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揮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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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怎會無涯?在浩渺煙波之間,舟楫為憑,恰似靈動的飛鳥劃破蒼穹,長風破浪之際,自能於碧海之上悠然泛舟。
那層層疊疊的浪濤,看似無邊無際,實則不過是大自然譜寫的一曲樂章,每一朵浪花都在訴說著可被征服的故事。
山,豈會無極?於巍峨峰巒之中,登攀之心如熠熠星辰,永不熄滅。一步一個腳印,向著山巔奮進,當汗水灑落大地,當毅力戰勝險阻,自可於山巔之上,讓那壯闊的山巒之景蕩滌心胸,生出層層雲霞般的豪情。山的高度,從來都不是不可逾越的鴻溝,而是勇者前行的階梯。
至於那狂風,雖能呼嘯一時,以其磅礴之勢震撼萬物,可它又怎會無休止地肆虐?再猛烈的狂風,也有疲憊停歇的時候。它不過是天地間的過客,在短暫的張狂之後,終會歸於平靜,留下一片安寧祥和的世界。
那馳騁於天地間的逍遙過客,終究還是停下了腳步,風止,可世界並不安寧祥和。
憑空幻化的長劍依舊一往無前地刺出,那金色的圓盤依舊在依舊疾速旋轉不停,一攻一守,卻保持著微妙的平衡,隻剩七人和雪珂不斷匯聚靈力,將一道道法則之力匯入劍中。
長劍和圓盤相交處,不斷有道道能量四散逃逸,如嫋嫋青煙。那青煙化作巨龍飛舞,化作火鳳盤旋,化作饕餮吞天,卻終究不過瞬間便化作虛無。
中年文士模樣的神明緩緩放下苦苦支撐的雙手,那皎白如月光的文士袍上星辰羅列,隱隱散發著恐怖的能量波動,終歸是隨著神明收手,也緩緩歸於平靜了。
圓盤抵住了長劍,神明俯瞰人間。
神明再次睥睨眾生,冷漠的眼神裏終於不再是單純的金光熠熠,複雜莫名的情愫悄然浮現其中。
“不得不承認,人族雖然孱弱如螻蟻,可億萬年不滅,果然有你們生存下來的道理。”
神明神色複雜地望著眾人,繼續緩緩呢喃道:“可逝去的終將逝去,亙古長存的唯有神明,你們不應該覬覦本不屬於你們的。你們隻是給養,這就是宿命。”
神明似乎遮蔽了天機,否則幽泉斷然不會不知曉山門前發生的異變,一切似乎都在神明的謀劃中,布局深遠。
許陽認真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火煒眼底的悲傷就像是一條河,雖然不夠波濤洶湧,卻能用每一滴流淌的河水,悄無聲息地侵蝕著心靈的堤岸。
每一滴河水都承載著往昔的遺憾與痛苦,它們緩緩匯聚,逐漸漫過心底最柔軟的角落,讓人在寂靜中被悲傷徹底淹沒,難以掙脫。
許陽努力站直些,努力讓自己的身形再高大些,努力再為身後的愛人遮擋一次風雨。
“宿命?給養?”許陽的聲音依舊堅定,直麵神明的眼神裏看不見一絲膽怯,縱使神威滔天下重壓如山。
“可是,我自己的命運從來不需要神明來指手畫腳,過去是,現在也是,至於將來……”許陽微微停頓,繼續道:“將來誰又能說得清呢?可是我可以肯定的是,我絕不會賦予你淩駕於我之上的權力,絕不!”
