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假死真相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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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北的風卷著殘雪掠過軍帳頂時,蕭昭寧正在油燈下核對糧草轉運密牒。鴿哨聲刺破寒夜的刹那,她指間狼毫突然在絹帛上洇開墨團——簷角鐵環傳來三長兩短的輕響,正是雪地營暗樁專用的信鴿暗號。
    青銅鴿哨落地的聲音格外清脆。昭寧捏碎蠟封的瞬間,素白信箋上燙金的柳氏族紋猛地撞進眼簾,那是纏繞著星芒的三瓣忍冬花,三年來無數次在她噩夢裏綻放。火漆未褪的信尾還壓著半片枯黃的沙棗葉,葉脈間用密砂寫著"西域黑市,星芒殿方位圖拍賣"。
    指腹碾過沙棗葉邊緣的鋸齒,昭寧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血色黃昏。望京侯府後宅的火勢衝天而起時,繼母柳氏倚在雕花窗欞旁的微笑。那時她渾身浴血卻步態從容,裙裾翻卷間露出的裏襯紋樣,正是此刻信箋上若隱若現的冰蠶絲暗紋——這種產自西域雪山的蠶絲遇火不燃,隻會在高溫下收縮成透明繭狀物。
    案頭銅漏滴答作響。昭寧從紫檀匣裏取出半片焦黑的衣襟殘片,月光透過氈帳縫隙照在纖維上,隱約可見冰晶狀的反光。火場裏找到的十三具焦屍中,唯有柳氏的"遺體"缺少左手無名指——那是星主世家嫡係才會紋刻命星圖騰的位置。
    帳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昭寧將信箋投入炭盆,火苗倏地竄起幽藍焰色,正是西域秘藥"焚心燼"的特征。她盯著漸漸蜷曲的紙頁,耳邊回響起柳氏臨終前那句被火光撕裂的話:"昭寧,星芒殿的星核在等它的主人..."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西域白龍堆沙漠。
    駝鈴聲被狂沙撕成碎片,慕容霜望著沙丘下蠕動的黑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頸間銀飾。那是枚形如北鬥的星主族徽,中央七顆寶石已缺了最亮的天樞星——和她哥哥慕容柔,也就是昭寧生父當年佩戴的族徽如出一轍。
    "柳夫人果然守信。"柔然左賢王耶律斜軫的彎刀在沙地上劃出火星,身後二十名狼首衛的皮甲泛著冷光,"我們可汗說了,隻要星芒殿方位圖是真的,當年星主世家欠柔然的債,便算兩清。"
    慕容霜掀開車簾,露出半張覆著金色麵紗的臉:"左賢王該知道,星主族徽認主不認圖。"她抬手輕拋,羊脂玉匣在沙地上滾出丈許,匣蓋掀開的瞬間,月光照亮內裏用朱砂繪製的星圖,二十八宿方位正中央,用金粉描著"星芒殿"三個古字。
    耶律斜軫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腰間牛皮袋突然發出細密的叩擊聲,像是有活物在裏頭掙紮。慕容霜的目光倏地冷下來:"貴部從蕭戰庭軍中盜出的千麵蠱母蟲,怕是該讓我過過目了。"
    狼首衛們瞬間繃緊弓弦。耶律斜軫卻大笑起來,從袋中取出個青銅小鼎,鼎蓋掀開的刹那,上百隻指甲蓋大小的青蟲嗡鳴著騰空,蟲背甲殼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金斑——正是能模仿任何人形的千麵蠱母蟲。
    "蕭昭寧如今在漠北整頓雪地營。"慕容霜的聲音混著沙礫摩擦聲,"她若想解京都那位小皇帝的蠱毒,就必須進星芒殿取北鬥星核。"麵紗下的唇角勾起冷笑,"可她不知道,星芒殿的星核,從來隻認掌心有星芒印記的人..."
    耶律斜軫的手指驟然扣緊刀柄:"柳夫人是說,那丫頭..."
    "她掌心的星芒,是當年我哥哥用半條命為她種下的。"慕容霜的族徽在風沙中微微發燙,"星主世家棄了我們兄妹,可星芒殿的鑰匙,始終在昭寧手裏。"她忽然抬手指向東南方,"三日後黑市拍賣會,當星芒殿方位圖現世,整個西域的眼睛都會盯著昭寧。而你們..."
