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無極之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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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穹似乎要被撕裂一般,天雷滾滾不曾有片刻的停歇,閃電不時劃破長空。忽然幾道閃電劈下,原本巍峨的山嶺硬生生被破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無情的山火借著風勢足足燒了三天三夜
    山火映紅了半邊天空,空氣中彌漫著灰燼和焦糊的味道。縱使有那僥幸逃脫的,也在厚重的灰燼麵前窒息而亡。地上的山火燒了三天三夜,天空的雷電也持續了三天三夜。
    忽地一道黑影從天而降,化作巨大的城池降臨在群山之間。一同降臨的,還有無數道流光,隨著城池的降臨四散奔逃,轉眼消失不見了。
    一道閃電劃破了天際,在那一瞬間閃現的耀眼的光芒中,一棵巨樹的虛影轟然倒下。血雨漫天,足足下了七天七夜,整個人間幾乎化為煉獄。
    無極大陸,無極帝曆八七三三年。
    西北有高山,危聳入雲漢。
    一聲高亢鷹鳴,雙翅展開足足三丈的黑色巨鷹劃破天際,冷冽的鷹目下一隻體態巨大的灰色巨狼倉皇地左衝右突,卻似乎始終難以逃離黑色巨大鷹爪下喪命的命運。
    天際盡頭,群山連綿,唯一貫穿群山的一條山路間,一座巨大的城池靜靜地橫亙在兩座巨大的山峰之間,不僅阻斷巨狼逃命的去路,更是擋住了來自北方冷冽的風。
    丈許見方的黑色巨石堆砌的黑色巨城,不知矗立了許久歲月,卻絲毫不見歲月侵蝕的痕跡,就像一頭代表永恒的巨獸在安靜地沉眠。那是一種靜謐而窒息的黑,無法錨定的黑,天上熾烈的陽光都難以窺探這頭巨獸的真容。左右群山上連綿的高大城牆,以黑色巨城為中心左右延展,宛如兩條巨大的鎖鏈,牢牢地禁錮著黑色巨獸。
    黑色城牆上,偶有陣陣波紋流轉,如同皮膚下麵的血管流動,暗黑色的陣紋賦予了城牆堅固的屬性,同時兼具抗魔攻擊。無數長達丈許的黑色尖刺自城牆伸出,流轉寒芒的尖端直指北方,遍布城牆。其上,無數巨大的人骨和不知名的獸骨掛在刺尖,有風掠過,骨頭和牆石碰撞間發出陣陣撞擊聲,似是亡魂不甘的詛咒如訴如泣,有不甘,有憤怒……
    巨大的人骨每具俱在丈許開外,遠超常人,由於風沙的侵蝕,皚皚白骨逐漸灰敗腐朽,一顆顆巨大的頭顱艱難地仰望,空洞碩大的眼眶處,恍惚間似是能看到深深的不甘。
    零落散布其間的,間或有一兩具尚未腐朽的巨人殘屍,以先前的枯骨為踏板奮勇向前狀,直指城牆盡頭。他們是踏著先人的足跡而來,用生命去爭取什麽,卻仍舊如同先人一般,化作一具枯骨,皚皚白骨點綴在黑色城牆上,如同棵棵生命凋零破敗的花散落在黑色底色的畫布上。
    大風城固執地在群山間,生生將南北化為兩個世界。南方,惠風和暢,綠草如茵;其北,黑雲壓城,狂風怒號,似是悲鳴般一次次固執地拍打著城牆,一次次無功而返,一次次卷土重來。極目北望,綿延數裏皆是沙礫遍布的荒原,皚皚白骨散落其間,更添死寂。
    “通通通”一陣壓迫心靈的敲擊聲傳來,天地間空氣似乎瞬間都黏滯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頭頂波詭雲譎,黑雲如同怒海狂濤,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要將這漫天烏雲揉碎。目之所及之處,一個個巨大的身影從狂風和烏雲間緩慢走出,一個,兩個,三個……轉瞬間黑壓壓密布。
    所有人步履沉重,通通的腳步聲淩亂而沉重,一步跨出兩米開外,固執而緩慢地朝著大風城壓迫而來。巨人們綿延的呼吸間,似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撥弄,淩亂雜碎的腳步三兩步間被一種玄妙的韻律影響,愈發顯得步履劃一,堅定而遲緩行進之間,如同化作一雙巨大的鼓槌,以大地為戰鼓,嗵嗵嗵的行進聲化作悲鳴的戰歌,鋒矛所指——大風城。
    “嗚——”高亢且綿長的號角聲在巨人出現的同一時間響起,大風城厚達三十丈的城牆間,每隔百丈間高聳的石砌箭樓上,一具具巨大的牛角號發出陣陣嘶鳴,巨大的聲波仿佛要化作實質般,如同拍岸的驚濤,一波波衝向北方天空翻滾的黑雲,天地間,像是有兩雙無形的大手在互相撕扯,一股充滿鐵鏽和血腥味道的氣息瞬間橫掃整個天地。
