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值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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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將食盒放到了不遠處的一張石桌上,將裏的老山參燉雞和那壇酒拿了出來。
    老人取箸夾了一塊雞肉放進嘴裏,細細口味。
    “唔,這個味果然是妙啊。難怪那黑殺才敢偷我的老參!”
    梁一為老人打開那一小壇酒,因為沒有杯子,他便將整壇酒放在了老人身前。“這是老石親自釀的,世上隻有兩壇,一壇我喝了,一壇在這裏,他老石自己都沒有!”
    老人喝了一口,然後捋須大笑。“好,好,好!妙,妙,妙!”
    老人的飯量果然不大,隻吃了幾口就打起了嗝。
    “你說那黑殺才都來了好幾天了,也不知道親自來,就那麽好麵子!”老人嗔怪道。
    石東對老人行了一個晚輩禮,然後說道:“小子石東拜見張伯伯。父親說當年因為嘴饞,害得你被師父責罰,他沒臉來見你!”
    老人“嗐”了一聲。“都這麽大年紀了,還矯情起來了!你是石玉剛的兒子?”
    一聽“石玉剛”三個字,一邊的酒狂徒麵色微變。石玉剛可是五絕中的“一農”的名字,他沒想到那個貪財的遊廚竟然就是五絕之一。
    那麽,這個老人敢石玉剛的氣,還讓石玉剛沒臉見他,這老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他就是一醫,張景。
    張景輕輕撫摸了一下石東,點頭說道:“黑牛功練的不錯,這黑殺才教兒子倒是不錯。”
    突然,張景麵色一沉。“你受傷了,還是在不久之前,中的是排雲掌!”
    梁一便將不久之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下。
    張景長歎一聲說道:“當年我也不願意成立什麽武林盟,認為徐牧就是想沽名釣譽。可自從他離任之後,齊淩天上位,這種恃強淩弱的事情就越來越多了。你單獨來我這裏,就說明他已經不在了吧!”
    梁一點了點頭。“齊淩天也被我殺了,可我還覺得這背後有人在搞陰謀。等明見日發榜之後,你還是隱你的居吧,這江湖怕是又要亂了!對了,老石讓我跟你求三天的‘脫胎浴’,我可是打了保票的,你要是有什麽難處,我來想辦法,千萬別拒絕我!”
    “真的?”張景微笑著看著梁一。
    梁一愣了一下,然後堅定的說道:“真的!”
    張景笑的更開心了。“咱們六個人啊,咱們三個關係是最好的,徐牧、韋鐵柱和臭要飯的總喜歡湊到一塊。當年我煉了三粒駐顏丹,咱們三人一人一顆,我是年紀最大的,現在頭發都白了,我昨天偷偷去看過老石,他也老了,隻有你看起來就跟幾十年前一樣。我不認為都是一爐出的丹,就你那顆是真的,你得給我出點血,讓我研究研究。”
    “沒問題!”
    “行,今天起,你就住在這,直到明樓主公布榜單。我一邊給咱侄子配藥,一邊做研究。”
    “老石呢?要他來不!”梁一問道。
    “他要想來就不許給我支棚子,我這本來人就多,他要是再搞這麽一出,連我自己都沒有地方落腳了!”
    這時,外麵突然有人大喊:“前麵的諸位武林同道,江湖救急。我白雲劍宗有人受了重傷,求一個靠前的位置。錢財、神兵,我們都可以奉上,同時加上我們白雲劍宗的一個人情。”
    酒狂徒抬頭遠眺,發現有幾個白雲劍宗的弟子抬著一個人,正是不久前被他打傷的戚不凡。
    他頓時呸了一口說道:“無恥小人,早知道我下手再重一些,一掌拍死了事!”
    張景看了一眼酒狂徒。“外麵那人就是打傷我侄子的人?”
    “對,就是那個白雲劍宗的戚不凡!”
    張景皺了一下眉頭。“又是這個白雲劍宗,我記得這不過是一個二流門派,現在做事怎麽這麽的猖狂。前些日子,也是他們在這裏動了手,如果不是我暗中出手,怕是我這草廬都讓他們給掀了。你們且等我一下!”
