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暗夜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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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石坊”坊主在皇城司內部牢房中毒暴斃,一名獄卒失蹤!
    這個消息如同一聲炸雷,在皇城司內部引爆,帶來的不僅是震驚,更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和難以言喻的羞辱。對手的觸手,竟然已經悄無聲息地伸進了皇城司的核心地帶,在他們自以為最安全的地方,完成了又一次精準的滅口!
    趙明燭的臉色鐵青得嚇人,他親自趕到牢房。現場已被封鎖,崔月隱正在查驗屍體。死者麵色發紺,口角有少量黑血流出,症狀與瓊林宴中毒的李進士有幾分相似,顯然是中了劇毒。
    “如何中毒的?”趙明燭的聲音壓抑著雷霆之怒。
    負責看守的小旗官戰戰兢兢地匯報:“昨夜一切如常,送飯送水都經過嚴格查驗……唯一異常的就是……就是交接班時,發現看守此處的獄卒王五不見了……然後……然後就發現人犯已經死了……”
    “王五?”趙明燭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是個平日裏沉默寡言、表現普通的老實獄卒,“查!立刻搜查王五的值房、家中!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很快,搜查有了結果。王五的值房收拾得幹幹淨淨,個人物品寥寥無幾,但在其床鋪的草席下,發現了一個被壓得扁扁的、空了的細小竹管,一端有蠟封痕跡,崔月隱辨認出,這極像是用來吹送毒粉或毒針的器具。而在其家中,已是人去屋空,鄰居說昨夜曾聽到他家有輕微動靜,但以為是尋常家事,並未在意。
    顯然,這個王五就是內鬼,他用某種極其隱蔽的方式對“巧石坊”坊主下了毒,然後潛逃了。
    “好……好得很!”趙明燭氣得渾身發抖,“皇城司的鐵牢,竟成了他們想來就來,想殺就殺的地方!查王五的背景!他何時入的皇城司?經誰的手?平日裏與何人交往?”
    徹查內部的工作迅速展開,皇城司內部一時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陳硯秋站在陰冷的牢房過道裏,看著“巧石坊”坊主僵硬的屍體被抬走,心中那股不安感達到了頂點。對手的能量和滲透力太過可怕,不僅能驅使江湖幫會,能操控朝廷官員,甚至能在皇城司內部埋下如此深的釘子。這絕非常規勢力所能為。
    “趙兄,”他找到正處於暴怒邊緣的趙明燭,沉聲道,“內部清查必要,但恐難立刻有結果。當下之急,是我們必須加快外部調查的步伐,在他們將線索徹底清除幹淨之前,抓住他們的要害!‘青蛟幫’雖滅,但賬簿、邪教符號、還有鄧文原的嫌疑,這些都不能放!”
    趙明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陳硯秋說得對。“我知道。鄧文原那邊,我已安排了最可靠的人手進行十二時辰監控。那本賬簿,正在讓賬房先生連夜破譯其中的隱語。至於邪教符號……”他眼中閃過厲色,“既然他們這麽喜歡裝神弄鬼,那我就去會會這個‘明尊會’!”
