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沉默良久，忽然苦笑出聲。
    “原來我們皆是陛下與秦明先生棋局中的棋子......
    可師兄，你當真甘心為陛下所用？
    你我都深知......
    帝王之術，最是涼薄......”
    “涼薄？”
    韓非仰頭望向漫天星鬥，那些光芒穿越萬裏而來，卻照不亮人心中的晦暗......
    “李斯兄，我畢生所求，不過是讓法治之光普照天下！
    若這具身軀能化作薪柴，成為點燃燎原的星火，又有何不可？
    當年在韓國，我空有滿腔熱血，卻深陷那些肮髒的利益沼澤之中......
    如今得遇明主，縱使粉身碎骨......
    亦要將我心中中的治國之道，刻進這大秦的山河表裏......”
    李斯目光複雜的看著整個人都沐浴在星光下的韓非。
    李斯絕對是個聰明人。
    他非常明白韓非心中的抱負。
    因為他們兩個是同一類型的人。
    更何況他們還師出同門。
    再次之前。
    李斯其實一直都有與韓非一較高下的心思。
    在荀夫子門下的時候，韓非就格外的受荀夫子的看重。
    李斯不明白。
    為什麽明明他也不差，荀夫子卻總是瞧不上他。
    李斯一直都認為，是因為他和韓非的出身不同。
    他是寒門出身，而韓非卻是韓國的王公貴族......
    但現在卻不一樣了。
    韓國沒了，韓國的王室貴族淪為了階下囚。
    韓非自己也不得不改名換姓。
    可以說，韓非之前所有在他看來的優勢都沒了。
    韓非現在從以前的執棋人徹底淪為了棋子......
    然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韓非卻依舊能夠保持初心。
    一心想用自己的畢生所學來服務於天下百姓。
    從這一刻開始，李斯從心底裏開始承認。
    在心境方麵，他確實比韓非略遜一籌.......
    時間一天天過去。
    很快便來到了嬴政即將第一次出巡的日子......
    當然，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裏，秦明也沒閑著。
    他幾乎每天都會往公輸家的工坊裏跑。
    晨霧未散時，他便匆匆起床去往公輸家的工坊。
    暮色四合之際，工坊裏仍能看到他伏在案前，借著搖曳的燭光反複測算的身影。
    總之，這段時間，他的足跡已經深深烙印在公輸家工坊的青石板上......
    沒別的事，能讓秦明這麽上心的，也就隻有蒸汽機了。
    最初，秦明天真地以為憑借他腦子裏那些現代的零星記憶，就能複刻出蒸汽機的雛形。
    可當他真正踏入這個充滿銅火氣息的世界，才驚然發覺。
    兩千年時間的工藝鴻溝遠比他想象中的深邃。
    最開始的時候，公輸仇利用公輸家的關係，找來的那些鑄鐵技術當世頂尖師傅們，在第一次看到他畫的古怪圖紙的時候。
    那數顆大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那些精密的活塞、密封墊片與聯動裝置。
    在這個連遊標卡尺都不存在的時代，幾乎可以說是天方夜譚了......
    為此，秦明還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做出了一些不屬於這個時代，卻是製造組裝蒸汽機所必須要用到的的配套工具......
    這些還都是最基本的。
    這麽多年來，光是尋找既能耐高溫又能保持韌性的鑄鐵配方，就燒壞了無數座熔爐......
    為了讓活塞與氣缸的間隙達到“密而不滯”的理想狀態，工匠們反複打磨百餘次，磨禿的銼刀堆起來足有半人高......
    最棘手的莫過於是如何將理論轉化為實物了......
    當秦明站在蒸騰的水汽中，看著因密封不嚴而漏氣的氣缸時，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把水燒開”不過是個起點而已......
    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裏。
    他白天守在工坊，和公輸家的匠人們用竹片、麻繩製作簡易模型，模擬蒸汽的流動路徑。
    深夜則蜷縮在油燈下，在紙上推演著各種基礎的公式......
    期間，他還絞盡腦汁的將初中物理課本裏，關於能量轉換的隻言片語，拆解成能被古人理解的操作指南......
    皇天不負苦心人。
    經過兩個多月的廢寢忘食，秦明總算是利用他那駁雜的碎片化知識。
    再加上公輸家的專業知識，成功的把第一台蒸汽機給造了出來！
    當第一縷蒸汽推動活塞發出沉重的“哐當”聲時，整個公輸家的工坊裏頓時陷入了一陣沸騰聲.....
    秦明顫抖的伸出手，觸摸著尚在發燙的氣缸.....
    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公輸仇激動恍惚間，竟分不清眼前白霧是蒸汽還是激動的老淚......
    然而喜悅並未持續太久，秦明很快又意識到，這台簡陋的原型機距離實際應用，還有著漫漫長路......
    沒有配套的齒輪傳動係統，沒有標準化的零件生產流程，甚至連穩定的燃料供應都是難題......
    “剩下的就交給時間吧......”
    望著工坊外巍峨的鹹陽宮，秦明的嘴角揚起了自信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播下的這顆種子，終將在大秦的土地上，綻放出改變時代的璀璨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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