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這個字眼像燒紅的烙鐵般燙在楚雲飛心頭。他站在臨時指揮部的沙盤前，手指沿著汾河一路向東，最終停在柳林鋪的位置——這是截獲的電文中提到的地點，閻錫山與八路軍首長的秘密會晤將在此舉行。
    \"團座，剛收到偵察報告。\"方立功急匆匆進來，額頭上的繃帶滲著血，\"柳林鋪外圍發現大量日軍便衣，都攜帶短槍和手雷。\"
    楚雲飛眉頭緊鎖。柳林鋪是個廢棄的兵工廠，地形複雜，四通八達，確實是秘密會麵的好地方，卻也極易遭埋伏。
    \"閻長官那邊通知到了嗎？\"
    方立功搖頭：\"所有通訊都被切斷了。派去的三批通訊兵都沒回來...\"
    話沒說完，外麵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徐明遠帶著兩名軍統特工闖進來，臉色異常凝重：\"楚團長，大事不好！重慶的蔣鼎文元老今晨突然飛抵太原，現在正趕往柳林鋪，說是要"親自調停晉綏軍與八路軍的摩擦"！\"
    \"蔣鼎文？\"楚雲飛心頭一震。此人素來與閻錫山不和，此時突然出現絕非巧合！他猛然想起密碼冊上那個被血汙遮蓋的簽名——蔣？！
    \"立即集合還能行動的弟兄！\"楚雲飛一把抓起桌上的山本家傳匕首，\"必須趕在午時前到達柳林鋪！\"
    \"團座，咱們隻剩不到六十人能打仗了...\"錢伯鈞拄著拐杖憂心忡忡。
    \"六十人夠了。\"楚雲飛檢查著彈匣，\"又不是去硬拚。\"
    李雲龍躺在角落的擔架上，突然掙紮著坐起來：\"老楚...帶上老子...\"
    \"你老實養傷！\"楚雲飛頭也不回，\"這是命令！\"
    \"去你娘的命令！\"李雲龍怒吼著扯開繃帶，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老子的兵...都在那兒...你讓我...躺在這兒等消息？\"
    帳篷裏一時寂靜。楚雲飛轉身看著這個倔得像牛的老戰友，從他眼中讀出了與自己一樣的決絕。終於，他歎了口氣：\"準備擔架。但有一點——沒有我的信號，不許暴露！\"
    一刻鍾後，隊伍整裝待發。楚雲飛將鐵盒中的密碼冊和膠卷貼身藏好，腰間別著那把山本匕首。六十名戰士雖然傷痕累累，但眼神中的戰意絲毫未減。
    \"記住，我們分三組行動。\"楚雲飛在地上畫出簡易路線圖，\"錢營長帶第一組走大路，吸引日軍注意；徐特派員帶第二組走水路，迂回到柳林鋪南側；我帶第三組穿越日軍防線，直插核心。\"
    \"團座，日軍防線至少有三道...\"孫銳忍不住提醒。
    楚雲飛拔出那把精致的匕首：\"有這個。\"
    匕首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芒。刀柄上\"山本家伝\"四個字隱約透著血色，仿佛預示著一場腥風血雨。
    隊伍悄然出發。楚雲飛帶著二十名精銳戰士沿著山脊潛行，很快抵達第一道日軍封鎖線——個臨時檢查站，由十多名日軍和三十多名偽軍把守。
    \"準備戰鬥。\"楚雲飛低聲命令，手卻摸向了那把匕首。奇怪的是，當陽光照在刀柄上時，竟然反射出奇異的光斑，在地上形成個模糊的圖案。
    \"等等...\"楚雲飛眯起眼睛。那不是普通的光斑，而是刻意設計的反光標記！他調整角度，光斑漸漸清晰——竟是個簡易的箭頭，指向檢查站右側的小路！
    \"改變計劃。\"楚雲飛收起匕首，\"跟我來。\"
