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血祭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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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初刻,祠堂簷角的銅鈴突然碎響。昭寧被反縛的手腕抵在香案上,鼻尖是辛辣的檀香混著鐵鏽味,眼前燭火在風隙裏搖晃,將柳氏手中的匕首映成流動的銀蛇,正對著她跳動的頸動脈。
“當年你祖父咽氣前,可是求哀家留你條活路。”柳氏腕間的翡翠鐲磕在香案上,發出裂冰般的聲響,“偏你這小賤人長了張慕容氏的臉,連掌心星芒都和那老賤人慧空如出一轍——”話未說完,供桌上蕭戰山的牌位突然“當啷”翻倒,瓷片崩裂聲驚得她眼皮驟跳。
昭寧盯著牌位上父親的名字,喉間泛起腥甜。三日前母親在密道裏咳血時,曾在她掌心畫過星芒軌跡,說蕭家人的胎記從不在後頸——此刻柳氏眉間的朱砂痣正滲著細汗,像極了十年前她撞見這女人給祖父喂藥時的模樣。
“祖母是要拿我的血,祭告祖父在天之靈?”昭寧忽然笑了,笑得香灰撲進眼裏,“可您敢不敢讓祠堂的長明燈照照自己左胸?蕭家人的星芒胎記,該在離心髒三寸的位置。”
匕首尖劃破她頸側油皮的瞬間,昭寧猛抬膝蓋撞向香案。燭台翻倒的火光裏,她看見母親南宮柔被拖在祠堂角落,鬢發間還沾著地牢的青苔,腕上的傷滲著血,卻在看見她的刹那,拚盡全力扯斷了衣襟。
淡金色的星芒胎記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像片凝固的雪落在南宮柔左胸上方。昭寧感覺腕間繩索驟然鬆動——是雪地營暗衛阿七借著燭火熄滅的間隙,射來淬了冰魄的短刃。她踉蹌著撲向母親,指尖撫過那片與自己掌心分毫不差的印記,觸到下麵凹凸的刀疤——那是十二年前柳氏賞給母親的“守禮戒”。
“你......你竟敢......”柳氏的聲音比祠堂的地磚更冷,手中匕首“咣當”落地,映出她扭曲的臉,“慕容氏的餘孽,果然都該燒死在玉泉寺!”
昭寧擦去母親胸前的血,胎記邊緣的滲血竟在青磚上聚成北鬥形狀。她想起慧空大師臨終前塞給她的血書,泛黃的絹帛上染著與母親相同的星芒:“當年老將軍蕭戰山為護你,娶了敵國細作柳氏,不想那賤人竟剜去自己左胸胎記,偽造蕭家印記......”
“您後頸的朱砂痣,是用藏紅花混著毒蟻血點的吧?”昭寧忽然抬頭,望著柳氏驟縮的瞳孔,“祖父咽氣時,我躲在帷帳後看見您解衣換藥,新剜的傷口還在滲血——蕭家人的胎記會隨血脈強弱變色,而您的‘朱砂痣’,每逢朔月就會泛青。”
香案上的長明燈突然爆燃,將柳氏的臉映得青白。她踉蹌後退,撞翻了供桌上的青瓷碗,熱酒潑在蕭戰山的牌位上,騰起細小的青煙。昭寧看見她袖口露出半截靛青繡紋——正是三日前地牢裏那隻假繈褓的邊角料。
“所以您毒殺祖父,篡改族譜,”昭寧扶著母親站起來,掌心星芒與她胸前胎記交相輝映,“不過是怕蕭戰庭憑繈褓地圖找到星隕洞的軍餉,怕慕容氏的血脈借北疆鐵礦重振旗鼓。”她忽然想起父親信中那截斷指,指節上的老繭與母親腕間的傷重疊,“您甚至想讓自己的親生子蕭明庭繼位,好讓鎮北軍變成柳家的私兵——”
“住口!”柳氏突然抓起香案上的令牌,那是蕭戰山生前用過的調兵符,此刻卻被她指甲掐出裂痕,“哀家是明媒正娶的蕭夫人,是這府裏的主母!”她盯著南宮柔胸前的胎記,聲音突然發顫,“你以為有個破胎記就能翻案?當年老將軍咽氣前,可是親手在族譜上寫了‘柳氏賢德’......”
