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手中，偽裝成鐵棍的混元鎮炁棒，在飛城的城牆上一點。
    人已如離弦之箭般，重新拔升。
    他以如閑庭信步一般，抬棍挑飛數道追襲而來的仙術。
    幾個起落後，便穩穩落回了飛城邊緣，相對安全的一處垛口之後。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城下聯軍隻覺得眼前金光一閃，到手的鳳凰女兵便消失無蹤，隻留下十幾具胸口碎裂的屍體。
    他們甚至沒來得及看清，到底是誰把鳳凰女兵救走了。
    城牆上。
    孫悟空隨手將鳳凰女兵放下，回頭看了一眼城下，嘿然冷笑一聲，提著棍子就準備走。
    什麽美人在懷，什麽鳳凰絕色，在猴子眼中都空無一物。
    女人？戰場上，女人隻會影響他揮棍的速度！
    鳳凰女兵紫霞被輕輕放下，背靠著冰冷的城垛。
    劇烈的自爆反噬和傷勢，讓她臉色蒼白如紙。
    但那雙明澈的鳳眸，卻一眨不眨的盯著眼前那位，將她從殞落拽了回來的秦兵。
    她知道，這不是真正的秦兵。
    如此近距離地接觸，以鳳凰族的天賦，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孫悟空體內非人的氣息。
    她不知道孫悟空的真實身份，但她聰慧無比，知道孫悟空隱藏身份在軍中守城。
    一定是有苦衷。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孫悟空在護國守城。
    更重要的是，孫悟空救了她。
    她看向孫悟空，隻見猴子和普通秦兵一樣。
    身上沾滿血汙，甲胄殘破。
    隻有一雙眼睛，在混亂的烽煙中亮得驚人。
    “吾名紫霞，多謝壯士相救。”
    紫霞聲音虛弱，卻帶著鳳凰一族特有的清傲道：
    “敢問恩人尊姓大名？紫霞必當銘記，日後相報！”
    孫悟空看著這倔強的鳳凰女，咧嘴一笑。
    他突然想起，師尊曾經給他說過的一個故事。
    這猴子眼中閃過一絲促狹，道：
    “俺叫至尊寶！你休說那些有的沒的，趕緊療傷，接著打這幫龜孫！”
    他擺擺手，抄起棍棒就重新殺入戰團。
    “至尊寶……”
    紫霞默默咀嚼著這個粗獷中，帶著幾分奇特的名字，深深看了那衝入亂軍的背影一眼。
    隨後，她掙紮著祭起一張甘霖符籙，開始治療傷勢。
    若是普通的傷勢，以鳳凰的天賦，鳳凰真火燒過，頃刻間就能好。
    但被煞氣打傷的傷勢，必須用甘霖符籙先驅散煞氣，才能治療。
    正在治療的紫霞，完全沒有看到，在她身後不遠處。
    有一男一女，正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一切。
    這一男一女籠罩在一片月華中，明明就在混亂的戰場上。
    然而，他們站在那裏，秦軍將士們左右奔跑時，直接穿過他們的身體。
    就好像，他們完全就是無形的虛影一般。
    ……
    嫦娥仙子聽到孫悟空報出“至尊寶”的名字，輕掩朱唇笑了起來。
    大王給悟空講那個故事時，她也在。
    子受好笑地搖了搖頭，道：“這小猴子，果然三天不管教，就越發放肆了。”
    嫦娥仙子輕笑道：“大王現在要管教悟空嗎？”
    子受嗬嗬一笑，道：“若不放肆，還算什麽齊天大聖？若不妄為，還叫什麽孫悟空？”
    “有孤在，他大可放肆，大可妄為。”
    嫦娥仙子輕輕抿著紅唇，眼中盡是笑意。
    但當她再次看向戰場時，眸光中，又有一絲不忍。
    她知道人族要浴血焚火，方可重生壯大。
    但見到無數人族倒下，她還是有不忍之心。
    “大王，臣有一事不明。”
    子受不用嫦娥仙子說完，就已經知道對方所想，他淡淡道：
    “你想問闡教和佛門，想問這諸天仙神，到底想要做什麽？”
    “很簡單，他們真正的目的，就是消耗人間氣運。”
    “哪怕秦國滅了六國，統一了天下，他們也不在乎。”
    “隻要孤不出手，他們就有自信再次顛覆秦國，然後再掀起戰爭。”
    “然而，隻要這些仙神還有一日在仙道，他們就永遠不會明白人道的真諦。”
    “盤古力戰三千混沌神魔，從而開天辟地，所為並非天地，而是眾生。”
    “因此，代表眾生的人道，本就是在血與火的戰爭中誕生。”
    “人道這條路，注定坎坷，注定不平，但這正是孤要走的路，正是眾生要走的路。”
    子受的神念籠罩整個戰場，將每一處細節，都盡收眼底。
    他右眼的重瞳中，天命神眼推演一切因果。
    過去，現在，未來。
    一切都在他的目光中。
    “永恒的仙道，隻會修出漠視眾生的仙神，他們的盡頭就是變成，浸泡在大道中的石頭。”
    “而坎坷的人道，卻會在血與火中，走過時空長河中每一道波瀾。”
    “道祖和仙神，想要用戰爭來消耗人間。”
    “孤會讓他們知道，他們越是如此，越是會讓人間壯大。”
    “到最後，人道會成長為，他們不敢直視的偉力。到那時，就是眾生走出洪荒之時了。”
    嫦娥仙子美眸之中，神光熠熠，輕聲道：“臣會一直追隨在大王身邊。”
    執掌一切，洞悉一切的人王。
    這一刻，卻完全沒有洞悉嫦娥仙子的心思。
    他隻是理所當然地道：“混沌那麽大，孤帶你出去看看。”
    嫦娥仙子有些幽怨地看了子受一眼，但下一霎，她又忍不住抿著唇輕笑了起來。
    ……
    人王與太陰神女立於戰場，卻又遠離戰場。
    他們注視著戰場，也注視著人間以及整個洪荒。
    而此時此刻。
    飛城之上，戰況已到了白熱化的邊緣！
    十萬秦軍銳士，依托著不斷閃爍、隨時可能崩潰的護城大陣。
    在飛城邊緣，與數十倍於己的聯軍殊死搏殺。
    城牆上下，每一寸土地都在反複爭奪。
    屍體堆積如山，血水順著城磚縫隙流淌，匯聚成一道道刺目的猩紅小溪。
    秦軍的傷亡在急劇增加，防線被衝擊得千瘡百孔。
    聯軍的攻勢不停。
    一波被打退，更凶狠的一波立刻補上。
    仙術的光芒在城頭炸開，每一次爆炸，都帶走數名甚至十數名秦軍將士的生命。
    就連三千飛鳳軍，也多有死傷。
    秦軍，劣勢如山！
    十萬秦軍如同驚濤駭浪中的孤礁。
    被七十萬聯軍狂暴的潮水反複拍打、撕咬，搖搖欲墜。
    然而，他們卻始終未曾真正崩塌！
    就在此時。
    子受突然開口，道：“是時候了。”
    同一時間。
    飛城正中。
    白起也睜開雙眼，眼中神光暴漲，道：
    “時機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