    小隊繞到檢查站右側，發現條被雜草掩蓋的小徑。剛踏入小徑，樹叢裏突然鑽出個穿偽軍製服的人，舉槍對準他們。
    \"站住！口令！\"
    楚雲飛本能地要開火，卻見那偽軍目光緊盯著他腰間的匕首，眼神古怪。他心念一動，緩緩抽出匕首：\"山本少佐派我來增援。\"
    偽軍看到匕首，臉色大變，立即立正敬禮：\"太君請！\"他指了指前方，\"沿標記走，可避開雷區。\"
    楚雲飛強壓心中疑惑，帶隊繼續前進。果然，每隔百米就有一個不起眼的標記——有時是樹上刻的刀痕，有時是石塊擺放的特殊形狀。這些標記完美地指引他們繞過了所有哨卡和雷區。
    \"團座，這太邪門了...\"孫銳小聲嘀咕，\"那匕首...\"
    \"別問。\"楚雲飛打斷他，\"抓緊時間。\"
    第二道封鎖線是條湍急的小河，唯一橋梁由日軍重兵把守。楚雲飛正思索對策，忽然發現匕首柄底有個小機關。按下後，刀柄竟然旋開，裏麵藏著張微型地圖！圖上詳細標注了橋梁下遊五十米處的水下繩索——那是條秘密渡河通道！
    \"神了...\"戰士們麵麵相覷。這把看似普通的匕首，竟藏著這麽多秘密！
    渡過小河，距離柳林鋪隻剩最後一道防線——個偽軍機槍陣地。楚雲飛剛要部署偷襲，陣地裏突然走出個軍官模樣的人，對著他們大喊：
    \"是楚團長嗎？快過來！\"
    楚雲飛警覺地舉槍瞄準：\"你是誰？\"
    那人快步走近，壓低聲音：\"楊參謀長派我在此接應！快，時間不多了！\"
    \"楊愛源？\"楚雲飛心頭一震，\"他不是...\"
    \"假死脫身！\"軍官急切地說，\"楊參謀長一直在暗中調查"銅錢計劃"。這把山本匕首本是他安插在日軍內部的同誌送出的，就為今天！\"
    楚雲飛將信將疑，但眼下每分每秒都寶貴。他示意戰士們保持警惕，跟隨軍官穿過機槍陣地。令人驚訝的是，所有偽軍都對他們的經過視若無睹，仿佛早就得到指令。
    \"前麵就是柳林鋪。\"軍官指著不遠處的廢棄廠房，\"蔣鼎文剛到，正在和閻長官會談。"獵隼小隊"已經埋伏在四周，就等信號動手。\"
    \"什麽信號？\"
    軍官剛要回答，廠房方向突然傳來三聲槍響——不是連續的，而是有節奏的一槍、停頓、兩槍！
    \"壞了！開始了！\"軍官臉色煞白，\"這是動手信號！\"
    楚雲飛二話不說，拔腿就向廠房衝去。身後戰士們緊隨其後，二十多人如利劍出鞘，直插敵人心髒。
    柳林鋪廢棄兵工廠的主車間已被簡單收拾，中央擺著張長桌。閻錫山坐在上首，麵色陰沉；對麵是個穿中山裝的白發老者，想必就是蔣鼎文；八路軍代表是個濃眉大眼的中年人，楚雲飛認出是129師政委。三方警衛分立兩側，劍拔弩張。
    楚雲飛踹開大門的瞬間，正好看見蔣鼎文起身與閻錫山握手。陽光下，蔣鼎文的右手清晰可見——小指缺失！與照片中的\"周維漢\"一模一樣！
    \"小心！\"楚雲飛大喊，\"他是"銅錢一號"！\"
    場麵瞬間大亂。蔣鼎文的警衛同時拔槍，而廠房四周窗戶突然碎裂，十多名\"獵隼小隊\"的特種兵破窗而入！閻錫山的護衛迅速組成人牆，卻被密集的火力掃倒大半。
    \"保護首長！\"楚雲飛一個翻滾衝到閻錫山身旁，同時連開三槍，擊斃最近的刺客。
    混戰中，蔣鼎文突然從懷中掏出把手槍，對準了八路軍政委。楚雲飛飛身撲救，子彈擦著他肩膀劃過。他抬手一槍，打中蔣鼎文手腕，那把手槍當啷落地。
    \"楚雲飛！\"蔣鼎文捂著流血的手腕，麵目猙獰，\"你敢壞黨國大事！\"
