕口密封的油布上全都有墨池會的鳳凰紋印。最末那輛車上,赫然堆著二十七個翡翠鈴舌形狀的包裹。
\"不是糧車。\"王舜臣嗅了嗅空氣中的腥氣,\"他們在運...\"
爆炸聲打斷了他的話。糧倉方向騰起的靛藍色煙霧裏,隱約可見火星排成西夏文:\"墨池已成\"。
辰時的軍衙正堂死寂如墓。趙明燭掀開張綸的床榻,露出下方暗格裏的銅匣。匣中十二個瓷瓶的標簽已被血汙浸染,唯《春秋》瓶上的朱砂字跡尚清晰可辨:
\"滴血驗卷專用 景佑三年配製\"
瓶內粉末在驗銀水中迅速凝結成血絲狀的絮狀物。王舜臣突然用刀尖挑起匣底暗層——下麵是張發脆的皮紙,繪著完整的西夏科舉考場圖:
\"墨池\"被畫成八卦形狀,八個考棚分別對應《易》《書》《詩》《禮》《春秋》《論語》《孟子》《孝經》。每個考棚前立著塊血碑,碑文竟是慶曆以來各科狀元的名諱。
\"七月七...\"趙明燭的指尖在圖紙邊緣停住,\"這裏寫著"以宋俘為考官"的名單...\"
被雨水暈開的墨跡間,隱約可見\"陸巽\"二字。
巳時的暴雨中,兩騎快馬衝出永康軍南門。趙明燭的袍袖灌滿山風,銅雀碎片在掌心灼燒般發燙——那些翡翠鈴舌映出的幻象裏,興州榷場的位置與皮地圖完全吻合。
利州邊界的界碑旁,王舜臣突然勒馬:\"大人,前麵茶馬市不對勁。\"
本該喧囂的市集寂靜如死。青石板路上散落著撕碎的《千字文》,每片殘頁上都鈐著滴血指印。趙明燭俯身拾起半張字帖——\"天地玄黃\"四字的撇捺裏,藏著針尖刻出的西夏軍令。
茶棚的布幌突然無風自動。王舜臣的弩箭穿透帆布時,驚起滿棚信鴿——每隻爪上都係著寸許長的銀鞘模型,與茶馬司檔案庫所見如出一轍。
\"是傳題鴿...\"趙明燭截獲一隻,拆下銅管裏的紙條,\"《春秋》僖公二十八年題解!\"
午時的興州榷場戒備森嚴。趙明燭換上吐蕃商人的裝束,耳畔回蕩著王舜臣最後的低語:\"榷場西北角的青磚房...是墨池會接頭處。\"
駝鈴聲中,他瞥見個熟悉的身影——茶商陸巽正在驗看銀鞘成色,腰間魚袋卻是西夏樣式的銀牌。更駭人的是他驗銀的手法:每錠官銀都在翡翠扳指上輕刮,留下靛藍色的細痕。
\"丁未科的第七名...\"趙明燭的異色瞳映出陸巽衣領下的刺青——正是《春秋》\"戎事以殺為禮\"全章。
青磚房前的水槽裏飄著墨漬。趙明燭蘸取些許揉搓,指腹立刻傳來熟悉的刺痛——與府學教授胸前的刺青顏料完全相同。
未時的青磚房內彌漫著鬆煙氣息。趙明燭撬開地磚,露出下方埋著的鐵箱——箱中整齊碼放著十二卷《科舉程文》,每卷扉頁都粘著片翡翠扳指碎片。
\"慶曆六年成都府...\"他展開某卷,內頁的批注筆跡令呼吸一滯——與韓似道批複樞密院公文的字跡分毫不差。
窗外突然傳來鳴鏑的尖嘯。趙明燭閃到窗邊,看見陸巽正將某物交給西夏軍官——那是方銅雀硯台,與周綸書房暗格所藏一模一樣。
硯台開啟的刹那,榷場上空突然騰起靛藍色煙霧。趙明燭的異色瞳刺痛不已——煙霧中浮現的,赫然是慶曆六年成都府鄉試的全套考題!
申時的暴雨衝刷著榷場青石板。趙明燭在混亂中追蹤陸巽至西北角馬廄,草料堆裏散落著未燃盡的試卷殘片。
\"趙大人何必苦苦相逼?\"陸巽突然轉身,手中銅雀硯滴著紅墨,\"景佑三年那批銀鞘...可是經範仲淹大人親手驗過的。\"
硯台砸向地麵的瞬間,趙明燭的玉筆精準穿透對方手腕。陸巽慘笑著扯開衣襟——胸膛上的《春秋》刺青正在滲血:\"墨池會養士三十年...等的就是七月七!\"
一支鳴鏑貫穿陸巽咽喉。趙明燭追出馬廄時,隻見西夏軍官遠去的背影,其鎧甲上刻著的不是番號,而是《孟子·離婁》篇全文。
酉時的茶馬市已成火海。趙明燭立在雨中,看烈焰吞沒青磚房。飛舞的灰燼間,半張未燃盡的《春秋》程文貼在他靴麵上——背麵用血寫著:
\"七月七 墨池祭題 十萬鐵騎入蜀\"
雷鳴炸響時,銅雀碎片突然在掌心崩裂。趙明燭的異色瞳最後看見的,是王舜臣率邊軍包圍榷場的火把——那些跳動的火焰,正與銀庫翡翠鈴舌映出的幻象完全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