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紫微星墜
    三年後，京都將軍府的雕花簷角掛著冰棱。南宮柔抓著雕花床的帷帳，額間冷汗浸透了鴉青鬢發。窗外忽有紅光映透紙窗，像有團火從天上墜下，產婆驚呼著推開窗：“夫人快看！紫微星墜了！”
    劇痛中，南宮柔抬眼望去，隻見西北方天幕裂開般，一顆赤金色的星子拖著長尾劃過，映得滿室如熔金。她忽然想起北疆的傳說，紫微星主帝王，墜則主星降世——而此刻，她腹中的孩子正在劇烈撼動她的五髒六腑。
    “夫人掌心！”產婆的尖叫刺破耳膜。南宮柔低頭，見自己掌心浮出淡金紋路，竟與窗外劃過的星軌一模一樣。劇痛中她想笑，想起蕭戰庭曾說她是“掌心有星的奇女子”，如今看來，連孩子都要應著天象而來。
    “哇——”嬰兒的啼哭忽然變成輕笑。產婆手忙腳亂接住滑出的女嬰，卻見繈褓上繡的麒麟紋正滲出血絲，原本金線繡的麟角，此刻竟像活了般泛著紅光。更奇的是，女嬰睜著烏溜溜的眼睛，小嘴上翹著笑，掌心竟也有淡淡的星芒紋路，與南宮柔掌心的紋路相映成輝。
    “將軍夫人，這、這孩子……”產婆聲音發顫，懷裏的繈褓突然發燙。南宮柔強撐著起身，扯過繈褓一看，隻見蕭戰庭私刻的“平安”玉正嵌在繈褓邊緣，此刻泛著微光，與窗外墜落的紫微星遙相呼應。
    “去請將軍。”她喘著氣吩咐，指尖撫過女兒掌心的星芒——這孩子，竟連出生都帶著異象。忽聽得窗外傳來騷動，柳氏的拐杖聲“篤篤”作響，伴著冷言冷語：“庶子媳婦生產，也敢勞師動眾？紫微星墜乃大凶之兆，別是克了星官——”
    話未說完，房門“砰”地被推開。蕭戰庭穿著鎧甲衝進來，披風上還沾著雪，顯然是從校場直奔而來。他看見南宮柔蒼白的臉，立刻衝過去握住她的手，卻被她掌心的星芒驚了驚：“阿柔，你怎樣？”
    “看女兒。”南宮柔勉強一笑，將繈褓遞過去。蕭戰庭接過孩子的瞬間，繈褓上的麒麟紋突然褪去血色，恢複成金線繡的模樣。女嬰望著他，忽然伸出小手，掌心星芒輕輕觸碰他掌心的老繭——那是握了十年長槍磨出的繭。
    “昭寧。”蕭戰庭忽然開口，“就叫昭寧，昭明寧靜，願她一生平安。”他抬頭望向南宮柔，眼中有細碎的光：“像你，也像北疆的星夜。”
    柳氏的拐杖重重頓在地上：“庶子竟敢擅自取名？”她盯著繈褓，忽然看見蕭戰庭胸前的玉佩空了——那枚平安玉佩，此刻正係在南宮柔腕上，三年來從未取下。老婦人的眼神驟冷：“紫微星墜，掌心星芒，此女必是災星！”
    南宮柔猛地護住孩子：“母親慎言！天象示警，怎可歸咎於繈褓中的嬰兒？”蕭戰庭也站起身，鎧甲相撞發出清響：“母親，阿柔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昭寧是我的長女，將軍府的血脈——”
    “住口！”柳氏突然指向窗外，“紫微星墜於西北，正是北疆方向，而你三年前從北疆帶回個野丫頭，如今又生出個掌心帶星的怪物，分明是北疆妖女惑主！”她轉身對身邊的嬤嬤使眼色：“去請欽天監，驗這孩子的命格！”
    蕭戰庭正要反駁，南宮柔忽然拽了拽他的袖口，搖頭示意他莫要衝突。產婆已嚇得跪下，懷裏的昭寧卻還在笑，掌心星芒時明時暗，像在應和窗外將熄的星芒。南宮柔忽然想起北疆的巫祝曾說，掌心有星者，必承天命——隻是這天命，究竟是福是禍？
    子夜時分，欽天監的人來了。為首的老監正盯著昭寧掌心，忽然臉色大變：“此女掌心星紋，竟與紫微星軌分毫不差，乃‘星主降世’之相！然紫微星墜，主星落而災星起，需——”
    “需如何？”蕭戰庭按刀的手緊了緊。老監正看了眼柳氏，低頭道：“需遠離親族，養在清淨之地，方保將軍府平安。”柳氏冷笑一聲：“聽見了？這丫頭留不得！”
    南宮柔忽然將孩子護在胸前：“我生的女兒，我自己養！”蕭戰庭也上前半步，鎧甲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母親，昭寧是我的骨血，若要她遠離，我便帶全家去北疆——”
    “蕭戰庭！”柳氏拍案，“你別忘了，你是蕭戰山將軍的庶子，能留在將軍府已是恩賜！”她轉向老監正：“既是災星，便該送往玉泉寺，由高僧祈福鎮煞。”
    老監正連連點頭：“善，玉泉寺乃皇家寺院，佛光可鎮星煞。”蕭戰庭捏緊了拳頭，忽然聽見南宮柔輕聲道：“也好，待昭寧滿月後，我親自送她去。”
    窗外，最後一縷紫微星的餘光熄滅了。昭寧忽然打了個哈欠，掌心星芒隨之隱去，像個普通的嬰兒般睡去。南宮柔望著她粉雕玉琢的小臉，想起三年前在北疆，蕭戰庭用體溫替她暖了整夜的手——那時她便知道，這孩子的命運，必與星軌相連。
    紫微星墜，星主降世。而屬於昭寧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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