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電台天線的絕緣子滴落，在泥地上鑿出細小的坑窪。楚雲飛站在通訊處的雨簷下，盯著腕表秒針的走動。已經過去十七分鍾，鄭耀先發給重慶的那份加密電報早該結束了。
    \"團座，鄭特派員的電報剛剛發完。\"通訊兵小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比平時多用了十三分鍾。\"
    楚雲飛眼睛微眯。鄭耀先的電報向來簡潔，這次卻反常地冗長。他接過登記簿，指尖在發報時長那欄輕輕一敲：\"把原始電文拿來我看看。\"
    小王麵露難色：\"這...鄭特派員說這是絕密...\"
    \"我是本團最高軍事主官。\"楚雲飛的聲音陡然轉冷，\"戰時條例第七條規定，所有往來電文必須經團部備案。\"
    電文很快送到楚雲飛案頭。表麵看是常規匯報，但某些詞組的出現頻率異常。他抽出鋼筆，在\"戰況膠著\"、\"請求指示\"等詞組下劃線，然後對照軍統的通用密碼本——這些詞組恰好是校驗位所在。
    \"去請方參謀長。\"楚雲飛頭也不抬地命令。當方立功匆匆趕來時，楚雲飛已經完成破譯：\"鄭特派員在電文中提到我部"擅自與八路軍聯合作戰"，還說我"疑似私藏日軍密碼本"。\"
    方立功倒吸一口涼氣：\"這是要置團座於死地啊！\"
    楚雲飛卻盯著電文末尾的校驗碼出神。這些數字與軍統標準格式有細微差別，像是被人為調整過。他突然抓起電話：\"接前沿觀察哨！立即偵察日軍第22聯隊動向！\"
    半小時後，前沿傳回驚人消息：原本向358團側翼運動的第22聯隊突然轉向，正朝閻錫山嫡係第61團防區急行軍。楚雲飛一拳砸在桌上——他明白了，南田洋子截獲並篡改了鄭耀先的電文，誘使閻長官調動嫡係部隊進入伏擊圈！
    \"給李團長發報。\"楚雲飛口述電文，\""車五平六"改為"馬八進七"，"卒三進一"加"炮二平五"。\"這些象棋術語在兩人約定的暗語中，分別代表\"敵軍轉向\"、\"友軍危險\"和\"速援右翼\"。
    方立功看得目瞪口呆：\"團座，這...\"
    \"鄭耀先被利用了。\"楚雲飛冷笑，\"日軍破譯了軍統的部分密碼規律，專門針對我部與友軍的配合。\"他鋪開地圖，用筆尖在61團防區畫了個紅圈：\"這裏將有一場血戰。\"
    雨勢漸大，楚雲飛冒雨視察野戰醫院。臨時搭設的帳篷裏擠滿傷員，消毒水混合著血腥味撲麵而來。主治軍醫徐世昌正在給傷員截肢，鋸骨聲令人牙酸。
    \"團座！\"徐世昌抬頭，眼鏡片上沾著血點，\"三例破傷風，還有兩個氣性壞疽，必須立即隔離！\"
    楚雲飛心頭一緊。這些感染在現代軍隊中幾乎絕跡，但在缺醫少藥的抗戰時期卻是索命閻王。他注意到角落裏有個女護士正在給傷員喂藥，動作嫻熟卻神情恍惚。
    \"那是周淑貞，陳軍醫的遺孀。\"徐世昌順著他的目光解釋，\"老陳上個月為搶救傷員犧牲後，她就主動來幫忙。\"
    楚雲飛多看了那女人一眼。她約莫三十歲，麵容憔悴但手指修長幹淨，喂藥時小指微微翹起——這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特征。更奇怪的是，她給每個傷員喂完藥，都會無意識地搓揉左手腕，仿佛那裏有什麽東西。
    離開醫院時，楚雲飛特意繞道去看了分散隱藏的兵工廠設備。老技工趙鐵柱正在檢修仿製衝鋒槍的撞針，見到團長立即訴苦：\"邪門了，三根新做的撞針全斷了，斷麵發藍，像是被酸蝕過。\"
    楚雲飛拿起斷針仔細觀察。斷麵確實呈現不正常的藍黑色，這是金屬受酸性物質腐蝕的典型特征。他腦海裏閃過周淑貞搓揉手腕的畫麵——某些特工會在皮膚下植入酸囊，必要時咬破自毀。
    \"把所有精密零件轉移到後山溶洞。\"楚雲飛低聲命令，\"對外就說被日軍炸毀了。\"
    夜幕降臨時，李雲龍派來的通訊員帶來回信：八路軍已派出一個營馳援61團，但途中遭遇日軍攔截。楚雲飛盯著地圖上代表日軍的藍色箭頭，突然發現個詭異現象——所有部隊調動都精準避開了358團的偵察範圍，就像有人提前通風報信。
    \"團座！\"趙二虎渾身濕透地衝進來，\"跟蹤周淑貞有發現！她傍晚去後山"祭奠亡夫"，燒的紙錢灰裏有金屬反光！\"他攤開手掌，幾片未燃盡的紙片上隱約可見微縮圖紙的痕跡。
    楚雲飛瞳孔驟縮。這是標準的\"死間\"手法——利用祭奠活動傳遞情報，既合理又隱蔽。他立即下令秘密逮捕周淑貞，同時派幽靈小隊去後山搜尋可能的情報點。
    審訊室內，周淑貞出奇地平靜。當楚雲飛指出她手腕上的酸囊痕跡時，這個女人竟露出解脫般的微笑：\"楚團長果然名不虛傳。不錯，我是"櫻花"七號。\"