    \"黨國？\"楚雲飛冷笑，\"與日寇勾結，刺殺抗日將領，這就是你的黨國大事？\"
    \"你懂什麽！\"蔣鼎文歇斯底裏，\"隻有日人才能消滅共匪！閻錫山首鼠兩端，也該死！\"
    話音未落，廠房外突然槍聲大作。錢伯鈞和徐明遠的部隊終於趕到，從外圍發起攻擊。\"獵隼小隊\"腹背受敵，陣腳大亂。
    楚雲飛趁機護著閻錫山和八路軍政委向側門撤退。剛出門，迎麵撞上十多名日軍特種兵。領頭的是個戴眼罩的獨眼龍，正是山本一郎！
    \"楚團長，久違了。\"山本一郎操著流利的中文，舉刀相向，\"這次，你跑不掉了。\"
    楚雲飛將首長們推到掩體後，自己挺身上前：\"山本，你的"銅錢計劃"已經敗露。投降吧。\"
    山本一郎獰笑：\"敗露？不，這才剛剛開始！\"他猛地揮手，\"殺光他們！\"
    雙方短兵相接。楚雲飛的衝鋒槍噴吐火舌，精準點射打倒三名日軍。山本一郎趁機繞到側麵，軍刀直刺楚雲飛後心！
    \"團座小心！\"孫銳飛身撲來，用身體擋下這一刀。山本的軍刀貫穿他的胸膛，鮮血噴湧而出。
    \"孫銳！\"楚雲飛目眥欲裂，一槍打中山本肩膀。日軍特種兵見指揮官受傷，更加瘋狂地撲來。楚雲飛且戰且退，彈藥很快打光。眼看就要被逼入絕境，外麵突然響起嘹亮的衝鋒號！
    \"殺啊！\"
    熟悉的吼聲傳來。隻見李雲龍躺在擔架上，被四名戰士抬著衝入戰場。他手裏端著挺輕機槍，瘋狂掃射：\"小鬼子！爺爺在此！\"
    這不要命的打法瞬間打亂日軍陣型。山本一郎見勢不妙，下令撤退。楚雲飛剛要追擊，李雲龍卻叫住他：
    \"老楚...別管老子...任務...要緊...\"
    擔架上，李雲龍胸口中彈，鮮血浸透繃帶。他顫抖著指向廠房後方：\"蔣...蔣鼎文...要跑...\"
    楚雲飛心如刀絞，但知道孰輕孰重。他留下半數戰士保護傷員，帶著其餘人追擊。繞過廠房，果然看見蔣鼎文在幾名警衛攙扶下，正欲登車逃離。
    \"站住！\"楚雲飛連開三槍，打爆車胎。
    蔣鼎文見逃不掉，突然從懷中掏出個信封塞入口中！楚雲飛一個箭步上前，掐住他喉嚨硬生生將信摳了出來。展開一看，是份名單——\"銅錢計劃\"在重慶政府的全部內應！
    \"嗬嗬...晚了...\"蔣鼎文滿嘴是血，獰笑著，\"名單...已經...送出...你們...都要死...\"
    楚雲飛仔細檢查信封，發現裏麵還有張紙條，上麵寫著：\"銅錢入水真龍現，櫻花落時天下變\"。這行字下麵蓋著個奇怪的印章——條龍盤繞著一枚銅錢。
    \"這是什麽意思？\"楚雲飛厲聲問。
    蔣鼎文閉口不答，眼中閃著瘋狂的光。突然，他渾身抽搐，口吐白沫——顯然服毒了！楚雲飛趕緊叫人搶救，卻為時已晚。
    戰鬥漸漸平息。錢伯鈞和徐明遠肅清了殘敵，但山本一郎趁亂逃脫。楚雲飛回到主廠房，隻見滿地狼藉，傷亡慘重。閻錫山和八路軍政委安然無恙，正指揮搶救傷員。
    \"楚團長！\"閻錫山快步走來，緊緊握住他的手，\"今日若非你及時趕到，老夫命休矣！\"
    楚雲飛剛要回答，外麵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隻見一隊穿著晉綏軍製服的人馬押著個俘虜走來，為首的軍官摘下帽子，露出一張所有人都以為再也見不到的臉——楊愛源！
    \"楊參謀長？！\"閻錫山又驚又喜，\"你...你不是...\"
    \"卑職假死查案，欺瞞長官，罪該萬死！\"楊愛源敬了個標準的軍禮，\"但"銅錢計劃"事關重大，不得不行此下策！\"