    他立刻下令,根據之前審訊得到的零星線索,對汴京城內所有可能存在的“明尊會”窩點進行拉網式排查,尤其是那些廢棄的廟觀、偏僻的宅院。
    然而,“明尊會”似乎比“青蛟幫”更加隱秘。皇城司的突擊搜查搗毀了幾處疑似聚會點,但都空無一人,隻找到一些焚燒不久的紙灰和散落的邪教符號物品,對方顯然早已轉移。
    調查似乎再次陷入了僵局。對手就像一條滑不留手的毒蛇,每次都能在被抓住七寸前縮回黑暗的巢穴。
    壓力如山般壓在每個人心頭。接連的挫折、同袍的犧牲、內部的背叛,讓皇城司的氣氛變得異常壓抑。
    這天夜裏,陳硯秋在值房內對著那本“青蛟幫”的賬簿副本和那些邪教符號苦思冥想,試圖從中找出更多的聯係,直至深夜。崔月隱則在隔壁臨時辟出的驗房內,繼續研究那種奇特的毒素,希望能找到其來源或解藥,以防對手再次使用。
    趙明燭去安排對鄧文原的監控事宜後還未歸來。
    值房內燈火搖曳,窗外汴京的夜一片沉寂,隻有更夫遙遠的梆子聲隱約可聞。
    陳硯秋感到一陣疲憊,揉了揉眉心,準備伏案小憩片刻。
    就在他意識朦朧之際,窗外極其輕微地“嗒”的一聲輕響,仿佛一粒小石子打在窗欞上。
    陳硯秋瞬間驚醒,警惕地抬起頭,手按上了腰間並不存在的佩劍文官並無佩劍)。
    窗外寂靜無聲。
    他屏息凝神,仔細傾聽,並無異常。
    或許是野貓,或許是風吹落了什麽。他稍稍放鬆,正準備起身關緊窗戶。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窗台上。
    那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東西——一個小小的、用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方塊。
    陳硯秋的心猛地一跳。他記得很清楚,之前窗台上絕對沒有此物!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窗邊,小心翼翼地用毛筆將那個油紙包撥進屋內,並未用手直接觸碰。
    油紙包不大,入手有些分量。他謹慎地將其打開。
    裏麵既非毒藥,也非暗器,而是——一遝嶄新的、印製精美的“交子”!
    這些交子麵額不小,加起來是一筆巨款。但在交子下麵,還壓著一封信箋。
    陳硯秋展開信箋,上麵的字跡是模仿他筆跡的偽造,內容更是讓他瞳孔驟然收縮——
    信是以他的口吻,寫給一個虛構的川蜀商人的,信中感謝其“慷慨相助”,並隱晦提及已在科舉事宜上為其“疏通關係”,並收取了這些交子作為報酬。信末,還蓋著一個偽造的、與他官印極其相似的印記!
    這是一份精心偽造的、指控他受賄舞弊的“鐵證”!
    就在陳硯秋看著這封信,渾身冰冷之際,值房的門被猛地撞開!
    趙明燭帶著一身夜露寒氣衝了進來,臉色異常難看:“硯秋!你沒事吧?我剛回來就聽到你這邊有動靜……”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了陳硯秋手中那遝刺眼的交子和那封偽造的信上。
    “這是……?”趙明燭的眉頭死死擰緊。
    陳硯秋將東西遞給他,聲音幹澀:“剛剛有人從窗外扔進來的。”
    趙明燭快速掃了一眼信的內容,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猛地一拳砸在門框上:“無恥之尤!栽贓陷害!他們竟然敢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這手段拙劣卻又歹毒。一旦這份“證據”被公開,即便最後能證明是偽造,也足以讓陳硯秋聲名掃地,陷入無盡的調查和麻煩之中,徹底中斷他的查案之路。
    就在這時,窗外黑暗中,傳來一個低沉沙啞、顯然是刻意改變過的聲音,飄飄忽忽,難以定位方向:
    “陳承事郎……京城水深,有些渾湯,不是你這南方來的清流該趟的……見好就收,拿著銀子,閉上嘴,還能得個富貴平安……若再冥頑不靈……下次送進來的,就不是銀子了……”
    聲音說完,發出一聲陰冷的低笑,隨即徹底消失在夜風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趙明燭怒吼一聲,猛地推開窗戶,拔出佩刀躍出窗外,但夜色茫茫,哪裏還有半個人影?隻有冰冷的夜風呼嘯而過。
    陳硯秋站在原地,手中那遝嶄新的交子仿佛烙鐵般滾燙,那封偽造的信箋更是像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神。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先是內部滅口,現在是直接的栽贓和警告!
    對手已經不屑於完全隱藏,開始用這種半公開的方式向他們施加壓力,試圖讓他們知難而退。
    趙明燭從窗外躍回,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好大的狗膽!竟然摸到皇城司來撒野!我……”
    “趙兄。”陳硯秋打斷了他,他的臉色雖然也有些蒼白,但眼神卻重新變得冷靜而銳利,他將那遝交子和偽造信仔細地重新包好,“他們越是如此,越是證明我們打中了他們的要害,他們害怕了。”
    他抬起頭,看向窗外無邊的黑夜,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這暗夜的警示,我收到了。但這不是退卻的號角——”
    “——這是進攻的戰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