    \"櫻花計劃？\"楚雲飛心頭一震。這是前世史料記載的日軍女間諜網絡，專門滲透中國軍隊醫療係統。
    周淑貞的供詞令人膽寒：她並非陳軍醫真正的妻子，真正的周淑貞早在三年前就被殺害。她潛伏的目的除了破壞兵工廠，更主要的是在藥品中下毒，製造大規模傷亡以打擊士氣。
    \"你們怎麽傳遞情報？\"楚雲飛逼問。
    \"每月十五，會有貨郎來收藥渣。\"周淑貞突然劇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血——她不知何時咬破了後槽牙裏的毒囊。楚雲飛急忙喊軍醫，卻為時已晚。
    幽靈小隊在後山一棵老槐樹下挖出了微型發報機，旁邊還有半瓶無色液體。楚雲飛聞了聞，是濃度極高的氫氟酸，能悄無聲息地腐蝕金屬。更令人心驚的是，他們還找到份名單，上麵記錄著晉西北各部隊醫療人員的詳細情報，其中三個名字已經畫上黑框——正是近期離奇死亡的軍醫。
    \"立即徹查所有醫療人員！\"楚雲飛下令，\"特別是最近半年調來的！\"
    淩晨三點，野戰醫院突然爆發騷亂。五名傷員突發高燒，皮膚出現紫黑色瘀斑。徐世昌診斷是傷寒，要求立即焚燒死者遺體。楚雲飛卻堅持先將病患隔離，並用石灰水消毒營區——這套現代防疫措施遭到老軍醫強烈反對。
    \"團座！祖宗之法不可變！\"徐世昌扯著嗓子喊，\"傷寒必須焚屍驅邪！\"
    \"胡鬧！\"楚雲飛厲聲嗬斥，\"這是傳染病，不是中邪！\"他親自指導搭建隔離帳篷，所有醫護人員必須用醋洗手，傷員餐具煮沸消毒。這些措施在現代醫學中司空見慣，此刻卻引發軒然大波。
    正當爭執不下時，更緊急的軍情傳來：日軍特種部隊襲擊了藏在張莊的兵工廠設備！楚雲飛留下方立功處理醫院事務，自己率警衛排火速趕往張莊。
    途中經過一片玉米地時，楚雲飛突然舉手示意停止前進。月光下，幾株玉米稈的倒伏方向異常——不是被風吹的，而是被人為撥開的痕跡。他打了個戰術手勢，戰士們立即散開警戒。
    \"團座，有地雷！\"最前麵的偵察兵突然趴下，指著泥土裏隱約的金屬反光。
    楚雲飛冷汗涔涔。若不是及時發現，整個警衛排都將葬身於此。他仔細觀察雷區布置，發現這些地雷排成了箭頭形狀，指向西北方向——那裏正是真正的兵工廠設備隱藏處！
    \"好一招聲東擊西。\"楚雲飛冷笑。日軍故意在張莊製造動靜，實則主力埋伏在此。他立即改變策略，派一個班繼續虛張聲勢前往張莊，主力則繞道包抄雷區後方。
    天色微明時，戰鬥在玉米地東側打響。日軍特種部隊果然埋伏在此，見計謀敗露立即開火。楚雲飛親自操縱一挺捷克式輕機槍壓製敵人，同時命令趙二虎帶幽靈小隊側翼迂回。
    交火中，楚雲飛注意到有個日軍軍官始終躲在掩體後不露頭，隻是不停地往筆記本上記錄什麽。他悄悄調整位置，一槍打中那軍官右肩。對方倒地時，一個皮質筆記本從懷中滑出。
    \"保護那個筆記本！\"楚雲飛大喊。日軍似乎也意識到筆記本的重要性，竟不顧傷亡地發起衝鋒想要奪回。關鍵時刻，李雲龍派來的援兵從側翼殺出，打得日軍措手不及。
    打掃戰場時，楚雲飛翻看那本沾血的筆記，頓時如獲至寶——這是日軍特種部隊的密碼本，詳細記錄了各部隊的無線電呼號和校驗規則！更令人震驚的是，筆記最後一頁畫著個銅錢圖案，旁邊標注：\"林梅，八路女幹部，頸部有此標記，疑似"零號實驗體"。\"
    楚雲飛如遭雷擊。銅錢標記是他穿越後唯一的身體特征，怎會出現在八路軍幹部身上？他急忙詢問李雲龍的通訊員：\"你們部隊有沒有個叫林梅的女幹部？\"
    \"有啊！林大姐是敵工科的，前天執行任務時重傷，正往咱們這兒送呢！\"通訊員回答。
    正午時分，一支八路軍小分隊護送擔架抵達358團駐地。擔架上的女幹部麵色慘白，脖頸處纏著滲血的繃帶。李雲龍親自跟來，一見楚雲飛就扯著嗓子喊：\"老楚！救救林大姐！你們軍醫技術好！\"
    楚雲飛掀開繃帶一角，呼吸幾乎停滯——林梅的頸部赫然有個與他相同的銅錢疤痕！更詭異的是，當徐世昌給她注射嗎啡時，這個昏迷中的女人突然用清晰的聲音呢喃：\"gps...坐標...誤差...200米...\"
    這些現代軍事術語像炸彈般在楚雲飛腦中爆開。他死死盯著林梅蒼白的臉，一個可怕的猜想浮上心頭：難道她也是穿越者？
    手術持續到黃昏。楚雲飛親自操刀，用現代外科技術取出林梅體內的彈片。當縫合最後一針時，他注意到林梅左手虎口有長期握槍形成的老繭，而右手食指第一節卻異常光滑——這是長期使用鍵盤的特征。
    \"團座，鄭特派員求見。\"方立功在手術室外低聲報告，\"說是有緊急軍情。\"
    楚雲飛洗手的水盆微微蕩漾。水麵倒影中，他脖頸處的銅錢疤痕正泛著詭異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