    狼首衛們的皮甲泛起金屬摩擦聲。耶律斜軫盯著星圖上逐漸被風沙掩埋的星芒殿標記,忽然低笑出聲:"柳夫人想要的,不過是那丫頭掌心的星芒印記。"他抬手召回蠱母蟲,鼎蓋扣下時發出悶響,"但我們柔然要的,是整個漠北草原。"
    風沙掠過車轅時,慕容霜袖中滑落半片殘頁。那是二十年前星主世家的密卷,邊角處用朱砂畫著斷裂的天樞星——正是當年她被家族放逐時,哥哥慕容柔為她強行改命留下的血咒。
    漠北中軍帳內,昭寧捏著陳庭誌賬冊裏掉出的半張羊皮紙。泛黃的紙頁邊緣,用狼毫勾勒著模糊的圖騰,五芒星環繞的狼首圖案,竟與信鴿所附地圖背麵的暗紋完全重合。
    "將軍,雪地營暗樁傳回消息。"帳外傳來李淮舟的聲音,鐵甲相撞聲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急切,"三日前西域黑市放出消息,拍賣品除了星芒殿方位圖,還有..."他掀開帳簾,月光照亮他掌心托著的錦盒,"當年望京侯府火場裏失蹤的星主族徽。"
    昭寧的指尖驟然掐入掌心。錦盒裏的銀飾泛著冷光,七顆星石獨缺天樞,正是記憶中父親常戴的那枚。她忽然想起柳氏臨終前露出的脖頸,當時以為是火光所致的紅痕,此刻想來,分明是族徽貼頸佩戴留下的壓痕。
    "陳庭誌的商路圖,狼族圖騰,還有星主族徽..."昭寧將兩張地圖重疊,月光下,狼首圖騰的眼睛正對著星芒殿標記的方位,"三年前火場的冰蠶絲,假死術,還有柳氏的真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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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淮舟忽然注意到她掌心的星芒印記在發燙:"當年望京侯夫人...不,慕容霜既是慕容柔的胞妹,為何會成為柳家的繼室?"他忽然想起什麽,從懷中掏出半卷殘破的《星主遺典》,"裏頭記載,星主世家每隔百年便會選出"星奴",以自身命星為引守護星芒殿..."
    帳外突然傳來戰馬驚嘶。昭寧接過《遺典》的手猛地頓住——泛黃的紙頁上,"星奴"二字下方繪著的圖騰,正是慕容霜頸間的族徽。而在圖騰注釋裏,清晰寫著:"星奴若背叛使命,其命星將永墜幽冥,唯有奪取直係血親的星芒印記,方能重塑命盤。"
    "原來如此..."昭寧的聲音混著炭火爆裂聲,"她當年假死遁入西域,就是為了借柔然之力重返星芒殿,奪取我掌心的星芒印記。"她忽然抬頭望向東南方,那裏正是西域黑市的方向,"千麵蠱母蟲,星芒殿方位圖,還有即將現世的族徽...耶律斜軫想借我的手打開星芒殿,而慕容霜,想借此機會要我的命。"
    李淮舟按住劍柄的手青筋暴起:"屬下這就去調遣雪地營精銳,三日內必能趕到西域..."
    "來不及了。"昭寧指尖劃過地圖上的狼族圖騰,想起信箋裏那片沙棗葉——西域沙棗樹,正是柔然斥候標記路線的信號。她忽然扯下案頭的漠北布防圖,用銀針刺破指尖,星芒印記的鮮血滴在地圖中央,竟沿著山脈走向勾勒出隱秘的商路,"陳庭誌的商路圖,慕容霜的星主族徽,還有耶律斜軫的千麵蠱...他們要的,是讓蕭戰庭的大軍在漠北腹背受敵。"
    更樓聲突然變得格外清晰。昭寧望著炭盆裏尚未燃盡的信箋殘片,忽然想起柳氏——不,慕容霜說過的那句話:"星芒殿的星核在等它的主人"。當年父親將星芒印記種在她掌心時,曾說過那是打開星芒殿的鑰匙,卻從未提過星奴的背叛,更未說過星主族徽為何會缺了天樞星。
    "傳令下去,明日拔營向西南。"昭寧將兩張地圖收入袖中,指尖撫過族徽上缺失的天樞星位,"告訴雪地營暗樁,緊盯西域黑市動向,尤其注意拍賣會上佩戴星主族徽的人。"她望向帳外漸明的天色,聲音裏帶著冰刃般的冷意,"慕容霜想要我的星芒印記,那便如她所願——我倒要看看,當年星主世家棄子,究竟想在星芒殿裏翻出什麽舊賬。"
    西域的風沙掠過沙丘時,慕容霜正站在黑市入口的胡楊樹下。她望著遠處煙塵裏隱約可見的商隊,指尖輕輕按在頸間族徽上,那裏還留著今早用蠱蟲偽造的星芒印記——與昭寧掌心一模一樣的金色紋路。
    "夫人,中原商隊到了。"柔然斥候的聲音帶著興奮,"領頭的女子掌心有星芒印記,和情報裏的蕭昭寧一模一樣。"
    慕容霜的唇角勾起冷笑。她知道昭寧必定會識破冰蠶絲的線索,卻算不到千麵蠱母蟲早已在三日前混入漠北軍營。當蠱蟲複製出帶著星芒印記的"蕭昭寧"出現在黑市,真正的獵物,此刻應該正對著帳中假的方位圖暴跳如雷吧?
