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伏虎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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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皮小葫蘆入手溫潤如玉,看得出是主人心愛之物,卻不知怎的隨隨便便就留給了許陽。
湊近耳邊晃了晃,嘩啦啦的聲音響起,許陽不禁詫異於小葫蘆著實能裝,看著不起眼的小東西,竟不知裝了多少酒水。
不過想到神秘莫測的白衣男,倒是見怪不怪了,畢竟那等人物用的,定非凡品。
雨後的空山更顯得蒼翠欲滴,甚至連空氣都愈發清新了許多,如果不是泥濘的山路總會給衣擺、褲腳濺上斑斑點點,當真是一段心情舒暢的旅程。
煩惱是別人給的,快樂卻是自己找的。
平時端莊淑雅的火煒、莊妙可二女此刻似乎也放下了偽裝,全然不顧濕漉漉的林間草叢中濃濃的水汽和枝葉上飽蘸的水珠打濕了衣衫,點點泥汙沾染了衣服,每人手裏抓著一把不知名的野花。
走不上幾步,看著有似乎比手裏的野花還要嬌豔的,又湊了上去輕輕采摘下來,很快手裏的野花一把要攥不住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最好的,隻有更好地,而更好的往往是你還沒得到的。
所以,做人不能太貪心,不要奢求最好的,也不要去妄想去追求最好的,隻需要找到最適合你的那個,否則就算你不想找麻煩,麻煩也會找上你。
像一隻輕盈的蝴蝶飛舞在花叢中的莊妙可忽地一聲驚叫,整個人一蹦三尺高,落地一把抓住一旁火煒的胳膊,一張小臉變得毫無血色,哆哆嗦嗦地望向花叢中。
一隻碧綠色的菜花蛇蜿蜒扭曲著從草叢裏竄出,眨眼又沒入另一邊灌木叢中。早已被驚呼嚇得抱拳守一的石頭和拎著棒子四周觀瞧的阿木對視了一眼,分明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憨皮”兩個字。
佟虎吧嗒吧嗒嘴巴,沒好氣地吐槽道:“大姐,有沒有搞錯,一條小花蛇至於嗎?至於把您嚇得大呼小叫嗎?”眼見得莊妙可原本粉嫩的小臉黑得不成樣子,佟虎囁嚅著掙紮道:“姐,親姐,你叫吧,就算是竄出一隻老虎,俺也替你擺平。”
石頭居高臨下地看著佟虎,拳頭虛握間,骨節捏的劈啪作響。佟虎幾乎欲哭無淚,最好的兄弟貌似也要叛變了,心痛啊!
忽有狂風平地而起,腥氣撲鼻,低沉的吼聲震懾靈魂,哪怕膽子小一點的都要肝膽欲裂。萬幸,一眾人都是見過大場麵的,甚至見過所謂的神明在自己麵前連滾帶爬,於是縱是神魂震蕩,卻不至於失態。
驚呼猶在耳邊,莊妙可看著石頭憨憨的樣子,固執的內心似乎也有了一絲鬆動。隻是她蓬勃的力量更傾向於療傷修複,對突如其來的變故卻顯得尤為無助。
零落的野花碾作泥土,烏黑龐大的身軀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著砸落,就那麽突兀地從空中幻化而出,砰然落地,粗壯的尾巴一掃,便有虛空碎裂,猙獰的鋸齒便對上了眾人。
黑虎。一隻巨大的黑虎憑空出現,隻是似乎出現的姿勢有些別扭,似是掙紮無助,又似儀態惶恐,隨便一動便是碎石紛飛,稚嫩妖豔的野花便化作了一地的淩亂。
又是一隻大妖。黑虎可稱之為玄壇,是為大妖。隻是此刻的大妖似乎有些狼狽,縱使氣勢如山儀態猙獰,卻難掩猙獰的虎目中深深的忌憚和恐懼。咽喉間低低的嘶鳴怒吼響起,卻一瞬不瞬地盯著虛空,似是隨時準備以死相搏。
如果可以的話,許陽甚至想立馬回去牛家村。他討厭麻煩,可是似乎麻煩偏偏獨愛他,哪怕他再謹小慎微,麻煩還是不期而至。一隻老虎已經很讓人頭疼了,何況是一隻化為玄壇的大妖。
兩道身影自虛空追蹤而至,甫一落地,玄壇便是一聲怒吼,音波震震,卻絲毫不能動搖乍然出現的二人。
似乎也是詫異在場的眾人之巨,身穿甲胄、麵帶醜惡麵具的一人倏地一個下潛便擒住了玄壇黑虎的兩隻前爪,怒喝一聲,猛虎像是一條破麻袋般被砸落在地。另一個身材高壯、肩膀寬大的漢子才來得及和許陽眾人頷首打了個招呼。
