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打烊的劉三甲抱著思思轉過街角，就看見一輛黑色的馬車攔在麵前。神秘感十足的馬車讓劉三甲不由自主地抱緊了懷中的嬰兒，整個人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一顆心也隨著提到了嗓子眼。
    靜謐的黑色本就是各種斑駁顏色的糅雜，在黑夜中尤其顯得神秘，而弱小的人本身對神秘就有著難以名狀的畏懼。
    直到看見許陽那張熟悉的臉從車簾後邊露出來，劉三甲一顆懸著的心才重新落下，“上來。”許陽笑著開口。
    劉三甲抱著思思登上了黑色的馬車，寬大的車篷內劉思圓圓的大眼睛在許陽和火煒的臉上咕嚕嚕地來回轉，咯咯的笑聲隨著馬車灑了一路。一直到坐進寬闊溫暖的包間，劉三甲都沒搞明白到底怎麽回事。
    “雲間來客”偌大的拍賣場以圓形散布，十幾個房間在二樓被互相隔開，一樓環形的正中是一座高台。整個拍賣現場黑暗無比，唯有拍賣台上空打下的一束光將拍賣台照得亮如白晝。
    一個雲鬢高聳、環佩叮當的美婦緩緩走上高台，竟是以白紗拂麵，一雙嬌俏盼兮的美目四下流轉間，清冷的嗓音響起：“老規矩，本拍賣會不接受銀錢，所有拍賣必須以靈石結算。拍賣開始。”
    靈石？許陽微微錯愕，看向火煒的眼神裏帶著一絲絲困惑，這是他第一次聽說靈石這種東西。火煒掩嘴嬌笑，不慌不忙伸手入懷取出一塊晶瑩剔透的寶石遞給許陽，“喏，就是這種東西。其實我們常見的寶石也算是靈石的一種，其實本意就是蘊含天地靈力的石頭，尋常的寶石隻能算是最最下品的靈石。”
    許陽接過火煒遞來的靈石，打磨光滑的石頭呈現規則的多麵體，入手微涼，稍稍用神魂感悟，就感覺一股涼意沁人心脾地透過石頭進入體內。許陽停止探究，似是若有所思。
    “第一件拍品，儲物戒指一枚，名稱未知，一丈見方，可煉化。”美婦冰冷的聲音響起，轟的一聲，無數道意念神魂化成的神識湧向拍賣台，許陽有些詫異，這個儲物戒指有什麽神奇之處嗎？值得大家如此亢奮。
    “空間類寶物本就是可遇不可求，因為這世間早已沒有人再能煉製空間類寶物，也就是說這個世上空間類寶物都是有固定數量的，這個恐怕是哪個大能隕落後被重新煉化的無主之物。”林沐晨緩緩走進了包廂，看見劉三甲也隻是微微怔愣片刻繼續道：“所以這枚戒指有多重要，你能想象得到吧？”
    不待許陽搭話，林驚晚和林溪前後腳走進房間，卻隻是肅立，一道灰色的朦朧身影緩步走進，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明明親眼看著一個人坐定，許陽卻無法看清來人的模樣，隻感覺一片朦朧，片刻有嘶啞的聲音響起：“小夫子不必拘束，隨意即可。”
    林驚晚隻是朝著許陽微微頷首，林沐晨也隨即走到身後恭敬站好。劉三甲自然識得林溪，無極帝國的皇，所以看著林溪直挺挺地立在那裏，頓時覺得自己渾身不自在，坐立難安。
    似是看出了劉三甲的窘態，灰色的身影再次出聲：“劉掌櫃不必客氣，老夫好多年沒有交到新朋友了，你既然是小夫子的朋友，也是我林家的朋友。”嘶啞的聲音再度響起，卻似乎有了一絲絲溫度。一塊玉佩就這麽平平飛過來 ，“這個牌子就算我老頭子送給你懷裏小娃娃的見麵禮物。”
    劉三甲愣愣地站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許陽微微錯愕間站起身接過玉佩塞進了繈褓之中，轉頭對著老人恭敬地拱了拱手，“多謝前輩抬愛。”說罷，看了看後方三人，繼續回到了座位上。他不明白林驚晚千方百計邀他前來拍賣會究竟有什麽意圖，可既來之則安之，許陽索性不去多想。
    短暫的交談間，那枚儲物戒指已經以十塊上品靈石的價格被不知名的神秘人拍走，卻也不見林家的四個人有任何的情緒波動，相比以皇家的底蘊，林氏家族屹立無極大陸千萬年不倒，還是有過人的見識的，這種寶物想來也不會沒有。
    忽然間，拍賣台上一陣氣息湧動間吸引了許陽的注意，一截枯木赫然出現在了拍賣台上。“第二件拍品，扶桑神木殘枝一截。”冰冷的語音再次響起，台上的美婦語調平緩繼續道：“傳說中的扶桑神樹上的殘枝，蘊含火之法則，起拍價十塊上品靈石。”
