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隕洞的青銅燈台在風雪中明滅，蕭昭寧剛將最後一捧星砂倒入東南角的鼎爐，頭頂的穹頂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她轉身時，李淮舟的身影正從通氣口墜落，鎖子甲上的血珠在星砂光中凝成冰晶，肩胛處的傷口翻著黑紫色的皮肉，顯然中了柳氏的蝕心蠱。
    “淮舟！”星隕劍“當啷”落地，她撲過去接住他下滑的身軀，血腥味混著永夜草的腐臭撲麵而來。鎖子甲下的內襯已被血浸透，傷口周圍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出幽藍，那是蝕心蠱深入心脈的征兆。
    李淮舟的睫毛上凝著冰晶，卻仍用染血的手指摸索著胸前的錦囊：“阿寧…調令…在裏麵…”錦囊邊角露出半塊焦炊餅的碎渣，焦痕在星砂光下泛著微光，正是三天前他潛入太子行營時，從蕭昭寧幼年繡的錦囊裏掉出的信物。
    蕭昭寧的指尖在他傷口上方顫抖，星芒剛觸碰到腐肉，卻被蝕心蠱的毒霧彈開。她突然想起十二歲那年，李淮舟為替她擋住刺客的毒鏢，曾在星砂原昏迷三日，那時他胸前也泛著同樣的幽藍：“別說話，我帶你去找星砂蘭根須…”
    “來不及了。”李淮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雙星烙痕在毒霧中亮起，“你看錦囊裏的炊餅碎…父親說，這是蕭戰山將軍用星砂烤的第一塊炊餅，當年蕭戰庭將軍與南宮夫人分食它定情…”
    洞外的結界突然發出蜂鳴，東南方向的星砂光紋劇烈震顫，蕭昭寧卻恍若未聞。記憶如潮水湧來——八歲的雪夜，她與李淮舟蹲在將軍府後廚，蕭戰庭用星芒烤焦的炊餅裂成兩半，焦痕竟天然形成北鬥與麒麟的紋路：“淮舟，你吃焦的，我吃軟的，好不好？”那時他鄭重地點頭，說帝星就該替星主擋住所有焦苦。
    “別說這些……”她的聲音哽咽，星芒化作細針穿透他的血脈，“你還沒帶我去看江南的星砂水稻，還沒在星隕洞的石壁刻下我們的名字……”話未說完，蠱毒突然逆流，李淮舟的唇角溢出黑血，染髒了她胸前的“星寧”戰甲。
    李淮舟卻笑了，指尖劃過她手背的烙痕：“阿寧，你記不記得…十歲那年，你偷拿蕭戰庭將軍的斷刀，差點劃破星軌羅盤？是我用麒麟玉佩替你擋住反噬…”他的氣息越來越弱，卻仍摸索著掏出貼身的玉佩，“現在…該它護你了。”
    麒麟玉佩突然發出強光，與蕭昭寧掌心的星芒產生共鳴。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星芒被玉佩牽引，與李淮舟的麒麟血在虛空中交織成鎖鏈，如活物般鑽進他的傷口。蝕心蠱的幽藍毒霧發出尖嘯，卻在鎖鏈觸碰的瞬間，如冰雪遇陽般消融。
    “原來如此…”蕭昭寧突然想起星芒殿壁畫中“雙星鎖鏈”的記載，“當年蕭戰庭將軍與南宮夫人能共生，靠的就是麒麟玉佩與星主印記的共鳴！”她將星芒毫無保留地注入鎖鏈，看著李淮舟的臉色逐漸恢複血色，“淮舟，你早就知道玉佩的秘密，對不對？”
    李淮舟閉上眼，卻在昏迷前輕輕搖頭：“我隻知道…你的星芒，是我見過最溫暖的焦餅香。”
    洞外的風雪在結界外呼嘯，蕭昭寧卻感覺不到寒冷。她抱著李淮舟滑坐在地，指尖撫過錦囊裏的炊餅碎，焦痕與蕭戰庭留下的星軌密碼完全吻合。原來早在十九年前，父輩就用一塊炊餅，將星主與帝星的命運悄悄綁定。
    “小姐！”春桃的聲音從洞口傳來，“東南防線的永夜草退了！李公子他……”
