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百舸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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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門外空無一人,左右觀望一番,寬闊筆直的街道上沒有任何遮擋,所以也絕不是有人惡作劇。遠處行來的三五個學宮弟子看見火煒呆立在院門口不明所以,卻仍舊禮貌地紛紛喚了聲“師姐好”,兀自行得遠了。
許陽不知何時出現在火煒身後,伸手抵住了將要合上的院門,目光驚奇地看著門外道:“你是……莫非雲間來客?”火煒呆呆地看著許陽將自己拉過一邊,順便做了個請的手勢。
呆呆地看著許陽重新掩上院門,就像看一個癔症病人在自導自演一般,不由得想要伸手摸摸對方的額頭是不是發燒燒壞了腦子,卻在轉身的瞬間看見一宮裝美婦赫然出現在院中,依舊白紗覆麵。
“你……你……”
看著一時語塞的火煒,宮裝美婦淺笑出聲:“方才隻是一個小小的障眼法,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煩,火姑娘勿怪。”接著轉頭看向許陽微微施禮道:“小夫子,奴家不請自來,還望海涵擔待。”
一直到三人齊齊坐在桃樹下的石桌旁,火煒才回過神來,來的分明就是“雲間來客”拍賣行的拍賣師,隻是許陽和她又會有什麽糾結?女人的直覺讓她心中警惕,少不得支起耳朵細細聽個明白。
幾個時辰的熬煮,茶爐中的火炭終於燃燒殆盡,黑色的木炭終於燒成白色的炭灰,或許它也曾為自己幾個時辰的熾熱生命拚搏過吧?可是誰又會關心呢?如果有的話,一定就是那炭火上的茶壺吧!興奮高亢的“嗚嗚”聲逐漸消沉,似是和老朋友做著最後的道別。
許陽很尷尬,從來沒有這麽多的客人會在同一天拜訪他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學宮弟子,以至於想為客人奉上一杯熱茶如今都顯得力有不逮,急急忙忙起身準備重新換上一爐炭火,火煒則起身去找新的茶盞待客。
似乎是看出了主人的窘迫,雲鬢高聳的宮裝美婦淺笑嫣嫣,長袖微斂,一根帶著長長尖尖指甲的白嫩手指輕輕點在茶爐,淡粉色的指甲敲擊在紫銅茶爐,發出幾乎微不可察的“噠噠”聲,早已化為白灰的炭火重新變得紅通通的,發出的炙烤讓茶壺又歡快地響了起來。
許陽頓住伸向茶爐的手,緩緩坐下看向對方緩聲道:“姑娘好手段,不知此來有何指教?”許陽知道,對方絕不是無端跑過來請他圍著茶爐看戲法的,雖然手段玄妙,所施展的也絕不是那種上不得台麵的戲法功夫,可是明顯對方意不在此。
火煒一陣風一樣跑了回來,手中拿著新找到的茶盞,神色警惕地看著對麵的女子,她可是多一秒都不願意許陽和對方獨處。
宮裝美婦似是看透了少女的心思,也不介意,輕聲笑道:“奴家本名柔奴,做了一點小生意,忝為‘雲間來客’掌櫃,勉強借此過活。”清麗的嗓音柔和甜美,完全沒了拍賣會那時的冷冽。
二人麵麵相覷,紛紛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如果說無極帝國是大陸的不二霸主,有著不容置疑的實力的話,那麽“雲間來客”就是另一個隱藏的巨無霸。沒有人知道他究竟何時成立的,也沒有人知道他在大陸有多少分行,更沒有人知道他的財力到底有多雄厚,當然更加不會有人知道守護上述一切的需要有多麽強大的實力。
曾經有林氏的先祖,那位當時大陸的無上強者,一人即可鎮壓萬千敵的恐怖存在,想要探究關於“雲間來客”的秘密。沒有人知道其中的過程和最終結果,隻知道後來每一間拍賣行都會有林家人進駐,而林家那位正值壯年的先祖也在不久就宣布退位隱居幕後,再也沒有人見過其出手。
現在,這位恐怖的存在就坐在許陽麵前,就算不是當時和林家先祖對戰的那位,可是能坐到這個位置的,又怎麽會表麵看上去那麽簡單。
似是看透了許陽的心思,宮裝美婦柔奴嫣然一笑,輕聲道:“小夫子不必揣度,自始至終‘雲間來客’都是奴家在打理。”當真笑靨如花,說出的話卻又攝人心魄令人膽寒。
好在許陽很快明白了一件事,對方前來肯定不是為了要和他對戰的,因為任是想破腦袋,許陽也想不出自己有什麽出彩的地方,值得這樣一個恐怖存在巴巴地跑過來揍自己一頓。
火煒似乎也想到了什麽,然後跟著就想通了一些事,再然後就沒了一開始的戒備十足,整個人立馬變得嬌俏可人起來。親自斟了一盞茶遞到宮裝美婦麵前甜膩道:“柔奴姐姐請喝茶。”好一個姐妹情深,柔奴聞言不禁莞爾。
許陽一個趔趄好懸沒掉下石凳,急忙穩住身形,卻是被手裏的茶盞打濕了前胸,急忙手忙腳亂地放好手中茶盞,卻不免引得二女偷笑連連,就算是柔奴似乎也找回了片刻的輕鬆。
好在許陽心性足夠沉穩,片刻的慌亂後很快恢複了鎮定,安之若素地給自己重新添了新茶,方才極其鄭重看向對方道:“不知前輩來此何意?”