    許陽微微心動，轉頭看看火煒，卻見火煒麵色平靜，可那緊緊捏住衣角的小手還是暴露了內心的想法。此刻二樓各個包間內卻是一片寂靜，畢竟那可是傳說中的存在，可是法則之力卻又不是誰都能夠企及的。
    “十五塊上品靈石。”一道聲音突兀地響起，一時竟沒人發現從哪裏傳出來的。接著，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十五塊上品靈石，第一次。”美婦冰冷的聲音適時響起。
    “二十塊上品靈石。”許陽突然開口，卻不忘向林驚晚看上一眼，林驚晚眼底的平靜讓許陽心神漸定。
    “三十塊。”第一次叫價的聲音再度響起，似乎蘊藏了一絲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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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塊。”許陽幹脆利落地跟上出價，林驚晚嘴角不可察地抽了抽。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比上一次沉默的時間更長，直到美婦宣告最終以四十塊上品靈石成交，許陽才長長出了口氣，略帶歉意地回頭看向林驚晚，卻見林驚晚早已抽搐的麵目猙獰，卻生生擠出一絲苦笑，笑得跟哭似的。
    片刻，一個清秀的小廝托著一塊黢黑的木頭走進房間，恭恭敬敬地放在許陽麵前，垂手侍立卻是不發一言。隻不過許陽看在眼裏，隻覺得小廝的沉默振聾發聵，那分明是在說“你的東西給你了，我的靈石呢？”。忽地想到了什麽，伸手入懷掏出一個黃褐色的珠子遞給小廝 “我沒有四十塊上品靈石，這個可以抵嗎？”
    尚未等小廝答複，始終端坐的灰衣老人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小夫子不必如此，這四十塊上品靈石我林家代付了。”許陽微愣，卻又聽到那拍賣的美婦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可以。”小廝聞言，像是得了法旨一般，立馬抓起珠子，恭敬地行了一禮，一溜煙地跑了出去，灰衣老者怔立當場，方才無奈坐下。
    一陣嘈雜的議論聲四周響起，沒有人知道包間裏發生了什麽，隻是宮裝美婦的異常舉動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一聲銅鈴聲響過後全場寂靜，美婦清冷的聲音再度響起，隻是許陽感覺對方那若有若無的眼神似乎朝著自己的方向瞟了幾眼。
    “第三件拍品，一件木雕的近距離觀摩一次，起拍價五個上品靈石。”
    話音剛落，一陣細密的嘈雜聲從各個房間傳出。那可是五個上品靈石，不是五塊石頭，卻僅僅隻能有一次近距離觀摩的機會，究竟是什麽東西值得付出如此高的代價。
    宮裝美婦緩緩揭開第三件拍品覆蓋的黑布，一個晶瑩剔透的透明罩子裏擺放著一件木雕。許陽目瞪口呆地扭頭看向林驚晚，不是，你這麽做好嗎？
    林驚晚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遊移不定，卻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樓下展台上出現的赫然是許陽雕刻的“選擇”，始終未能收回，卻不想今天在這裏再一次見到了。世界真是奇妙呢。
    灰衣老者適時開口：“小夫子，我林家欠了這家拍賣行一個人情，對方要暫借您的作品一用，未曾事先言明，卻是老朽疏忽了。”言語間，灰衣老者站了起來，深施一禮。
    許陽可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可以承受這一禮，慌忙側身躲過回禮道：“老先生言重了，小子承受不住。”
    於是灰衣老者笑了，笑得像個狡猾的老狐狸。君子可欺之以方，古人誠不我欺。