沛然一擊,那玄壇黑虎暴怒發出一聲長嘯震徹山林,一隻寬厚粗大的前爪拍出,便有泛著青光的道道風刃憑空出現,呼嘯著向滿身甲胄包裹的人襲去。卻見那甲胄裹身的漢子也不避讓,隻是一聲呼喝,周身便泛起道道金光,那細密的風刃砍在上麵劈啪作響,卻沒能留下絲毫痕跡。
漢子倏地欺身揪住了那黑虎的後頸毛皮,砰砰砰便是三拳,便見那黑虎瞬間縮小如化身貓咪,滿嘴的嗚咽,卻仍被一身甲胄、麵戴麵具的漢子拎起一陣抖動,低沉的虎嘯不消片刻便成了斷斷續續的嗚咽。
隨手被丟在地上,那縮小了許多的黑虎踉蹌著想要站穩,卻止不住地左搖右擺,終於支撐不住側臥在地,原本不怒自威的一雙虎目眼神呆滯,似是還未從眩暈中清醒過來。
渾身甲胄的漢子縱聲大笑,全然沒了剛才的殺伐狠厲,哪怕隔著厚厚的麵具,許陽也能感覺到對方自青銅麵具縫隙裏傳達出的好奇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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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胄漢子的注意已經從那倒地不起的黑虎轉到眾人身上,就那麽側頭注視著眾人,良久無言。
很少動容的長河不知何時站在了許陽身側,眾人也默契地站在許陽身後。
突兀出現的兩人一獸似是有不小的麻煩,而長河解決麻煩的方式很簡單,粗壯的十指握成的雙拳麵前,大多數麻煩都會迎刃而解。
許陽不好意思地摘下了鬢邊那朵野生的黃花,迎著火煒因為緊張而變得無措的目光,輕輕插在了女人蓬鬆的鬢發間。風一吹,那柔弱的小花便輕輕搖動著,似是要和女子爭相鬥豔一般。
花美,人更美。美好的事物總能讓人賞心悅目,何況是比花解語、比玉生香的美人在側。望著有些彷徨無助、我見猶憐的眼神兒,許陽的心情忽地就豁然開朗起來,哪怕再多的麻煩都不能影響分毫。
甲胄嘩啦啦的響聲重新拉回了許陽充滿柔情的目光,便見那伏虎的漢子信步上前,不消幾步便站在了眾人三五步開外,左右逡巡掃視一遍,目光便直直地看向了許陽,又是一陣沉默。
縱使隔著厚厚的甲胄,許陽仍能感覺到麵甲後麵泛起的笑容。人的直覺真的是一種無法名狀的力量,雖沒有任何憑據,卻往往精準無比。
纖細白嫩的十指似是女人的手一般,卻可伏虎。雙手捧住猙獰的青銅麵具緩緩摘下,便有一張秀美的臉龐出現在眾人麵前。
火煒和莊妙可互相牽著的手不由自主地緊了緊,分明是那傾國傾城的絕美容顏勾起了女人內心的嫉妒。隻是待看清了那清晰的喉結,二女不由對望一眼,分明是驚詫。
誰能想到醜陋的麵具下竟然隱藏著一張絕美的臉,誰又能想到這張足以禍國殃民的臉竟然屬於一個男人,誰又能想到這個僅憑容顏就能擊敗大多數女人的男人竟然徒手收服了一頭猛虎。
哪怕感情遲鈍的巨人都不免訝異非常,阿木不好意思地撓著頭,一雙眼睛卻不斷地圍著眼前的男子打量個不停。
似是早已習慣了眾人這種灼灼的目光,俊俏異常的甲胄男子英挺的氣勢忽地散去,整個人似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忽地變得吊兒郎當起來,一嘴雪白整齊的牙齒好懸閃瞎許陽的眼睛,低沉有力的男聲響起:“驚擾各位,還請見諒。”
莊妙可、火煒齊齊拍了拍胸口,幸好對方的聲音還算正常,縱使低沉富有磁性,卻好歹是個正常的男人的聲音,真怕一開口就是嬌滴滴、如出穀黃鶯的女聲,那可就真的不給女人留一條活路了。
思及此,二女默契地長籲了口氣暗自竊喜,嘴角掛上了隻有女人才懂得意味深長的笑。
“無妨,閣下當真好身手,佩服。”許陽連忙拱手回禮,他愈發對眼前的男子感興趣了。荒山野嶺,一身甲胄打扮的人追殺一隻已經生出靈智的大妖,這件事怎麽看怎麽透露著一絲絲不尋常。
原本侍立一旁,身材高壯、雙肩寬大的中年人才施施然上前,麵容寬厚地笑著拱手道:“這是我家公子,無意衝撞各位,還請見諒。”老人似是一座會移動的小山一般,縱使笑容可掬,卻仍有滿滿的壓迫感傳來。
滿頭白發、體態健壯的吉吉一身月白的袍子罩體,緩步走到許陽身側,一雙目光鋒利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那中年人,鼻翼翕動間,似有所覺。