    他揮手示意部下押上俘虜——竟是山本一郎！這個日軍王牌特工滿臉血汙，右腿被打斷，狼狽不堪。
    \"我們在柳林鋪外圍截獲了他。\"楊愛源從懷中取出一份文件，\"這是從他身上搜出的"落櫻行動"最終指令，上麵有日本華北方麵軍司令官的親筆簽名！\"
    楚雲飛接過文件，上麵清楚寫著要借此次會晤同時刺殺閻錫山和八路軍首長，嫁禍給另一方，挑起全麵內訌。而執行者除了\"獵隼小隊\"，還有潛伏在晉綏軍和八路軍內部的\"銅錢\"成員！
    \"多虧楚團長發現的線索。\"楊愛源感激地說，\"我們才能順藤摸瓜，挖出這麽多內鬼。\"
    楚雲飛取出密碼冊和膠卷：\"這些是錢仲傑和孫銘用命換來的證據，請楊參謀長過目。\"
    楊愛源仔細查看後，臉色越來越凝重：\"果然如此...蔣鼎文早年留學日本時就被策反，回國後一直潛伏在高層。"銅錢計劃"就是他一手策劃的！\"
    \"那"銅錢入水真龍現"...\"楚雲飛想起那句神秘的暗語。
    \"是他的代號。\"楊愛源解釋道，\"蔣鼎文生肖屬龍，自比"真龍"。"銅錢入水"則是指啟動計劃的暗號。\"
    一切終於水落石出。楚雲飛長舒一口氣，突然想起李雲龍：\"李團長呢？他傷勢如何？\"
    楊愛源麵色一沉，沒有立即回答。楚雲飛心頭湧起不祥預感，拔腿就向臨時救護所跑去。
    簡陋的帳篷裏，李雲龍躺在擔架上，胸前纏著厚厚的繃帶，已被鮮血浸透。軍醫見他進來，默默搖了搖頭。
    \"雲龍兄！\"楚雲飛單膝跪地，握住老戰友的手。
    李雲龍微微睜開眼，嘴角扯出熟悉的痞笑：\"老楚...任務...完成啦？\"
    \"完成了。\"楚雲飛聲音哽咽，\""銅錢計劃"徹底粉碎，蔣鼎文伏誅，山本一郎被俘...\"
    \"好...好啊...\"李雲龍艱難地抬起手，指向自己胸口，\"這兒...有份...名單...給...給你...\"
    楚雲飛從他內袋摸出張染血的紙條，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幾十個名字和代號——這是李雲龍這些年在敵後活動時，默默記下的可疑人員名單！
    \"老李...\"楚雲飛這個鐵打的漢子，此刻也不禁紅了眼眶。
    \"哭...哭個屁...\"李雲龍氣若遊絲，\"老子...這輩子...值了...\"他的手突然抓住楚雲飛，\"兄弟...答應我...帶弟兄們...打回去...\"
    \"我答應你。\"楚雲飛鄭重承諾。
    李雲龍滿意地閉上眼睛，手緩緩垂下。帳篷外，不知誰先唱起了《義勇軍進行曲》，很快，所有人都跟著唱起來。悲壯的歌聲中，這位鐵血英雄走完了傳奇一生。
    三日後，太原城光複。晉綏軍與八路軍聯合舉行追悼會，祭奠在柳林鋪戰鬥中犧牲的烈士。楚雲飛站在李雲龍靈前，親手將那把山本匕首放在棺木上。
    \"團座。\"方立功匆匆走來，\"閻長官請您過去。重慶方麵派來了特使...\"
    楚雲飛冷笑：\"又是來"調停"的？\"
    \"不。\"方立功壓低聲音，\"是戴局長親自來了。他說...要見見這位揭穿"銅錢計劃"的大英雄。\"
    楚雲飛整了整軍裝，最後看了眼李雲龍的遺像。照片裏，那個永遠痞笑著的漢子仿佛在說：\"他娘的，給老子多殺幾個鬼子！\"
    \"走吧。\"楚雲飛轉身，大步走向新的戰場。在他身後，初升的朝陽染紅了晉西北的天空，如同烈士們灑下的熱血，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