    胡楊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慕容霜掀開麵紗,露出左頰上與昭寧 identica的星芒印記——那是用禁術從哥哥慕容柔屍身上剝離的半片星芒。她低頭看著掌心逐漸淡去的偽造印記,忽然聽見黑市深處傳來鍾響,那是拍賣開始的信號。
    "星芒殿方位圖,起拍價三千兩黃金。"拍賣師的聲音混著駝鈴聲,"另有重寶現世——星主世家失落的星主族徽,傳說持有此物者,可號令星芒殿七十二星使..."
    慕容霜轉身走向喧囂的黑市,靴底碾碎沙地上的沙棗葉。她知道,當昭寧發現地圖上的狼族圖騰與陳庭誌的商路吻合時,必定會順著線索找到星族族徽的秘密。而那時,千麵蠱母蟲早已帶著假的"星芒印記"潛入漠北軍營,蕭戰庭的大軍,很快就會收到"蕭昭寧投靠柔然"的密報。
    風沙越來越大,遮住了天際的星芒。慕容霜摸著頸間的族徽,忽然想起哥哥臨終前的眼神。那年她被星主世家放逐,哥哥用禁術為她改命,卻終究沒能擋住家族的追殺。如今她借柔然之力重返西域,要的不僅是星芒殿的星核,更是讓整個星主世家為當年的背叛陪葬。
    漠北的雪開始融化,昭寧望著手中重合的地圖,忽然發現狼族圖騰的眼睛處,用極小的字跡刻著"天樞墜,星芒滅"。她忽然想起《星主遺典》裏的記載:星主族徽缺天樞者,必為被放逐的星奴,其命星已墜,唯有奪取直係血親的星芒印記,方能重獲天命。
    "李淮舟,備馬。"昭寧忽然站起身,族徽在掌心壓出紅痕,"我們走西域商路,從白龍堆沙漠穿過去。"她望向東南方,那裏的風沙正卷著黑雲壓來,"慕容霜想借拍賣會引我入局,卻忘了星芒殿的方位圖,從來不是畫在紙上的。"
    當第一縷陽光照亮漠北草原時,兩匹快馬正朝著西域狂奔。昭寧掌心的星芒印記灼灼發燙,仿佛在回應千裏之外星芒殿的召喚。她知道,這場始於三年前的火場迷局,終於要在西域的風沙中,掀開最血腥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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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西域黑市的暗室裏,慕容霜看著拍賣會上標著"星主族徽"的銀飾被人高價拍走,忽然聽見帳外傳來騷動。當她看見闖入者掌心真正的星芒印記時,唇角的冷笑終於凝固——原來,她終究還是低估了昭寧對細節的執著,那半片沙棗葉上的鋸齒,早已暴露了信箋的偽造痕跡。
    風沙掠過暗室的燭火,將兩個女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星主族徽的銀飾在地上泛著冷光,缺了天樞星的位置,就像二十年前那個被撕裂的夜晚。慕容霜望著昭寧眼中的冷意,忽然想起哥哥說過的話:"昭寧的星芒,是星主世家最後的希望。"
    可惜,她從來都不是希望的守護者。當千麵蠱母蟲的嗡鳴在暗室響起時,慕容霜的指尖已扣住袖中短刀——這一局,她輸了方位圖的真偽,卻贏了時間。因為此刻的漠北軍營,蕭戰庭應該已經收到"蕭昭寧私通柔然"的密報,而雪地營的糧草轉運,即將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風沙漸歇時,昭寧看著慕容霜頸間的族徽,終於明白當年火場那抹微笑的含義。假死、西域、柔然,所有的布局都是為了讓她踏入星芒殿,取出北鬥星核——而星奴的終極目標,從來都是用直係血親的星芒印記,重塑自己墜落的命星。