    城牆上,鏗鏘聲聲中,一道道身影浮現,通體黑色玄甲,似是要與這大風城城牆融為一體,每個人身形挺拔,除卻刀劍出鞘發出陣陣刺耳的吱嘎聲,密密麻麻的人群竟然沒有一個人發出一絲聲音。如果大風城是隻巨大的刺蝟,那現在浮現的每一個人都如同刺蝟身上的尖刺,每一根尖刺都代表了一個堅守的決心。
    有老人,斑駁的灰白發絲摻雜在黑發中間,如同講述著每一場大戰的驚心動魄;
    有壯年,粗糲地握著刀槍的大手,傳達著安穩;
    有青年,逆光可見嘴角的絨毛,卻遮不住堅毅而薄的緊閉的雙唇傳達的勇氣;
    有……孩子,準確地說應該是孩子無疑,瘦削的肩膀和不及女牆的身高,並不合身的護甲,可能傳承自他的父親,或者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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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人都不相同,相同的是每個人都握緊手中的刀槍,目光平靜地凝視著北方,狂風卷積著黑雲,帶起的沙粒打在臉上,都不能讓眼睛眨一眨,因為每個失去親人而夜不能寐的夜晚,被仇恨充斥的內心早已經麻木,麻木的近乎平靜,現在,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來了,恩怨也即將找到宣泄的方式。
    每個人的目光冷靜地凝視著遠方的巨人,注視著巨人脖頸間跳動的血管,注視著巨人毫無護甲的肋下,注視著巨人被肋骨保護的跳動的心髒……將刀或是長槍刺入,聽見骨頭的碎裂聲,抑或敵人鮮血噴灑在臉上的溫度,或許才是真正的救贖吧!
    “該死的臭蟲”伴隨著呢喃的詛咒聲,城牆正中位置,原本如同貓一樣蜷縮在一張軟床上的人站了起來,迷糊惺忪的睡眼先是左顧右盼一番,繼而轉向北方。眼中的困頓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狹長的雙目微微眯起,興奮猶如實質的目光迸射,嬌俏小巧的舌頭伸出,輕輕地舔了舔烈焰紅唇。
    呂顏複又緊了緊身上血紅色的披風,再次倒在了青藤軟榻上,俄而綿長的呼吸聲傳來,恍惚間如同錯覺,原本天空翻滾的黑雲似是凝滯了一下,下一刻複又如狂濤拍岸般翻滾。
    這貓一樣的女子,小巧玲瓏的一個人兒,伴以周圍鐵血的刀劍,壓城的強大敵人,形成了詭譎異常的畫麵,可她周邊卻沒有一個人發出一點聲音,甚至沒有人去看她一眼,仿佛她原本就應該如此,除了合理還是合理,如果不是以她為中心方圓三丈內所有的人都微不可察地向外挪了挪。
    巨人的腳步踩在距離大風城最近的一塊巨大的顱骨,發出清脆的破裂聲,原本應該堅硬如鐵的頭骨在掛著獸皮的巨人腳下瞬間化作齏粉。伴隨著的是巨人軍團腳步的戛然而止,然後全體席地而坐,沒有人發出一絲聲響。
    大風城,巨人,百丈之地,生死之遙。
    頭頂的黑雲悄然間停止了翻湧,死寂無聲。同樣死寂的還有巨人們麻木沒有感情流露的眼神。
    伸手入懷,每一個席地而坐的巨人從懷中取出一團不知名的黑褐色物什,緩慢的放入口中撕咬一塊,然後細細的咀嚼,目光卻始終直視大風城。
    金屬的馬蹄鐵敲擊在城牆黑色巨石上,發出金鐵之聲,兩匹戰馬自城頭左右對向疾馳,“一刻鍾,床弩準備”。伴隨著吱呀呀低沉的聲音,一具具插滿壯年手臂粗細弩箭的床弩揭開了上麵覆蓋的獸皮,鋒銳的弩箭對準了遠處城下的巨人,如同餓狼露出了擇人而噬的獠牙。
    城下為首的巨人將最後一塊黑色食物放進嘴中,虔誠地舔了舔掌心不存在的食物殘渣,舌尖在口內習慣地劃過上下兩排牙齒的縫隙,繼而頹然的發現依舊空空如也。
    接近四米的身高擋住了頭頂高懸的太陽,灑下了一片陰影,粗壯幹礪的手臂如同尋常孩童腰身般粗細,一塊塊肌肉隆起,血管虯結,緩緩流動的血液伴隨著巨人伸手從後背扯下一根碩大的木棒加速運轉,渾厚的氣血之力透體而出,恍惚間整個人連同手上的木棒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身後的巨人軍團紛紛拿出屬於自己的兵器,巨大的木棒,浸滿鮮血的紫黑色的石斧,不知名巨獸巨大的腿骨,鋒利的巨獸的尖牙……暴戾的氣息瞬間蒸騰而起,卻凝而不散,直直地貫入為首巨人的身體。伴隨著嘎嘣嘎嘣骨節的錯動,巨人頭領又整整膨脹了一圈,嗜血暴戾的氣息直衝霄漢,瞬間將頭頂的黑雲擊破一個碩大的窟窿,複又緩慢流動恢複如前。
