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鬼貢夜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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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府衙的密道潮濕陰冷,陳硯秋貼著石壁前行,指尖觸到的苔蘚中混著冰片碎屑。懷中的七塊青銅板隨著步伐輕微震顫,板縫滲出的冰藍液體在身後留下蜿蜒光痕,照亮了密道兩側的壁龕——每個龕中都供著個銀鞘,鞘口封泥蓋著\"墨池會丙戌科\"的朱印。
    第七個拐角處,地麵突然出現拖拽的血跡。陳硯秋蹲身細看,血漬中浮動著未消化的益智子殘渣——與嶺南鬼貢院老婦服用的醒神丸成分相同。血跡盡頭是扇青銅門,門環鑄成被銀針貫穿的骷髏狀,骷髏眼窩裏嵌著兩粒冰片。
    \"三百五十八......\"
    陳硯秋的喃喃自語在密道中蕩起回聲。他掏出陸巽之子屍體上找到的《金剛經》殘頁,將血浸透的紙麵貼在青銅門上。經文字跡遇血發光,勾勒出門縫後的場景:十二個戴青銅麵具的人圍坐成圈,中央的鎏金火盆裏煆燒著銀針,盆沿刻著\"缺七\"二字。
    青銅門突然自行開啟。陳硯秋閃身入內,發現是間仿造貢院明遠樓格局的密室。三百五十八個銀鞘整齊碼放在壁架上,每個鞘身都刻著考生姓名與\"鼻若懸膽\"的骨相批注。密室中央的火盆旁,跪著個背對門口的白發老者——他正用砭石針從自己後頸挑出銀針,針尖帶出的血珠墜入火盆,激起冰藍色火焰。
    \"崔月隱?\"
    陳硯秋的試探性呼喚讓老者渾身一震。轉身露出的麵容令陳硯秋毛骨悚然——這分明是在秦州大牢融化的屍體!老者渾濁的左眼依舊嵌著銀針拚成的\"戎\"字,但右眼竟恢複了清明。
    \"陳明遠當年私藏的七把刀......\"崔月隱的聲音不再含混,從懷中掏出燒焦的賬冊,\"記錄在這裏。\"
    賬冊殘頁上記載著觸目驚心的內容:\"慶曆六年正月,收西夏梁太後冰片二百斤,折銀鞘二十具。依《璿璣錄》骨相法,黜川蜀舉子七人,皆鼻若懸膽者。\"紙背附著被黜落者的畫像,每人耳垂都刺著\"陸\"字。
    火盆突然爆出巨響。陳硯秋疾退兩步,看見火焰中浮現出完整的銅雀硯虛影——硯台盛著的不是墨,而是三百六十五根銀針。每根針尖都挑著滴血珠,血珠中裹著微型試卷殘片。
    \"韓琦用銀針改文曲星位......\"崔月隱撕開衣襟,露出胸膛上刻的星圖,\"但缺了你爹藏的七把......\"
    他的話被破門而入的弩箭打斷。陳硯秋翻滾到銀鞘架後,箭簇釘入崔月隱肩膀,帶出的不是鮮血,而是冰藍液體。十二個青銅麵具人從暗門湧出,每人手中都捧著鎏金匣子。
    \"果然來了。\"為首的麵具人掀開兜帽,露出趙明燭那張虹膜異色的臉——但此刻他的眼白已布滿紫色紋路,\"交出砭石針。\"
    陳硯秋握緊陰陽刀。趙明燭突然扯開官袍,胸膛上刺著與崔月隱相同的星圖,但北極星位置標著\"韓\"字。更駭人的是他後頸的風府穴——那裏插著根銀針,針尾翡翠刻著\"慶曆六年狀元\"字樣。
    \"你以為在秦州救的是誰?\"假趙明燭的笑聲帶著金屬質感,\"真的趙明燭早就......\"
    崔月隱突然暴起,將火盆掀向麵具人。冰藍火焰沾身的瞬間,三個麵具人慘叫倒地,他們的皮膚如蠟般融化,露出體內密密麻麻的銀針。陳硯秋趁機衝向壁架,抓起標注\"陸巽\"的銀鞘砸向地麵——鞘身碎裂,露出內壁陰刻的西夏文密碼!