灰布長袍下的身影淩空而起,許陽麵色平靜,卻又有著從來沒有過的瘋狂。體內天地,孤峰震顫劃下一道道虛影,那方石磨竟然也憑空轉動起來,發出吱呀呀生澀的摩擦聲,草廬內山牆上的畫卷無風自動,仿佛隨時都會飛起來。
就連院內的那口古井都開始沸騰起來,無盡的靈氣迅速充盈著許陽體內小小的天地,或許隻需要一個小小的口子,就能立馬完全宣泄出去。
半邊身子的許夫子半蹲在孤峰之上,就那麽遠遠望過來,眼神裏有不舍,有期待,有決絕,卻終是一言不發。
天空、大地、群山。這一刻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不見了,天地間一片混沌,許陽的眼裏隻有眼前的神明,那散發著道道金光的神明,那高高在上的神明。
半截斷劍出現在手中,神魂所能調動的所有靈力噴薄而出,數不清的大道法則被牽引著匯入其中。那斷劍似乎重新有了生命,就像是一條被抓住尾巴的遊魚,劇烈地扭動起來。
“斬!斬!斬!”驀然三聲怒喝響起,無盡的悲傷化作憤怒附著於劍身,一道璀璨至極的光芒從斷劍射出,迅捷如電般衝向神明。
天空中的許陽隨著這斬出的一劍,整個人似是醉酒一般搖搖晃晃起來,忽然間直直地向下掉落。
時間似乎被拉長,許陽清晰地看著那道劍芒劃破長空,刺破無數折疊的空間,就像撲火的飛蛾,義無反顧地殺向神明。
許陽分明看見神明的眼中出現了恐懼,那是對危及生命的本能的畏懼。無數隻手掌從神明的背後伸出,無數的神器齊齊爆發出恐怖的能量砸向劍芒,無數隻手掌紛飛中打出無數道法訣,或化作攻擊衝向劍芒,或化作重重阻礙擋在神明的身前。
半空的許陽感覺自己還在不斷下墜,身體就像瞬間被抽幹,哪怕連動一根手指都難以做到,隻能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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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芒一往無前,刺穿重重阻礙,擊碎漫天的攻擊,執著而堅定地刺向禍亂的源頭,那看起來驚駭異常的神明。所有擋在麵前的一切,紛紛化作齏粉。
劍芒刺穿了月白色的文士袍,刺穿了神明的胸膛,一蓬金色的血液漫天飛舞,仿佛綻放開了一朵妖豔至極的金色的花朵。
那原本抵住雪珂長劍的圓盤瞬間崩裂,長劍同樣刺穿了神明,再次盛開了一朵金色的花。
那金色的花似是瞬間驅散了混沌,許陽再次看見了天空,看見了遠山,看見了神明的身軀僵硬地呆立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身後傳來柔和的力道,一道是火煒,一道是幽泉,另一道是長河。一襲黑色宮裝的女子眼神冷冽,滿頭黑發如靈蛇飛舞,緩緩升空。
無數道裂紋在神明的身體表麵浮現,不斷生長,不斷擴大著,終於一聲輕響中,神明化作漫天血雨,金色的雨水灑遍了山林。
呀呼!山門內的飛蓬激動得一蹦三尺高,迫不及待要跑上前看個清楚,卻忽然發現有什麽地方總感覺不對勁。有些茫然的舉目四望,卻看見許陽的臉色依舊凝重無比。
猛烈的音爆聲響起,遠空中似是一道驚雷炸響,一道身影瞬間出現,在空中踉蹌著向前幾步,終於穩住了身形。
月白色的文士袍依舊白皙卻布滿褶皺,看起來狼狽異常。比衣袍更白的是神明慘白的臉色,仿佛瞬間被抽空了所有的精氣。原本束以金冠的整齊的發絲也淩亂無比,金冠更是歪歪斜斜地倒向了一旁。
集合了所有人的攻擊,卻依舊沒能徹底殺死眼前的神明。所有人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深深的無力感包圍了所有人,除了幽泉和長河。
可許陽知道,縱使是幽泉和長河也難以改變現狀。一個重創剛剛痊愈,一個剛剛覺醒,縱使原來的他們曾經可以直麵神明,可現實的差距無法抹除。
火煒顫抖著手輕輕將許陽扶坐在青石上,輕輕將一縷淩亂的發絲重新幫許陽整理好,沒有一句話,隻是自然地握住許陽的一隻手,和許陽並肩而坐。
像是忽然放下了所有負重,許陽隻感覺此刻竟然莫名地輕鬆,緊了緊握著的手忽然又放開,輕輕將身邊的女子攬入懷中。
女子的長發掃過臉頰,柔柔的,癢癢的……
神明踏空而行,雖然有些狼狽,可無疑他才是最後的勝利者,一切都還沒有失控。
本該盛怒的神明此刻看上去卻異常的平靜,平靜到他甚至來得及正了正頭頂束發的金冠,揮手拍打了幾下略顯褶皺的衣袍,這才緩緩望向眾人。
狼狽?很重要嗎?反正所有人都要死,死人才沒有空關心別人狼狽與否。
隻是太容易讓他們死是不是太便宜他們了,所以,一定要讓他們的靈魂永遠承受無盡的煎熬才行。
神明忽然露出一個自認為無比和善的笑容,甚至連語調都顯得柔和異常,仿佛故友重逢般。
“你們真的給了我最大的驚喜,不得不說,你們很強,強到出乎我的意料。可惜,隻差一點點,隻差一點點啊,所以很不幸,在座的各位必須死。”
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右手努力掐了個劍訣,雪珂頭頂長劍再次緩緩浮現,隻是看上去不再似初現時的宏大,女子的身體抖動得如同風中拂柳。
神明卻隻是瞥了一眼,冷漠的雙目中沒有絲毫動容。同樣的攻擊很難再次對一尊真君級別的神明構成威脅。