俊美的白衣男子似乎才發現吉吉,眼裏也有興奮的光芒閃耀著,冷不丁開口笑道:“諸位不必緊張,熊伯本就不屬人族,實為妖族前輩,負責護我周全。”許陽訝然,側頭看了吉吉一眼,才轉頭望著男子口中的熊伯,實在是沒想到這竟然是一隻化形的大妖。
熊伯似也不惱,依舊笑容和善,拱手道:“在下熊擔山。”名為擔山,是名字,或許也是實力。那熊字也就不言而喻了,既是姓氏,又是本體。這麵目慈善的中年男人,赫然便是一頭化形的熊妖。
吉吉悄然後退了半步,依舊目光炯炯地盯著那頭熊妖,雙手垂墜虛握,隨時可以抽出後背背負的長棍。獸類的本能讓吉吉依然保留著對那頭熊的一絲戒備,不敢有絲毫放鬆。
俊美妖豔的男子此時才鄭重拱手道:“在下子非魚,”轉頭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熊伯,生生止住了對方幾欲脫口而出的阻攔,正色道:“交朋友最重要的是真誠,不是你要求別人真誠,是你自己先要真誠。”頓了頓,複又接著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是否願意交我這個朋友?”
許陽目光一凜,這才注意到甲胄的邊緣露出的衣領領口深處,若隱若現地有一朵金線織繡的小小菊花,再聯想到對方“子”這個古老而又獨特的姓氏,對方的身份呼之欲出。
子姓,當朝大虞皇朝的國姓,牛伯可沒少對眾人提起。眼前這個美得一塌糊塗的男人,絕對是妥妥的皇親貴胄無疑了。似乎是明了眾人心中所想,子非魚展顏一笑,卻又驚得眾人心旌搖蕩。哪怕是二女,也不由攥緊了粉拳,恨不得揍他個滿臉花開,簡直不給女人留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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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沒猜錯,大虞皇朝當今的皇,就是我爹,而我就是他的二兒子。”子非魚無奈地撇了撇嘴,似乎皇子的身份對他非但不是無上的榮耀,反而更像是一種負累,更像是一道枷鎖,困住了本應無拘無束的一個人。
許陽更是驚訝萬分,在牛伯激昂慷慨的述說中,那個大虞皇朝的戰神,號稱軍中利劍的雄將,大虞皇朝十大先天高手中排名第四的存在,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人物,竟然就是眼前這個看起來柔美異常的男人——子非魚,當今大虞皇朝的二皇子。
世人皆知大虞皇朝二皇子神秘絕倫,戰功彪炳,卻鮮少有人得窺真容,從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存在,如今赫然站在了眾人麵前。就連一旁的熊伯也是麵露詫異之色,他很少看到自家的主人如現在這般放下城府,坦誠地將自己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男人間最好的溝通方式就是喝酒、吹牛,如果兩件事合在一起做,一邊喝酒一邊吹牛的話,那麽絕對可以大大縮短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所謂“傾蓋如故”大抵也不過如此。
黃皮小葫蘆拿出來的一刹那,許陽能看到子非魚那明顯驚訝的眼神,卻也隻是驚訝,似乎這個葫蘆本不應該出現在此的。
而熊伯的眼神則更是讓許陽值得深思,那原本總帶著笑意的雙眼,在看到黃皮小葫蘆的時候,忽地瞳孔收縮,陰冷的目光如同兩根鋼針一般直直盯著葫蘆目不轉睛。雖隻是一刹那的變化,卻讓人如芒在背。
黃皮小葫蘆在男人中傳遞,總有嘩啦啦的酒水聲音不絕於耳,那小小的葫蘆似是能裝下江河。
推杯換盞中,總會不時發出一陣陣哄笑,那笑聲在這空曠的山野傳得老遠老遠,遠山似也在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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