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術法如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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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思瞪著大大的眼睛望著眼前的人,莫名的親近感讓他嘴裏發出咯咯咯的笑聲,手腳並動地撲騰著,顯然是高興得難以自製。稀疏的眉眼依稀能看出雪娘的影子。劉三甲緊了緊懷中的繈褓,滿目憐愛地逗弄著繈褓中的嬰兒。
    劉思麽?許陽咂摸片刻,掏出刻刀認認真真地刻下劉思二字,方才把桃木劍用紅繩穿好,認認真真的戴在了嬰兒脖子上。滿頭白發的劉三甲嘿嘿憨笑了兩聲,他自然知曉桃木劍的寓意,也願意相信許陽這一份善意。
    自打一夜白頭的劉三甲帶著繈褓中的嬰兒重操舊業回到小酒館,生意異常的火爆,無數人聽說後相繼趕來,他們願意力所能及地花上些許銀兩,以求能分擔消散些劉三甲的苦。
    學宮問道迫在眉睫,許陽卻毫不在意,他更願意混跡於市井繁華,四處走走看看。於是他看見了好多的劉三甲,雖然生活坎坷卻眼含希望。看見了好多雪娘,雖柔弱卻為母則剛。看過那書生夜讀,看過那佳人蹙眉,看過那朱門酒肉,看過那寒窯破瓦,看盡了市井繁華,看遍了蠅營狗苟。
    當初春的驚雷第一聲炸響,許陽閉關了,繼續回到了學宮那座小院。那天之前,火煒和他在枯死的桃樹下站立良久,佟虎和石頭蹲在院外的牆根鬱悶良久,誰都沒有說什麽。
    高行大師出關了。
    一襲黑色的長袍散發著濃鬱的靈力波動,原本灰白的長發竟然從發根處逐漸變黑,整個人的氣質愈發顯得空靈,大陸第一個八品術法師的誕生迅速席卷了整個大陸,那是在某一層麵可以媲美神明的存在 隻差一步便可封神。
    躊躇滿懷的紹舟大師第一時間閃現在許陽的小院前,緊閉的房門阻擋了高夫子的腳步,當從賤兮兮的佟虎石頭雙人組了解到一係列的故事,大師沉默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心境對於一個術法師來說意味著什麽。
    走出來,更上層樓。
    走不出來,則是永久的作繭自縛。
    看著那表麵咋咋呼呼實則內心翻騰的兩個憨貨,瞥見那拐角隨風飄起的一角紅衣,高夫子並不焦慮,縱使心境翻湧如怒海狂濤,可有了這些信標,他相信許陽一定能踏浪歸來。
    自打從許陽那一尊木雕上窺探到一抹契機,高夫子很好地抓住了機會,讓他從七品邁入八品,雖隻是一個品階的提升,對於術法師來說可是質的飛躍,起碼近千年以來,七品已經是人類可以觸摸法則的極限了。
    品階的提升最重要的是心境的通徹,到了這一步,他們的心境已經很難被外界所影響,順從本心遵從法則是他們不懈追求的方向。
    無聊的佟虎搓了搓十根白淨得如同胡蘿卜一樣的手指,一陣脆響聲中挑釁的腔調響起:“小石頭,老大還不知道啥時候出來,本著嚴肅認真的原則,哥得時刻督促你進步呀!”
    石頭捋了捋短發,或許是昨晚洗頭早睡的原因,原本應該根根直立的短發被壓得軟塌塌貼在頭皮上,一撮呆毛尤其顯眼的傲然獨立,怎麽都不可能順從的服帖,一臉鄙夷啐道:“給你個機會重新組織一下語言,看清楚你在和誰講話。”砂缽大的拳頭揮舞,滿臉不屑。
    “呀嗬,能耐了你呀。既然如此,就準備接受胖爺的懲罰吧!”說完不等石頭回嘴,不講武德欺身上前直搗麵門。石頭當然不肯示弱,總算有機會捶這個胖子一頓,何樂而不為。
    高夫子仙風道骨的傲立一旁看著兩個武夫拳腳對轟,雖然略有詫異於短短時間竟然都已經達到七品武夫的實力,可是在夫子眼中仍舊不夠看。粗鄙是夫子此刻內心真實的評價,甚至連嘴角都撇到了一邊。
    然後,當“山降”“破軍”分別從兩個人嘴裏喊出來的時候,濃烈的土之法則和金之法則碰撞引發的強烈波動,徹底震驚了高夫子。什麽時候術法竟然可以從兩個粗鄙的武夫手中發出來?這世界瘋了吧?
