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趙全軍不想讓陸小曼下午跟著。
    但又怕陸小曼一個人在農家小院待著無聊，於是就還是選擇帶著陸小曼一起去參觀。
    這時候的園區還在征地的過程中。
    能夠看的地方不多。
    平整的土地，零零星星的房屋，還有正在忙碌的農人準備搬家。
    到了這兒。
    能看到的貨車就多了。
    都是來幫本地人搬家的。
    “我們會把他們轉移到北麵的澱山湖邊，重新給他們分配土地搞聯產承包，至於住的地方，暫時先給他們搭帳篷，然後再幫他們蓋磚瓦房。”
    “天氣慢慢變熱，大家夥的生活也不會變得不太方便。”
    趙全軍順著朱誌明手指的方向望去，澱山湖的輪廓在遠處隱約可見，湖邊的蘆葦蕩隨著微風輕輕晃動。
    他轉頭看向身邊的農人，大多穿著打了補丁的藍色土布褂子，額頭上沁著細密的汗珠，正彎腰把壇壇罐罐往貨車上搬。
    有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懷裏抱著一隻老母雞，緊緊跟在爹娘身後，眼睛卻好奇地盯著趙全軍他們這群穿著體麵的人。
    陸小曼輕輕拉了拉趙全軍的衣袖，聲音放得很輕：“看著他們搬家，心裏還挺不是滋味的，這老房子住了這麽多年，說搬就搬了。”
    趙全軍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落在那些正在搭建的帳篷上。
    帆布帳篷一排排立在空地上，有工人正拿著木杆加固支架，帳篷門口已經擺上了幾口大鐵鍋，旁邊堆著曬幹的柴火。
    “朱省長，這些鄉親們的口糧能跟上嗎？”他轉頭問道。
    朱誌明從口袋裏掏出一本皺巴巴的筆記本，翻開看了兩眼：“放心，我們提前跟公社糧站打了招呼，每個月按時供應糧食，油鹽醬醋也都按人頭配給。”
    “等磚瓦房蓋好，每家還能分到半畝菜園子，種點青菜蘿卜不成問題。”
    他頓了頓，指著不遠處一片剛平整好的土地，“那邊打算建個小學，孩子們上學不用再跑老遠的路了。”
    錢航海在一旁聽得有些不自在，他咳嗽了一聲：“趙老板，這園區征地範圍不小啊，後續建設資金怕是要不少吧？”
    他心裏還在盤算著，要是稻殼汽車這邊資金出了問題，說不定上汽?日產還有機會。
    趙全軍沒接他的話茬，反而朝著一個正在搬木頭的老農走去。
    老農約莫六十來歲，背有點駝，手裏的木頭卻拎得穩穩的。
    趙全軍上前幫他把木頭放到貨車上，遞過去一支煙：“大爺，搬新家高興不？”
    老農接過煙，用火柴點上，猛吸了一口：“咋不高興呢？”
    “新瓦房亮堂，還能分到土地，比在這老破屋裏強多了。”
    “就是有點舍不得這住了一輩子的地方。”
    他指了指旁邊一間快要倒塌的土坯房，屋頂上的茅草都快掉光了：“這房子還是我年輕時蓋的，現在兒子都娶媳婦了。”
    陸小曼看著那間土坯房，心裏酸酸的，她從包裏拿出一塊水果糖，遞給跟在老農身邊的小男孩：“小朋友，拿著吃吧。”
    小男孩怯生生地看了看老農，老農點了點頭，他才接過糖，剝開糖紙塞進嘴裏，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岩崎芳子一直在觀察著趙全軍，她發現趙全軍跟農人的交流很自然，沒有一點老板的架子，這跟她印象中那些隻看重利益的商人不太一樣。
    她走上前，語氣比之前緩和了一些：“趙老板，沒想到你這麽關心鄉親們的生活。”
    趙全軍轉過身，眼神平靜：“園區建起來，離不開他們的支持，要是連他們的基本生活都保障不了，這園區建得再大也沒用。”
    他話裏有話，意有所指。
    岩崎芳子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臉上有些發燙，沒再繼續說下去。
    劉慶祝看了看手表，已經下午三點多了，他提議道：“趙老板，要不我們去看看園區的規劃圖？就在前麵的臨時辦公室裏。”
    眾人跟著劉慶祝來到臨時辦公室，那是一間用帆布搭起來的大棚子，裏麵擺著一張長長的木桌，桌上鋪著一張巨大的規劃圖，用紅筆和藍筆標注著不同的區域。
    朱誌明拿起一根木棍，指著規劃圖上的藍色區域：“這邊是汽車零配件廠的位置，已經跟幾家本地的機械廠談好了，下個月就能開始動工。”
    他又指向紅色區域，“這邊是組裝車間，等零配件廠投產後，就能開始組裝稻殼汽車了。”
    趙全軍仔細看著規劃圖，時不時點頭。
    陸小曼湊在他身邊，雖然不太懂這些規劃，但看著趙全軍認真的樣子，也跟著仔細聽。
    突然，她指著規劃圖上一個空白區域：“這裏怎麽沒標注啊？”
    朱誌明笑了笑：“這裏打算建個職工宿舍區，以後廠裏的工人就能住在這裏，上下班也方便。”
    “還會建個食堂和澡堂，都是按國家標準來的。”