    "你以為拿到我的星芒印記,就能成為星主?"昭寧的聲音混著暗室的回音,"可你別忘了,星主族徽缺了天樞星,就像星芒殿少了最重要的鑰匙。"她抬手露出掌心的印記,在燭火下泛著金色流光,"當年父親用天樞星的力量為我種下星芒,所以你永遠拿不走它——除非,你殺了我。"
    慕容霜的短刀突然出鞘。她知道昭寧說的是實話,星主世家的血咒從來公平,想要奪取星芒印記,就必須用持有者的命來換。當刀刃劃破空氣的聲音響起時,她忽然笑了——沒關係,隻要昭寧踏入星芒殿,隻要北鬥星核現世,就算賠上自己這條被詛咒的命,也足夠讓整個星主世家陪葬。
    燭火突然熄滅。暗室裏傳來蠱蟲的嗡鳴,還有布料撕裂的聲響。當昭寧的指尖觸到石壁上的星圖時,忽然聽見慕容霜在黑暗中低吟:"星芒殿的星核,從來都不是鑰匙,而是詛咒。昭寧,你父親沒告訴你吧?當年星主世家放逐我們兄妹,就是因為我們發現了星核的秘密——那東西,根本不是救人的聖物,而是..."
    話未說完,暗室頂部突然傳來沙土崩塌的聲音。昭寧在千鈞一發之際拽著李淮舟撲倒在地,碎石砸落的聲響中,她聽見慕容霜的輕笑逐漸遠去,混著柔然狼首衛的呼哨聲,消失在西域的風沙裏。
    當火把重新燃起時,昭寧看著地上的星主族徽,忽然發現銀飾內側刻著極小的字跡:"天樞墜,星核現,星芒滅,世皆焚"。她的指尖驟然收緊,終於明白慕容霜為何執著於星芒印記——原來星芒殿的星核,需要用純正的星主血脈來催動,而所謂的"解京都之局",不過是引她入殿的誘餌。
    漠北的雪水正匯入河流,朝著西域的方向奔湧。昭寧望著暗室石壁上天然形成的星圖,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塞給她的玉佩,背麵刻著的圖案,竟與眼前星圖一模一樣。她終於明白,星芒殿的方位,從來都藏在星主族人的血脈裏,而慕容霜的所有布局,都是為了逼她用血脈之力打開殿門。
    "李淮舟,傳令下去。"昭寧將族徽收入懷中,掌心的星芒印記在火光下格外明亮,"分兵兩路,一路追查慕容霜與柔然的動向,另一路隨我前往星芒殿。"她望向暗室深處的星圖,聲音裏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不管星核是詛咒還是聖物,這一次,我要親自揭開當年的真相。"
    西域的風沙依舊呼嘯,卻擋不住駝鈴聲向遠方蔓延。當昭寧的馬蹄踏上白龍堆沙漠時,天邊的星芒正悄然改變軌跡,仿佛在預示著某個古老秘密的覺醒。而在千裏之外的漠北軍營,蕭戰庭看著手中的密報,指尖捏緊了那份寫著"蕭昭寧私通柔然"的軍報,眼中翻湧的,不知是怒火還是疑慮。
    星主族徽的銀飾在行囊中發燙,缺了天樞星的位置,就像昭寧記憶裏父親殘缺的背影。她知道,前方等待她的,不僅是慕容霜的陰謀,還有星主世家百年前的血債。但這一次,她不再是被火光迷了眼的侯府千金,而是握著火種的追光者——哪怕這光芒,終將照亮的是星芒殿最深的黑暗。
    風沙掠過她的鬢角,帶走最後一絲冬日的寒冷。昭寧望著地平線上升起的星芒,忽然想起柳氏——不,慕容霜在火場說的那句話:"星芒殿的星核在等它的主人"。現在她終於明白,所謂的主人,從來不是繼承血脈的人,而是敢於直麵真相的勇者。
    而這一次,她準備好迎接所有的挑戰。因為在星芒殿的深處,不僅藏著北鬥星核的秘密,還有父親當年拚死保護的,屬於星主世家最後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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