    高夫子很想給自己兩個嘴巴,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畢竟眼前看到的太讓人崩潰了,什麽時候玄奧的術法可以被武夫操控了?這種崩潰在看到火煒的時候更是徹底擊垮了高夫子,當揮舞的長鞭帶著淡淡的火係法則波動抽得兩個人抱頭鼠竄的時候,高夫子徹底傻眼了。
    不是,我肯定是進錯劇本了!高夫子閉上眼努力提醒自己,然後悄悄睜開眼,麵前空無一人,小院安靜如昔,可是空氣中隱隱波動的三係法則之力明確告訴高夫子,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高夫子懵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高興還是悲哀。
    每當從塵封的舊紙堆中翻開那記載著遠古的手劄,都可以看到那是一個完全屬於術法的時代。術法師的一句輕聲吟唱,就可以喚醒天地間的元素規則,他們可以駕馭著風遨遊九天,可以掌控著火焚盡萬物,可以操控者水化作傾盆大雨,那的的確確是屬於術法爆發的年代。
    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仿佛有大無上至高的存在不喜歡原本應該匍匐在地的人和他們平起平坐,於是絕天地通。再後來很少有人再能輕鬆駕馭原本就存在於天地間的秩序法則,那九天之上對於人類變得愈發的遙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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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風刮倒了辛辛苦苦建造的房屋,刮沉了海上顛簸求生的孤舟。水衝毀了堤壩,卷走了賴以生存的糧食。地龍一個輕巧地翻身,奪走了無數生命。似乎,這樣才是合理的,似乎卑賤的人類就應該苦苦掙紮來取悅某些存在。
    所以,高夫子應該是高興的。當術法再次可以被掌控,無數的術法興起,預示著又一個璀璨的時代即將來臨,而不是一個人踽踽獨行,吾道不孤。
    高夫子又是悲哀的,任憑他皓首窮經砥礪獨行,八品術法師相比於那個偉大的年代,不過是怒海狂濤中的一朵小小的浪花,而他清楚地知道,就算如此能夠成就八品術法修為有多麽的難。前途道阻艱難,混沌無光。
    石頭雙手叉腰仰天大笑,兩排潔白的牙齒熠熠生輝,兩隻又大又圓黑亮有神的圓眼因為肆意地大笑快被擠成了一條縫。對麵的佟虎鼻青臉腫,青黑紅腫的右眼尤其可笑,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石頭,他實在搞不清這個貨明明曾經被自己虐得找不著北,怎麽現在形勢好像反轉了一樣。
    石頭撇著大嘴一臉的不屑,想想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他可不會告訴佟虎,自打他發現胖子那件愛不釋手的木雕和突然暴漲的實力,貌似有些事情就能想得通了。
    所以石頭再一次被佟虎揍的滿臉花的時候,臉也顧不得收拾,悄悄地找到許陽院子。來了什麽也不說,就那麽蹲在門口雙手抱膝等著,實在無聊就用手指戳地上的螞蟻。當戳到第一百七十三隻螞蟻的時候,門口已經被螞蟻屍體鋪得黑乎乎一片,石頭感覺自己的腿已經酸麻得快沒有知覺了,甚至一條透明的大鼻涕早已經在他全神貫注戳螞蟻的時候不知不覺地流了出來,就那麽隨著他一戳一戳地來回晃蕩,卻是早已經冰涼了。
    就在他快要沉不住氣,決定不再裝可憐來打動許陽的時候,許陽也終於完成了手裏的雕刻,於是四目相對下,許陽直接被那條大鼻涕惡心壞了,拍屁股起身就要關門。
    石頭哪裏肯這麽輕易放棄,深吸口氣勉強不顧酸麻的雙腿站了起來,順便也把那根大鼻涕吸了進去,冰涼的鼻涕反而讓頭腦更加清醒了一下,早已凍紅了的鼻子頭配上灰頭土臉一身傷,石頭幽怨訴說著來自佟虎的虐待。
    憑借著厚臉皮的精神和持之以恒的毅力,偉大的兄弟感情以及隱晦的暗示提醒,終於從許陽那裏搞到了一柄斧子,通體烏黑用雷擊桃木做成的拇指大小斧子。
    原本石頭還想得寸進尺的暗示好兄弟就該用猛料,直到許陽愛理不理的打算收起來的時候,石頭才一把奪過迅速跑路了。
    剛剛開始還不得其法,石頭又拉不下臉問佟虎怎麽回事,於是整整研究了一天,抓耳撓腮百思不得其解,就在他決定明天找許陽問個清楚,抓著斧子入睡的當晚,斧子入夢了,和佟虎如出一轍,然後就是石頭這個六品武夫,和佟虎雙雙掌握了各自的術法神通。
    就這!?