    \"攔住他!\"假趙明燭怒吼,\"那是最後七套密碼!\"
    陳硯秋接連砸碎六個銀鞘。每套密碼板落地,密室就劇烈震動一次。當第七塊密碼板被他握在手中時,整間密室的銀鞘突然共鳴,鞘身刻字全部浮到空中,組成三百五十八個人的姓名與骨相批注。
    崔月隱撲到火盆殘骸處,從灰燼裏扒出個銅匣。匣開瞬間,七根未完工的銀針飛向陳硯秋手中的密碼板——針尖與板麵密碼嚴絲合縫地嵌合,拚出完整的《璿璣錄》骨相黜落法:
    \"凡鼻若懸膽者,其祖脈必通西夏,當黜。\"
    假趙明燭的銀針突然從後頸射出。針尖穿透銅匣,帶出的冰藍液體在空中凝成韓琦虛影。虛影手中的銅雀硯正在傾倒,硯中血水淹沒了密室地麵——血水裏浮動著十二幅畫像,全是陳硯秋在《骨相考》裏見過的被黜落者!
    \"現在你明白了......\"崔月隱的獨眼流下血淚,\"為何你爹要藏起那七把刀......\"
    陳硯秋將七塊密碼板拚合。板縫滲出的冰藍液體遇血後,突然顯出新內容:每套密碼背麵都刻著被黜落者的族譜,證明他們祖上全有漢夏通婚史。而陸巽的族譜末尾,赫然添著\"景佑三年七月七,銅雀硯現,文脈改\"的批注。
    密室頂部突然打開。真正的趙明燭被鐵鏈懸吊而下,他的虹膜已完全變成冰藍色,後頸插著七根銀針。假趙明燭狂笑著扯動鎖鏈:\"最後七針,就用這位皇族監考官......\"
    陳硯秋擲出陰陽刀。七把刀精準斬斷鐵鏈,趙明燭墜落的瞬間,崔月隱用身體接住他。老者撕開趙明燭的官袍,露出後背刺著的星圖——這次北極星位置標著\"陳\"字!
    \"銅雀硯在......\"崔月隱的獨眼突然看向密室角落的排水口,\"你爹把它......\"
    弩箭穿透了他的咽喉。陳硯秋衝向排水口,在冰藍血水淹沒密室前,摳開鏽蝕的鐵柵。柵後暗格中,靜靜躺著方完好的銅雀硯——硯底刻著父親臨終前畫的\"戎\"字,字縫裏塞著魚鱗箋:
    \"吾兒謹記:三百六十五針齊,則文脈斷。留七針不鑄,為華夏留一口氣。\"
    假趙明燭的慘叫突然變調。陳硯秋回頭,看見冰藍血水中的韓琦虛影正在消散。十二個麵具人相繼融化,他們體內的銀針全部飛向銅雀硯,在硯台周圍排成殘缺的紫微垣星圖。
    趙明燭掙紮著爬來,異色瞳孔映出硯台底部的秘密:\"快走......嶺南駐軍已經......\"
    整座密室開始坍塌。陳硯秋背起趙明燭衝進排水道,背後傳來崔月隱最後的嘶吼:\"去嶺南......鬼貢院......找林氏......\"
    水道將二人衝入錦江。江麵上,三百五十八個銀鞘虛影正順流而下,每個虛影都在溶解,露出內壁刻著的骨相密碼。陳硯秋懷中的銅雀硯突然發燙,硯池裏凝結的冰藍血塊融化後,現出最後七個被黜落者的姓名——每個名字後麵,都標注著\"鼻若懸膽,其血遇冰片則藍\"。
    最末那個名字,正是陳硯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