柔奴詫異於麵前年輕人的沉穩,想來實屬意料之中,能雕刻出“選擇”這種意境作品的人,心性都不會太差,於是也不贅言,纖纖玉手翻轉間,一顆黃褐色的珠子出現在手心,縱然相隔較遠,可許陽還是能感受到蘊含其中的澎湃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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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許陽有些拿不準對方來意,他可不認為是對方當時看走眼要求退貨的。
“你可知道這是什麽?”柔奴淡聲道,絲毫看不出情緒波動,仿佛此刻托在手心的不是價值數十塊上品靈石的寶物,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物。
“不知。”許陽回答得幹脆利落。
“呃……”柔奴語塞。貌似有多久了,應該有許多年了,久到快要記不清了,那種能讓她感到無語的感覺又回來了。她以為對麵這個年輕人最起碼應該知道這東西的來源,再不濟,林家那幾個老古董也會告訴他這個東西的重要性,哪曾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你猜呢?”柔奴循循善誘,她始終認為一步步引導對方獲得答案會比直接生硬的教化更有意義,於是麵含殷切。
“猜不到,不想猜。”許陽其實有著私心的,他隱約似乎感覺窺探到了什麽,可是還沒有親自佐證過。於是,放著不知活了幾千年甚至幾萬年的老古董不用,簡直是罪過,簡單的事就沒有必要重複去做。
心絞痛。自己怎麽會有這種感覺?雖然自己的身體還沒達到無漏無缺的地步,可斷然不會有心絞痛啊!?自己怎麽會這樣,柔奴很苦惱,柔奴很疑惑,柔奴想打人。麵上的白紗都因為情緒的波動而吹得鼓動起來。
眼見對方臉色越來越差,許陽也感覺到自己似乎有些過分了,急忙找補:“前輩,晚輩實在愚鈍,苦思無果,實屬無奈。若有所欺瞞,讓我出門被啄木鳥啄破頭。”不就是啄木鳥嗎,許陽不相信自己還治不了它。
柔奴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輕輕抽回了托舉的手掌,奇怪的是那顆黃褐色的珠子就那麽靜靜地懸浮在空中,似是有一隻無形的手仍舊在托舉一樣。纖細白皙的食指輕輕點在珠子上,珠子立馬左右分開成了兩個中空的半圓,一股磅礴的法則之力噴湧而出,卻隨著食指輕點被束縛在方寸之間嗎。土之法則蘊含大地之力,厚重磅礴,哪怕被柔奴以術法禁錮,仍舊讓人感到震撼。
許陽暗道果然如此,卻仍裝作茫然道:“難道,這珠子之內蘊含的竟然是大道法則?”思及此,卻是不免想到了遠遊的高行,那個亦師亦友的老者,究竟會選擇走哪一條路。
“不完全準確。”柔奴輕輕喝了口茶,方寸之間的禁錮卻絲毫不見波動,不禁讓人揣度其實力究竟有多恐怖,可能這個柔弱的表象隻是一個偽裝吧。
許陽真的愣住了,難道自己真的想錯了,須知修行一道,差之毫厘謬以千裏。於是立馬沒了心中的戲謔,整個人變得恭敬而嚴肅。
“大道法則其實是一種含糊的概念,大道縹緲,先於天地而生,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是為天地之母。”柔奴輕聲道,言語間竟然似不自覺的神遊物外一般,旋即清明,繼續道:“而法則隻不過是大道具象化的一部分,比如它。”柔奴指向空中方寸間禁錮的能量波動道:“你看,這就是大道其一具體到土之法則的規範,所以它厚重磅礴,生生不息。”