    高夫子隨手拘過來兩個打到最後如同兩個地痞流氓互毆的武夫,隨手一個淨身術法幻化出一股水流將兩個人從頭到腳衝洗幹淨,然後一通拳打腳踢的循循善誘,才搞明白二人身上發生的變化,高夫子目瞪口呆,實在是他剛剛聽到得太過於三觀炸裂,太過兒戲了。
    難道修習術法,不應該靜心凝神,努力溝通天地法則之力,然後將這種力量融入己身再釋放出來嗎?現在這算什麽?一人一個手把件就行啦?睡一覺就行啦?那我這麽多年的苦修算什麽?我靜坐到屁股發麻痔瘡頻發算什麽啊?高夫子心碎了,稀碎。一樁樁一件件,無情地打擊他,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不適合術法修煉。
    而且每個人受限於自身體質特征,並不是所有的法則都能適應,通常一個人自身隻能容納一種法則。現在好了,你告訴我隨便一件木雕就能解決,哈哈哈,開什麽玩笑,簡直胡鬧,我倒要看看——我適合哪件木雕。
    思及此,高夫子不由得神遊物外,浮想聯翩。渾身濕漉漉的兩人原本戰戰兢兢接受斥責問詢,忽然發覺這老頭沒了動靜,定睛一看老頭眼神空洞,不時發出嘿嘿傻笑,莫不是患了失心瘋?此地不宜久留,二人相顧無言,躡手躡腳溜走了。
    待高夫子回過神來,發現除了自己早已空無一人,屋門仍然緊閉著,絲毫沒有打開的跡象。夫子卻也不著急,慢慢尋了處桃樹下的石凳,盤膝而坐,竟是漸漸入定了。
    夫子名行,自是行過萬裏路的。字紹舟,也是渡過江海的。此刻的高夫子虔誠得就像一個小學生,他有太多的疑問急需要解惑,或許那將是又一個突破自身的契機。
    修行如登山,當你登上一座高峰,會發現還有更高峰,所謂無限風光在險峰。那種登頂的酣暢淋漓的快感和未知的誘惑,絕對有著巨大的吸引,並願意為此執著前行。夫子亦如是。
    雲中城的北麵有一片濃密而幽靜的山林,山腳下樹林旁片不算高大雄偉的建築,甚至有些古樸,青磚灰瓦鬥拱飛簷,四麵並不算高大的院牆圍成一個正方形院落,院內古樹參天襯托著周圍幽靜森森。越過不算高的院牆和樹木的間隙,可以看見正中建築的中心高掛“源遠流長”四個大字的牌匾,卻是林氏家族的祠堂無疑。
    午後的陽光透過樹影投射在祠堂建築的大門上,斑駁的樹影似是給建築畫上了一幅灰白二色的圖畫,塵土在明亮的光線中飛揚。
    吱呀一聲,塵封已久的正門打開,陽光堪堪越過門檻投射進屋子灑在地上,青石磚鋪就的地麵幹燥平整。片刻三個人六隻腳踏出祠堂,幾乎同時抬了抬手遮住刺目的陽光,好一會才習慣。
    無極大陸最有權力的三個人就那麽靜靜站著,良久無語,好半晌,才聽林驚晚語調平緩地開口道:“一切都按計劃開始吧。”接著又是良久的沉默後,三人分別消失不見。
    同一天,無極大陸七十二城再次聚首雲中城,有些事情變了,有些看似沒變,至於為什麽,沒有人能講得清。
    也是在同一天,許陽推開了緊閉的木門,第一眼望見的便是那火紅色的身影麵帶緊張,隨著他的出現似乎放下了重重心事,又是無言。
    此時無聲勝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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