    “別進來！”蕭昭寧喝止了要衝進來的春桃，目光落在李淮舟肩胛的傷口上。那裏的皮膚已開始愈合，焦黑的腐肉下，隱約可見新生的淡金紋路，正是雙星烙痕的具象化。她突然想起星核的預言：“當星主與帝星的血在炊餅焦痕中相融，護世天網將獲得最堅固的基石。”
    李淮舟在昏迷中囈語，重複著童年的碎語：“阿寧…焦餅給你…甜的留著…”蕭昭寧終於忍不住落淚，將臉埋進他染血的衣襟。這裏有她熟悉的星砂氣息，有麒麟衛甲胄的鐵鏽味，更有十二歲那年，他為她烤焦炊餅時，指尖殘留的溫度。
    不知過了多久，李淮舟的睫毛終於顫動。他睜開眼，第一眼便是蕭昭寧紅腫的眼睛：“哭什麽？我這不是醒了？”他抬手想擦去她的眼淚，卻發現肩胛的傷口已結痂，掌心的烙痕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看來，我們的血，真的能融掉永夜草。”
    蕭昭寧捶打他的胸口，卻舍不得用力：“以後再敢獨自涉險，我就把你的麒麟刀熔了，鑄成烤餅的模子！”她舉起錦囊裏的炊餅碎，焦痕在星砂光中竟拚成“生死相隨”四個字，“知道嗎？剛才你的血滴在餅碎上，焦痕就變了。”
    李淮舟輕笑，指尖劃過她掌心的圖騰：“那就鑄成北鬥形狀的模子，每個炊餅都刻上我們的烙痕。”他望向洞外重新穩固的天網，光紋中浮動著千萬個小光點，“等打贏這場，我們就在星隕洞的石壁刻下故事——蕭昭寧與李淮舟，分食焦餅定情，以血為契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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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外突然傳來雪地營的歡呼聲，春桃的聲音帶著笑意：“小姐，李公子！東南方線的星砂蘭開了，是雙色的！”
    蕭昭寧扶著李淮舟站起身，發現他的麒麟刀不知何時落在腳邊，刀柄纏著半塊焦餅的碎渣。她突然想起蕭戰庭曾說：“真正的定情信物，不是玉佩或戰刀，而是願意為對方咽下焦餅的決心。”此刻看著李淮舟眼中倒映的自己，她終於明白，原來他們的羈絆，早在分食焦餅的童年，就已在星軌中寫下不可分割的一筆。
    “去看看雙色星砂蘭吧。”李淮舟牽起她的手，錦囊裏的炊餅碎隨著動作輕響，“聽說這種花，隻有星主與帝星的血共同澆灌才能開放。”
    星隕洞的石門在風雪中開啟，雙色星砂蘭的幽香撲麵而來。蕭昭寧望著花海中交織的金紅與銀藍光斑，突然輕笑：“淮舟，等明年春天，我們在花海裏支起烤爐，烤一爐焦香的星砂炊餅，讓整個北疆都知道——”
    “——星主的炊餅，焦的部分最甜。”李淮舟接過話頭，指尖劃過她手背的烙痕，“就像我們的星軌，所有的焦苦，最終都會釀成照亮永夜的甜。”
    風雪漸歇，天網的光紋在花海上方流淌，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蕭昭寧看著李淮舟胸前的麒麟玉佩與自己的狼頭令牌相觸，突然明白，所謂定情，從來不是某個瞬間的承諾，而是無數個分食焦餅、共抗永夜的時刻，在星砂中釀成的永恒。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天網，照在錦囊的炊餅碎上，焦痕竟隱隱浮現出“雙星歸一”的古體字。蕭昭寧知道，前方還有冬至日的狼首祭壇，還有紫微星墜的終極預言，但此刻，掌心的溫度，懷中的炊餅香，身旁人的心跳，都讓她堅信——隻要彼此相伴，任何焦苦，都會化作照亮前路的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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