    錢航海看著規劃圖，心裏越來越沉，他知道汽車零配件廠一旦建成投產，上汽?日產的日子會更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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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忍不住開口：“趙老板，這園區建成後，怕是會對我們上汽?日產造成不小的衝擊吧？”
    趙全軍抬起頭，看著錢航海：“錢廠長，市場競爭本來就很激烈，要是怕衝擊，那就別做這行。”
    “再說了，我稻殼汽車靠的是性價比和質量，要是上汽?日產能把這兩樣做好，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他的話不軟不硬，卻讓錢航海啞口無言。
    岩崎芳子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道：“趙老板，我知道之前在合作的事情上，我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
    “但我還是想跟你談談，日產汽車願意把更多的技術分享出來，隻要我們能合作，上汽?日產和稻殼汽車說不定能共同發展。”
    趙全軍搖了搖頭：“岩崎小姐，不是我不給你機會，而是你們之前的做法太讓我失望了。”
    “再說了，我稻殼汽車現在有自己的規劃，不需要跟你們合作。”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爭吵聲。
    眾人走出臨時辦公室，看到幾個農人正跟工作人員爭論著什麽。
    一個農人激動地喊道：“我家的地還沒丈量清楚呢，怎麽就說要動工了？這要是少算了麵積，我們以後靠什麽生活啊？”
    趙全軍趕緊走過去，安撫農人的情緒：“老鄉，你別激動，有話慢慢說。”
    “丈量土地的事情，我們肯定會公平公正，不會少算你們一分一毫。”
    “要是有什麽問題，你可以跟我說，我來幫你們解決。”
    農人看了看趙全軍，又看了看身邊的工作人員，情緒慢慢平靜下來：“這位老板，不是我們不配合，就是怕這丈量出了差錯，我們心裏不踏實。”
    趙全軍笑著說：“我明白你們的心思，這樣吧，明天我讓工作人員重新跟你們一起丈量土地，每丈量一塊，就記錄下來，讓你們簽字確認，這樣你們總該放心了吧？”
    農人聽了，臉上露出了笑容：“要是這樣，那我們就放心了，我們肯定配合園區建設。”
    解決完農人的問題，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劉慶祝提議道：“趙老板，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晚上就在公社食堂吃個飯，休息一晚，明天再繼續考察？”
    趙全軍看了看陸小曼，陸小曼點了點頭，他才說道：“那就麻煩劉市長了。”
    晚上，公社食堂裏擺了兩桌飯菜，沒有中午那麽豐盛，大多是家常小菜，有炒青菜、燉土豆、雞蛋湯，還有一盤紅燒肉，算是硬菜了。
    1980年的公社食堂，能有這樣的飯菜，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吃飯的時候，岩崎芳子還想跟趙全軍談合作的事情，卻被趙全軍巧妙地避開了。
    錢航海看著趙全軍堅決的態度，心裏徹底沒了底。
    劉慶祝也沒再提之前的想法，他知道現在再怎麽說，也改變不了趙全軍的決定。
    吃完飯，趙全軍和陸小曼被安排在公社的招待所休息。
    招待所是幾間平房，房間裏擺著兩張單人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跟白天農家小院的房間差不多，沒有空調，隻有一台老式風扇。
    陸小曼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對趙全軍說：“今天看你解決農人的問題，還挺有辦法的。”
    趙全軍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麽，就是站在他們的角度想問題，他們擔心的是自己的利益，隻要我們能保障他們的利益，他們自然會配合我們。”
    陸小曼點了點頭：“我覺得你說得對，不管做什麽事情，都要考慮到別人的感受。對了，你說明天他們還會跟你談合作的事情嗎？”
    趙全軍搖了搖頭：“估計還會談，但我是不會答應的。我稻殼汽車的發展，不能依賴別人，要靠我們自己的實力。”
    說完，趙全軍幫陸小曼掖了掖被角：“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事情要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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