    許陽也笑了，同樣像個小狐狸，掃了眼依舊尷尬不止的林驚晚，心底盤算著林家的家底到底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美婦的聲音再次響起，語調冰冷如昔，卻猶如一聲驚雷炸響：“凡是觀摩參悟的，有一半概率可以參悟法則之力，隨機獲得術法神通，就像…”美婦纖細白皙的手指憑空一指，一道清澈的水流憑空出現，濃鬱的水係法則之力頓時充盈著整個會場，圍繞著美婦盤旋不落。片刻後，隨著一聲響指，水流憑空消失。一同消失的還有方才嘈雜細密的議論聲。
    許陽再次扭頭看向林家四人，三個小狐狸訕訕地尬笑不已，那隻老狐狸又重新將自己隱藏進迷霧中，整個人又恢複了朦朧的狀態。
    劉三甲自從雕像出現的那一刻，就再也挪不開雙眼，那令他永生難忘的一幕被木雕牢牢定格在了那一刻，那個溫婉清麗的女子仿佛向他走來。
    “娘…”含糊不清的呀呀囈語從嬰兒口中蹦出，劉思緊緊攥著兩隻小手，黑白分明的兩隻大眼睛直直地盯著遠方的雕像，“娘…”又一聲軟糯的童音伴隨著口水滑出，台上的雕像似是受到了牽引一樣微微晃動起來。
    宮裝美婦詫異地抬頭望向許陽的房間，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可是方才她的話終究引起了轟動，激烈的競價聲此起彼伏。
    大陸古老的史冊文獻曾經模糊的記載，上古年代確有驚世大能可以溝通天地法則加諸己身，他們可以焚江煮海，追風逐日。可是一場莫名的大戰後，絕天地通，術法修煉愈發的困難，那隱藏於天地間的法則之力難以觸摸，術法逐漸衰敗。
    美婦聽著你追我趕逐漸失控的競價，眼裏卻沒有一絲興奮，隻是一隻手輕輕地按住那層透明的罩子，可以抵擋住神誌窺探的罩子，木雕逐漸停止了抖動。一邊不自主地望向許陽所在的房間，目光沉沉似若有所思。
    許陽收起那截黢黑的木料，對著林家四人淺淺施禮，轉身拉起火煒，帶著劉三甲父子一行四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拍賣行。出得門來才發現月正中天，清淺的月光灑在地上，分外顯得靜謐。
    兩隻手十指相扣緊緊握在一起，月亮被甩在身後，於是不服氣地把兩個胖墩墩的影子投射到兩個人的身前，就像個爭寵的孩子故意慪氣一般要分散兩個人的注意。那個略顯纖細的胖墩兒悄悄向左挪了挪，於是不出意外地和左邊的胖墩重疊在了一起，一時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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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使少女的心思細如發絲，可許陽畢竟不是木頭。他輕輕鬆開十指糾纏的右手 在少女來不及反應的錯愕中，重新用右手牢牢包裹住少女溫暖的左手。於是兩個胖墩墩的影子錯亂了一下，又黏膩地連在了一起。少女輕咬著唇，腳步都有些輕浮了。
    劉三甲抱著懷中的嬰兒默默地綴在身後，微紅的雙眼看著前邊的兩個年輕人，終於會心地笑了笑，低頭看看嬰兒早已沉沉睡去。
    夜晚的街道空寂寧靜，許陽真的很想一直這樣走下去。再見“選擇”，竟然意外觸動了自己苦苦摸索想要突破的那道屏障，而他終將要走得更遠。他明白現在的他還不足夠強大，不能守候他所珍惜的一切的美好，所以他要努力變得更強。
    他將握著少女的手輕輕向自己的方向拉了拉，似乎這樣就可以把前行的重擔多分一些給自己。少女側著臉抬頭望向他，眼睛裏有光，那光竟不輸天上的月。
    終究是這月不解風情，還有這前路太短，兩人不知不覺間偶一抬頭，卻發現已經到了劉三甲的住處。看著劉三甲戲謔的眼神就算笑著關上院門也依舊曆曆在目，許陽能感覺出自己的臉皮有些發燙，身旁的少女早已經把頭深埋，發絲淩亂的脖頸都染上了淡淡的紅暈。
    許陽緊了緊有些冒汗的右手，轉身牽著少女繼續前行。明月依舊當空，腳下長路漫漫，兩個影子不知何時悄悄地躲到了兩個人身後，似是不忍打斷這份柔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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