許陽眼神迷離,忽地結跏趺坐,全然不顧潮濕的地麵以及尚未完全消散的積水,這個人雙目緊閉,表情忽然愁苦,忽然憤怒,忽然又愁眉不展,整個人竟似要瘋癲一般。火煒急忙想上前扶起,卻被柔奴盯了一眼便不能動彈分毫,心裏愈發焦急,整個人泫然欲泣,卻又發不出一點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三五十息,又像七八個時辰,或許一兩天,也有可能隻是片刻,許陽忽然睜開了眼,火煒也一下撲到了許陽身邊目露關切地上下打量著。她隻記得許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於是慌亂地想要找出哪裏有不妥當的地方。
許陽直直的注視著依舊安坐不動的柔奴麵露感激,那顆黃褐色的珠子依舊安靜地躺在她白白嫩嫩的手裏,一切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輕輕品了口茶,柔奴笑問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麽?”
“不知。”許陽依舊回答得幹脆利落,隻是眼裏滿含的都是求知和恭敬。
似乎絲毫不詫異於許陽的回答,柔奴笑聲道:“這是妖獸內丹,也是它們作為妖獸的命格。”
“內丹?命格?”許陽疑惑道,忽然似乎想到什麽一樣,顫聲道:“難道,落日山脈那些……”
“不,它們隻是妖獸,不完整的妖獸,沒有內丹。”柔奴輕聲道,似乎在闡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為什麽?”許陽困惑至極,始終有一團迷霧籠罩著他,可每當他想要去探究的時候,卻又消失得了無痕跡無從下手。
“這需要你自己去尋找答案。”柔奴淡然笑道:“雖然我是個活了許久的老怪物,可我畢竟不是全知全能的。”戲謔的口吻看向許陽二人,卻又似乎透露著點點無奈。
“那這些內丹來自……”許陽忽然頓住,頓時冷汗涔涔浸濕了脊背。
“所以,快快成長吧,年輕人。百舸爭流,競相爭渡,要想不被拋棄,就要跑得比別人快一點。”柔奴戲謔的聲音再次響起:“隻有實力足夠強大了,才能窺探到更多的秘密,也隻有足夠強大的實力才能保住秘密。”言畢,整個人逐漸變得朦朧起來,一點點虛化,很快要變得透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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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要幫我?”許陽終於問出了壓在心裏很久的疑惑,柔奴今天來隻是一味地解惑,並沒有索取什麽,說在幫助許陽一點也不過分。許陽可不認為自己有什麽值得對方出手相幫的地方。
柔奴最後淡淡的聲音響起:“幫你?你可以這麽認為,但是你又怎麽知道我何嚐不是在幫助我自己呢?年輕人,等你成長到足夠強大再來找我吧,與其說是幫助,我更願意相信這是一次不錯的投資,畢竟我自認為我做生意的眼光還是有的。”人影終於消失,淡淡的聲音也隨風而逝,卻已經提前被許陽刻在心裏。
茶爐的炭火終於耗盡了最後一絲熱量,茶壺歡快的響聲逐漸低沉直至消失,隻有身邊人的手依舊溫暖如初,四目相對空氣都旖旎起來。忽然一陣“篤篤”的敲門聲自院外響起,許陽和火煒雙雙怔愣住,難道剛才的一切真的隻是一場夢?
許陽來到門前,深深吸了口氣,一把拉開了院門,劉三甲抱著思思站在門外,一臉真誠地看著二人笑著道:“許陽,今天是思思的百日禮,我想叫上你們幾個今晚好好喝一杯,我的朋友。”滿頭白發的中年人一臉真誠,他需要朋友分享他的喜悅。
許陽笑了。看著眼前這個漢子一點點從那個寒冷的冬天走了出來,作為朋友他由衷地感到高興。隻要堅定地走下去,有什麽困難不能解決呢?明天和希望啊,永遠是值得去努力奮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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