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星壇焚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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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三刻,更鼓撞碎最後一絲暮色。昭寧望著銅鏡裏被朱砂染紅的眉峰,指尖劃過頸間母親留下的北鬥玉墜,冰涼的觸感混著嫁衣內暗藏的星砂暖意,在掌心織成細密的網。窗外忽有寒鴉驚起,啄落簷角冰棱,恰如昨夜地牢裏陳庭誌咳出的那口血,在星芒中碎成西域日輪紋。
"小姐,天壇方向的槐樹枝在滲血。"春桃捧著鎏金妝匣的手沁出細汗,匣中靜靜躺著從嫁衣上拆下來的"生死相隨"暗紋——此刻已顯形為十二道猩紅咒文,繞著中央"天壇"二字扭曲盤桓,"陳公子的蛇形簪...簪尾的銀絲在熔斷。"
星隕劍突然在兵器架上劇烈震顫,劍鞘內側的《毒經》殘頁泛出熒光,將昭寧映在鏡中的影子割裂成兩半:一半是月白嫁衣上明滅的北鬥紋,一半是裏衣下若隱若現的麒麟血印。她忽然按住心口,那裏還留著昨夜用星砂燙去雪狼刺青的灼痛,卻在觸到劍柄時化作清冽劍意——正如慧空大師所言,這痛是星芒入魂的印記。
"把替嫁的金絲假發給我。"昭寧扯下鬢邊銀梅簪,任墨發如瀑垂落,發間暗藏的星砂細鏈簌簌作響,"父帥已帶著雪地營封鎖天壇八門,可柳氏能在婚書裏藏十年蠱毒,必然在祭天司儀中安插了耳目。"她指尖掠過嫁衣領口,那裏本該繡著的"生死相隨"已被挑開,露出底下用母親心頭血混著星砂繡的"星隕九闕",每道紋路都對應著地牢裏陳庭誌心脈上的銀星。
更夫敲過亥時的梆子,將軍府後門傳來三聲鷓鴣叫。昭寧望著春桃捧來的漆盒,裏麵躺著陳庭誌的半幅詩稿——灰燼中"天壇地火"四字已被朱砂拓在黃絹上,邊角處隱約可見西域文寫成的"日輪噬星"。當她將詩稿貼在星隕劍上時,劍身突然浮現出昨夜地牢的場景:陳庭誌指尖摳進草席,在泥地上劃出的竟不是求救符號,而是與嫁衣暗紋相同的九星陣圖。
"原來他吞的"牽機引"是假的。"昭寧忽然輕笑,指尖撫過劍身上陳庭誌心口北鬥印的倒影,那裏不知何時多了道蛇形裂紋,"柳氏把他當成複活毒牙部的棋子,卻不知他早在詩稿裏藏了破陣的星砂密語。"她抬頭望向天壇方向,那裏本該亮起的三十六盞天燈,此刻正以北鬥倒懸的方位明滅,正是毒牙部"血祭九星陣"啟動的前兆。
雪粒子突然砸在窗紙上,蕭戰庭的麒麟紋披風帶著漠北寒氣卷進繡房。他腰間虎符與昭寧的玉璽同時發燙,在地麵投出交疊的星芒,恰好罩住嫁衣上崩裂的雪狼暗紋。"西市傳來消息,柳氏的"毒牙商隊"已混進送祭隊伍。"他望著女兒眼中倒映的劍鳴,忽然想起十二年前玄武門之變,同樣的星芒曾映紅她繈褓上的北鬥紋,"你確定要用自己做引信?"
昭寧將星隕劍橫在膝頭,劍柄上的北鬥流蘇掃過掌心的老繭——那是十二歲隨父練劍時磨出的印記。"當年母親用星砂替我擋下柳氏的蠱毒,如今該由我用這星芒引她入彀。"她指尖劃過劍鞘內側的慕容氏密文,那裏赫然記著破陣的關鍵:"以星隕劍斬碎陣眼時,必須讓北鬥印與日輪紋同輝。"話音未落,劍鳴突然轉向正南,正是天壇地宮的方位。
子時將至,昭寧披著染霜的披風站在將軍府角樓,望著祭天隊伍抬著的"七星輦"——輦中本該坐著的新娘,此刻正握著星隕劍站在她身側。春桃扮作侍女跟在輦旁,袖中藏著能解"牽機引"的慕容氏解藥,而真正的陳庭誌,此刻正被雪地營暗樁扮成送祭樂師,混入天壇西側的鍾鼓樓。
"小姐,天燈全滅了!"春桃的聲音混著風雪傳來,昭寧抬頭望去,三十六盞天燈果然同時熄滅,唯有天壇中央的"北極星燈"泛著詭異的青焰。星隕劍突然脫手飛出,劍柄上的流蘇直指地宮入口,而她嫁衣上的星砂竟離體飛起,在夜空中拚出西域三十六國的輪廓,每顆星砂都對應著一個正在滲血的陣眼。
地宮傳來悶雷般的震動,昭寧踩著積雪衝向天壇,玉璽與虎符在胸前相撞,激出的星芒掃過石階時,竟將雕刻的雲紋化作流動的星圖。當她推開地宮大門的瞬間,撲麵而來的不是祭天檀香,而是濃重的藏紅花味——陳庭誌正被綁在中央的九星台上,心口的北鬥印與頭頂的"北極星燈"遙相呼應,而他眼中倒映的,正是柳氏戴著蛇形金冠的身影。
"昭寧郡主來得正好。"柳氏的笑聲像毒蛇吐信,她袖中甩出的毒霧在星芒中顯形為雪狼圖騰,卻在觸到星隕劍時崩解成點點熒光,"你母親當年用星砂毀了我半張臉,今日我便用你的星芒血脈,讓毒牙部的日輪旗重新升起在漠北!"她指尖劃過九星台上的血陣,陣眼處正是昭寧的生辰八字,而陣圖邊緣,密密麻麻刻著西域三十六國的滅族日期。