“族譜?”昭寧冷笑,從母親衣襟裏掏出半片染血的絹帛,正是慧空大師的血書殘頁,“祖父臨終咳血在族譜上,血珠滲進紙頁,顯出水印——真正的蕭氏原配,姓‘慕容’。”她看著柳氏驟然發白的臉,想起地牢裏母親腕上的犬齒痕,“您讓惡犬撕咬我娘,不過是怕她說出您當年偷換繈褓的事——真正的慕容氏繈褓,繡著北鬥星圖覆蓋鐵礦,而您給我的,是幅錯漏百出的殘圖。”
祠堂外突然傳來狼嚎,是雪地營暗衛在呼應北疆戰號。昭寧感覺母親的手在她掌心輕輕畫了個星芒,那是父親教給她們的“北鬥歸位”暗號——意味著星隕洞的地圖殘片即將集齊。她低頭看著母親胸前的胎記,在跳動的火光中,那星芒竟似活了般,緩緩朝著她掌心的印記靠攏。
“柳氏,您不是蕭家人,所以不懂星芒胎記的真正含義。”昭寧鬆開母親,緩步走向顫抖的柳氏,袖口短刃滑入掌心,“蕭家人的星芒,是先朝皇帝賜給護國將軍的印記,傳女不傳男,唯有慕容氏血脈能喚醒——”她忽然扯開自己左袖,露出與母親相同位置的胎記,在月光下連成完整的北鬥,“而您,不過是個偷了蕭家姓氏的賊,連祠堂的長明燈都照不亮您心裏的醃臢。”
柳氏忽然發出尖利的笑,笑聲混著檀香在梁上打轉:“就算哀家不是蕭家人又如何?這府裏的每塊磚都是哀家鋪的,每個奴才都是哀家的眼耳!”她猛然抽出腰間軟劍,劍穗上的麒麟紋卻在星芒光芒下扭曲變形,“你以為有個破胎記就能讓鎮北軍認主?蕭戰庭現在還在北疆啃雪,等他回來,看見的隻會是你倆的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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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祠堂正門“轟”地被撞開。風雪卷著碎雪撲進來,映著雪地營暗衛們袖口的北鬥紋,像極了繈褓地圖上的星軌。昭寧看見阿七背著染血的繈褓殘片,那是母親三日前拚死從柳氏房裏搶出的真圖,殘片上的北鬥鬥柄,正指著她掌心的星芒。
“祖母可還記得,十年前玉泉寺的那場火?”昭寧指尖撫過母親胸前的胎記,感覺有細碎的冰碴在血脈裏遊走,“慧空大師臨終前用血在我掌心畫星芒,說真正的蕭氏媳婦,會在星芒現世時,讓祠堂的地磚顯出先朝密文——”她忽然踏前半步,掌心按在青磚上,星芒胎記驟然亮起,磚縫間竟浮出“慕容氏歸”四個古篆,“您看,連蕭家祠堂的地,都記得誰才是真正的主母。”
柳氏的軟劍“當啷”落地,盯著青磚上的密文,仿佛看見十八年前那個雪夜:她躲在產房外,看著穩婆抱著啼哭的嬰兒出來,嬰兒掌心的星芒映著月光,像把淬了冰的刀。那時她就知道,這孩子若是長大,定會掀開她用毒計織了十年的網。
“阿寧......”南宮柔忽然低喚,指尖指向供桌下方,那裏露出半截泛黃的族譜,蕭戰山的婚配欄上,“柳氏”二字的墨跡明顯比旁處新鮮,邊角還留著被刮擦過的毛糙痕跡,“你祖父咽氣前,用血指在‘柳氏’下麵點了三點——那是慕容氏的族徽。”
昭寧撿起族譜,看見紙頁夾層裏透出半個“慕”字,終於明白父親為何總在冬至抄經時歎氣——他早知道真相,卻寧願讓女兒在陰謀裏自己撕開傷疤。她忽然轉身,將族譜拍在香案上,蕭戰山的牌位在星芒光芒中微微發燙,仿佛在印證她的話。
“現在您該明白了,”昭寧看著柳氏跌坐在地,像片被抽去筋骨的枯葉,“您殺不了我,也藏不住真相。星芒胎記既是先朝皇族的印記,也是蕭家軍魂的鑰匙——”她忽然想起北疆來信裏父親的斷指,想起母親腕間的犬齒痕,聲音陡然冷下來,“而您加在我娘身上的每道傷,都會變成星隕洞的冰刃,遲早,會紮進您的心髒。”