長河和幽泉的身形還未來得及動,便感覺整個人似是陷入了泥沼一般,頓時行動緩慢,寸步難行。
神明頓時笑得就像戲耍老鼠的貓一樣,心性堅定的神明難得地露出了戲謔的笑容。
雖然一波三折,可畢竟還是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神明似乎心情格外舒暢了許多。
“不不不,不要著急,一個個地來。”神明衝著長河與幽泉晃了晃手指,表情莊重地開口道:“反正都是要死的,何必急於一時。我會留給你們足夠的時間來掙紮,你們的靈魂將被永遠鎮壓。”
神明緩緩揮了揮手,一個白玉盤緩緩升上了天空,瞬息之間化作磨盤大小。玉盤的底部,一道道光亮了起來,紛繁複雜的紋路一點點被點亮。瞬間,仿佛有無數隻大手撕扯著眾人的靈魂,要將靈魂拖入玉盤中。
巨大的山門瑟瑟抖動著,四處是滾落的石子和飛揚的塵土,亙古長存的山門仿佛隨時要坍塌,悲愴和荒涼彌漫在空中。
山門內,無數縹緲仙宗的弟子禦劍而來,一道道白芒劃破天際。方天正緩緩扭頭,望著疾馳而來的眾多弟子門人,目眥欲裂。
一名名年輕的弟子,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沒有人會懷疑他們都有一顆執劍衛道的決心。
可麵對眼前的神明,熱血不能改變絲毫現狀,就像熊熊燃燒的火焰不會有絲毫憐憫飛撲而來的飛蛾。
現在的她卻偏偏無力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她能做的,隻有最後奮力一擊,希望能為後輩弟子博取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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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然而起的氣浪翻滾,方天正固執緩慢地向前一步,滿頭的珠翠一瞬間化作飛灰,更加磅礴的氣機拚命地向著半空形成的巨劍灌注而去,本來麵容姣好的美婦瞬間變得蒼老,原本細膩水潤的臉龐飛速衰老,一道道細密的皺紋爬滿了整張臉。
其餘六峰峰主幾乎心有靈犀,齊齊隨著跨出一步,竟然不惜以耗損壽元為代價,拚命調動自身氣機注入天空的巨劍之中。
雪珂的身形忽然變得逐漸透明起來,明明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忽然間看起來若隱若現,兩隻漆黑的眸子逐漸變成了天空的顏色,湛藍而深邃。
天空中的長劍瞬間變得愈發凝實,充沛的氣機圍繞左右,似乎隨時都可能割裂長空,可以摧毀一切想要摧毀的,哪怕是神明。
“你們固執的樣子真的很讓人頭疼。”神明冷漠的話語中帶著無奈,“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但固執,而且愚蠢,非常愚蠢。所以,就讓這一切結束吧!”
天空中氣勢恢宏浩大的長劍忽然一頓,然後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瞬間崩解,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隻留下漫天的亂流攪動著天上好不容易聚集的雲,瞬間再次被撕扯得四分五裂。
帶血的長劍穿透了方天正的胸膛,身材高大的女子忽然間仿佛又老了數十歲,眨眼間變成了雞皮鶴發的老嫗模樣,手中的長劍無力跌落在地。
緩緩扭過頭,望著早已重新躲回山門內的廖長歌,方天正忽然笑了,嘴角溢出的鮮血和眼角晶瑩的淚讓整個人看上去無限淒美。
這一刻,她不再是狠厲果決的女中劍修,她隻是一個母親,一個失望的母親。
廖長歌緩緩站直,神色淡然地看著望向自己的母親,親手刺進母親身體裏的長劍還是母親贈予自己的,如今還給她,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
“相比作為一個人,我更願意成為一尊神明,享受世人膜拜,我沒有錯,錯就錯在你們不應該擋住我的路。”
方天正忽然感覺刺進自己身體裏的劍沒有那麽疼了,她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機正一點點隨著劍刺出的傷口在快速地流逝。如果死亡能洗刷自己所犯下的錯誤的話,死亡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正在禦劍而來的廖凡目睹了剛剛發生的一切,踉蹌著跌下長劍,跌跌撞撞地衝向廖長歌。他想問問,為什麽會是這樣,為什麽?
雙手還未抓住廖長歌的雙肩,對方已經憑空消失不見,再次出現已經是在神明的腳下。
曾經的縹緲仙宗的師兄,年輕一輩中的翹楚,人類宗門的劍修,緩緩跪倒在神明的腳下。再次抬起頭,眼神熾烈瘋狂而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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