昭寧望著陳庭誌被毒煙熏得發白的唇色,忽然注意到他暗藏在袖口的銀星——那是昨夜她用"牽星術"種下的生門標記。星隕劍突然在她掌心發燙,劍身上浮現出慧空大師的臉:"星隕劍鳴,斬的不是虛妄,是因果。"她忽然明白,陳庭誌心口的北鬥印與蛇形裂紋,正是當年母親為保護真正的西域汗王遺孤留下的雙重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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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你漏算了一樣東西。"昭寧扯下嫁衣的北鬥流蘇,將其係在星隕劍上,流蘇末端的銀鈴突然發出清越的響聲,與鍾鼓樓傳來的更鼓相合,"毒牙部的"血祭九星陣"需要純血的西域汗王血脈,而陳庭誌......"她揮劍斬向九星台的陣眼,劍刃卻在觸到血陣時頓住——陣圖中央,不知何時多了個與她玉璽相同的麒麟印。
陳庭誌突然抬頭,眼中閃過星芒:"柳姑姑忘了,當年玄武門之變,南宮夫人不僅調換了我與昭寧的繈褓,更在我心口種下了北鬥印的生門。"他掙斷繩索,指尖按在九星台的日輪紋上,與昭寧的北鬥印遙相呼應,"現在,該讓毒牙部的地火,燒了自己的老巢了。"
地宮深處傳來石破天驚的轟鳴,昭寧看見星隕劍上的麒麟紋與陳庭誌的日輪紋交相輝映,形成的星芒竟將血陣中的生辰八字燒成灰燼。柳氏的尖叫混著毒霧消散,而九星台下方,正透出地火的紅光——那是當年蕭戰庭在漠北埋下的火藥,此刻正順著毒牙部的血陣引信,向西域三十六國的舊都蔓延。
"阿寧,快走!"蕭戰庭的聲音從地宮上方傳來,昭寧轉身時,發現陳庭誌已倒在九星台上,心口的北鬥印與日輪紋正在融合,形成全新的星圖。她忽然握住他的手,將星隕劍塞進他掌心:"帶著星芒回去,讓西域的日輪與中原的北鬥,永遠同輝。"
當她衝出地宮時,天壇已被地火映成赤色,三十六盞天燈重新亮起,卻在星芒中拚出"天下歸一"的字樣。昭寧望著手中逐漸冷卻的玉璽,忽然聽見星隕劍在遠處鳴響——那是陳庭誌帶著毒牙部最後的血脈,向漠北方向遠去的訊號。
雪不知何時停了,東方既白處,星隕劍與星刃劍的共鳴聲仍在天地間回蕩。昭寧摸著嫁衣上殘留的星砂,忽然看見鏡中自己的影子,心口處的麒麟血印與北鬥玉墜終於合二為一。而在地宮深處,柳氏的蛇形金冠正被地火吞噬,冠上的雪狼圖騰,最終化作星隕劍刃口的一道流光。
這一夜,天壇的地火照亮了半個都城,卻無人注意到,在將軍府的兵器架上,星隕劍的劍鞘內側,新浮現出一行慕容氏密文:"星劫終章,始於情劫,終於心明。"而在千裏之外的漠北草原,陳庭誌望著掌心的星隕劍,發現劍柄處不知何時多了道細痕——那是昭寧握劍時,指甲留下的印記,像極了中原的"寧"字。
晨鍾響起時,昭寧站在天壇廢墟上,望著父親蕭戰庭指揮士兵清理殘垣。春桃捧著染血的嫁衣走來,忽然驚呼:"小姐,嫁衣上的北鬥紋...在生長!"昭寧低頭看去,月白緞麵上的星砂竟連成銀河,每顆星子都映著昨夜地火中閃過的麵孔——有母親南宮柔的溫柔,有陳庭誌的釋然,更有慧空大師臨終前的微笑。
"該回去了。"她輕輕撫過嫁衣,星砂突然飛起,在廢墟上空拚出西域的日輪與中原的北鬥,最終化作一道流光,向漠北方向飛去。星隕劍忽然發出清越的鳴響,這次,劍鳴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清亮,仿佛洗淨了十年的虛妄,隻留下星芒照路,劍鳴護心。
暮春的風卷起殘雪,昭寧望著遠處漸亮的天際,忽然想起慧空大師的最後一句話:"星芒少主的劍,斬的不是敵人,是自己心頭的霧。"此刻霧散天明,她終於明白,所謂情劫,不過是星劫中必經的試煉,而她的劍,早已在斬破虛妄的瞬間,為天下劈開了一條星芒之路。
在地宮的陰影裏,一雙布滿毒紋的手撿起半片蛇形金冠殘片。殘片映出的,不是柳氏的麵容,而是個戴著鬥笠的神秘人,他袖中滑落的,正是蕭戰庭當年在玄武門之變中遺失的半塊虎符——原來,毒牙部的陰謀,從來不是終點,而是另一場星劫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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