    “山——”古老拗口的吼聲從巨人們嘴中吼出的瞬間,空氣仿佛凝滯片刻,以“山”為名的巨人周身形成場域,挺拔的身形愈發的挺拔,大風城內外雙方似乎同時感覺到這一刻,這個名為山的漢子,似乎頂天立地一般矗立在那裏,這一刻分明似有一股不屬於人間的力量降臨一般令人瑟瑟發抖,這一刻靈魂都在戰栗。
    嗡——古老的黑色城牆暗紋流轉,同樣令人恐怖的氣息仿佛一道巨大的屏障,自城牆迅速升起,堪堪抵擋住巨人的威壓。
    咚咚咚,巨人山右手持著巨大的木棒,一步跨出間身形已十丈開外,呼吸之間大風城近在眼前,山的眼睛中再也沒有了情緒,猩紅的雙眼充斥著暴力,一往無前。
    嘣的一聲尚未消散,粗如手臂的一支鋼鐵巨弩已經來到了巨人山的麵前,下一刻即將洞穿巨人的身體,整個戰場除了巨人的腳步和宛如猶在耳邊的弓弦聲外,依舊死寂無聲,沒有巨人的驚呼,沒有大風城人類守軍的歡呼。依舊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山輕揮右臂,弩箭便調轉方向直直地射向來時的方向,借勢再一步重重踏出,巨人身體向下微蹲,下一刻便如同一支人形弩箭一般射向黑色巨城的城頭。深吸一口氣,巨人胸腔鼓起,刹那間風起雲湧,頭頂黑雲劇烈波動,右臂高舉碩大木棒,簡單粗暴地砸向城頭。
    迅如雷霆的一擊重重砸在肉眼難辨的屏障,與此同時一陣連綿不絕的破碎聲響起,空中數道波紋閃過,大風城維持陣紋的陣盤悉數破碎。陣紋餘波化作一陣風掠過城頭,拂起絲絲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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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襲猩紅鬥篷的呂顏靜靜地站在城頭,白嫩的小手輕輕抓著倒射的弩箭,有風掠過,掀起鬥篷一角,露出兩條長過大多數人命的長腿,少女如同拈花而立,靜謐而清麗。
    巨人山借力倒翻中,直直地墜向地麵。倏然之間一聲鷹鳴,黑雲翻滾間,一隻巨大的黑鷹掠過,堪堪接住了下墜的山,超過十丈的巨翅振動翻轉間,掛在城牆尖刺上的枯骨簌簌墜落,然後一抹悲哀在巨人山的雙眸間暈染開來。
    在生死較量的戰場上,悲哀是最無益的情緒。你可以感到興奮,可以充滿激情,可以憤怒,可以悲傷,甚至可以恐懼,所有這些情緒在很大程度上都能助你生存。唯獨悲哀,最是無用 甚至會危及你的生命。而一旦處理不當,很大可能你就會成為他人悲哀的根源。
    所以,伴隨著巨人山的悲哀,報應來了,來的是一雙腿,白長直,充滿野性力量的一雙腿。
    一條長腿猶如一柄碩大的戰斧掄向山的腦袋,如果有片刻的沉淪於這把大斧的表象,那麽下一刻付出的很有可能是你的腦袋。
    巨人的首領有個不成文的傳統,那就是上一任首領死去,無論老死或是戰死,下一任繼任者除了繼承先輩的傳承、責任等等之外,還要繼承“山”這個真名,它不僅是簡單的稱謂,更是力量的源泉。
    山是巨人,可是巨人不是傻大個。不可否認,絕大多數巨人更喜歡用拳頭解決麻煩,以至於能用力量的時候絕對不用腦子,可是如果你認為山隻是空有蠻力,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上一任巨人族族長臨死前決定把位置交給這一任山的時候,除了他打遍巨人族無敵的拳頭,更是因為老族長看著他,會想起一種叫作狐狸的凶獸——凶殘倒是次要的,關鍵是狡猾。
    所以山還沒有實誠地想要用自己的腦袋去對上那一雙長腿,雖然看著白白嫩嫩毫無殺傷力,可是在巨人族,牙簽也能捅死人。
    所以呂顏一雙大長腿劈在了山的巨大木棒,然後山連同巨鷹如同天降隕石一樣深深地砸進地麵,那雙大長腿以及它的主人又回到了城牆之上迎風而立,更顯風姿綽約。
    大風城依舊如同一麵堅不可摧的盾牌,安靜地矗立在巨人們的麵前,現在持盾的,是有著一雙長腿的女人。
    左手掠過額頭一縷略顯淩亂的發絲,背在後麵的右手虛握著,掌指輕顫之間,一絲微不可察的鮮血蜿蜒如蛇,那一刹那的妖豔鮮紅勝過指尖豆蔻。不知為什麽,呂顏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落日在天邊掙紮著胡亂將浮雲擊碎,染上斑斑點點的赤紅,紅得像血。
    大風城南,山路上一頂灰色小轎緩緩向大風城行進,轎子過處,原本鬱鬱蔥蔥的草木盡皆枯萎,如草蛇灰線;林間萬籟俱寂,鳥獸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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