祠堂外的風雪更大了,長明燈在星芒光芒中次第熄滅,唯有昭寧與南宮柔胸前的胎記,在黑暗裏連成完整的北鬥。柳氏忽然發出咯咯的笑,盯著她們的胎記,像在看兩個索命的冤魂:“你們以為揭開胎記秘密就能贏?當年老將軍娶哀家時,就該想到慕容氏的血脈,終究要被蕭家的刀絞碎——”
話未說完,阿七突然 knet在地,呈上染血的繈褓殘片:“小姐,柳氏房裏搜出這個。”昭寧接過殘片,看見上麵繡著與母親胎記相同的星芒,邊角處卻染著鶴頂紅——正是十年前祖父暴斃時的毒藥。
“原來您早就知道,”昭寧望著柳氏驚恐的眼,忽然想起地牢裏母親說的話,“您剜去自己的胎記,卻留著慕容氏的繡樣,不過是想等時機成熟,用我的血,去開星隕洞的門。”她忽然冷笑,將殘片擲在柳氏腳邊,“可惜啊,星芒認主不認血,您縱有千般算計,終究是個偷了皮相的賊。”
風雪穿過祠堂的雕花窗,將柳氏的鬢發吹得淩亂。她望著昭寧掌心的星芒,忽然想起蕭戰山臨終前的笑:“你以為改了族譜就能抹去慕容氏的血脈?昭寧掌心的星芒,可是連先朝皇帝的玉璽都認的。”此刻玉璽的下落雖不明,但眼前這對母女身上的胎記,已足夠讓她的三十年謀劃土崩瓦解。
“帶她去地牢,”昭寧轉身抱住母親,感覺她的身子輕得像片雪,“讓‘吞金’嚐嚐被犬齒撕咬的滋味——就像她當年對我娘做的那樣。”阿七領命時,她忽然看見柳氏腕間的翡翠鐲裂開條縫,露出裏麵藏著的假星圖殘片,“哦對了,把她的朱砂痣剜了,蕭家人的祠堂,容不得假貨。”
南宮柔靠在女兒肩頭,聽著祠堂外的風雪聲,忽然想起十八年前那個雪夜。穩婆抱著昭寧說“掌心有星芒,是天煞孤星”,她卻看見繈褓內層的北鬥繡紋在發光,就像此刻女兒掌心的光芒,正照亮祠堂磚縫裏的先朝密文。
“阿寧,”她撫過女兒眉間的朱砂痣——那是方才替她擋刀時濺上的柳氏的血,“星芒現世,必見風雪。你父親在北疆等著,星隕洞的軍餉等著,還有......”她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胎記,與女兒掌心的印記遙相呼應,“還有你外祖慕容氏的英魂,都在等你帶著星芒,劈開這三十年的陰雲。”
昭寧點點頭,感覺掌心的星芒在母親的體溫下愈發灼熱。她望著供桌上重新立起的蕭戰山牌位,忽然明白父親為何從不寫“想你”——因為真正的蕭家人,把思念都刻進了胎記,把愛都融進了星芒,讓每一道傷疤,都成為照亮前路的光。
祠堂的銅鈴再次響起,這次帶著北疆的風雪氣。昭寧抱著母親走向門口,雪地營暗衛們的北鬥紋在夜色裏明明滅滅,像極了繈褓地圖上的星軌。她知道,這場血祭不是終點,而是真正的開始——當柳氏的陰謀被撕開,當星芒胎記的秘密公之於世,整個大蕭王朝的棋盤,都將因為她掌心的光芒,重新落子。
而暗處,柳氏被拖往地牢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她望著昭寧遠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些被她剜去的胎記、篡改的族譜、毒殺的親人,此刻都在風雪裏發出冷笑——她終究沒算到,慕容氏的星芒,從來不是靠陰謀能掐滅的,就像祠堂磚縫裏的古篆,縱使被香灰掩埋十年,終究會在星芒現世時,重新綻放出先朝的光輝。
這一夜,祠堂的長明燈滅了又亮,照亮的不再是柳氏的牌位,而是昭寧掌心的星芒。當她踏出門檻,看見東方天際已泛出魚肚白,那抹白裏,隱約有北鬥七星的輪廓——就像繈褓地圖上的星軌,正指引著她,走向北疆,走向星隕洞,走向那個藏著軍餉、玉璽與家族真相的冰天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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