    張景說完就起身向後院走去,一炷香的時間都不到,他便回來了。
    張景剛坐下,草廬外麵就掛上了一個牌子。
    上麵寫著,“不忠不義者不救,不尊老幼者不救!”
    梁一哈哈一笑。“張老哥你還挺護短的,裏麵坐堂的是誰啊?”
    “我閨女,還有幾個徒弟!”張景說話時,麵有得色,看樣子對自己的閨女和徒弟十分的滿意。
    那塊牌子針對性很強,白雲劍宗的人喊了一會兒就離去了。
    沒過多久,村口方向就傳來了打鬥聲。
    梁一搖了搖頭。“這白雲劍宗真是霸道,看樣子是去找老石的麻煩去了。”
    張景嗬嗬一笑。“我看,他們是自討苦吃去了!搞不好,這白雲劍宗的支持者就是那個幕後黑手。”
    梁一說道:“正好,明大嬸要來了,讓她查查去,她早擅長做這種事情了!”
    張景撲哧一笑。“這世上敢叫她大嬸的也就隻有你了,徐牧當年隻喊了她一聲大姐,就被她好一通的收拾。”
    “誰讓她那會兒那麽胖,顯得那麽老,還那麽盛氣淩人的!”
    這天的晚上,風鈴村出了一件大事,一向在江湖上橫行無忌的白雲劍宗被打出了風鈴鎮。有人說出手的是五絕之一,有人說出手的就是一個廚子,可五絕之中並沒有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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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很少有人知道,五絕之中有一人是非常喜歡做菜和賺錢的,僅次於種地與練功。
    梁一很欣慰,自己曾有過誌同道合的朋友,哪怕是數十年未見,一眼就能認出自己,往日的種種就能瞬間浮現在眼前。
    梁一想起了以前認識的一個人,其名為徐修遠,是徐牧的同宗堂弟。
    徐修遠從小到大都受人欺負,後來投奔了徐牧,可最後又偷拿了徐牧的剛鑄好的斷神尺而逃亡。
    當梁一將其堵到懸崖時,徐修遠的一番話,讓他覺得的甚為可笑。
    徐修遠怪親人不睦,怪鄰裏不公,怪師長偏心,怪天道不公,卻唯獨不怕自己。
    梁一相信,沒有一個好人會被全世界所拋棄,當一個人被全世界拋棄,那有問題的不會是全世界,隻可能是這個人本身。
    人之初,性本善,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戕害他人。
    徐修遠怪親人不睦,卻從不說自己有好處隻想著自己,不與親人分享。
    徐修遠怪鄰裏不公,卻從不說自己背地裏常將自己比作真龍,而將鄰裏比作芻狗。
    徐修遠怪師長偏心,卻從不說自己學習不用功。世人都是慕強慕好,哪有人慕弱慕歹的道理。
    徐修遠怪天道不公,卻從不說自己為人有失,不知天道為何,卻妄自遷怒於天道,真可可笑至極。
    梁一慶幸自己這四十多年來,一直都是樂天派。他不但與張景、石玉剛結成好友,與明見日、韋鐵柱等人的關係也不錯,與步天揚、艾無憂等這些隻有一麵之緣的人也是相互熟稔。
    梁一可以肯定,這些人就算哪一天與自己敵對,也一定是有理由的,一定會有一番心理鬥爭,一定會心懷歉意。
    梁一這一輩子沒有多少恨的人,他恨新秦,徐牧幫大趙滅了新秦也有一部分是為了梁一。他恨徐牧,徐牧已然身死,細算一下他與徐牧的情與恨,終究還是情多一分。
    “我這一輩子,值了!”梁一臉上微紅的舉杯大聲說道。
    張景也舉起了杯子。“老朽此生有摯友,有愛女,有高徒,自己混的還不錯,殺過不少人,但救過更多的人。老朽這輩子也值了!”
    石玉剛雙手舉杯,先是對張景一欠身,又是對梁一震了一下酒碗。“我這一輩子樂在其中,有個總喜歡坑我的損友,有人聰明懂事的兒子,不解了我這一生的遺憾,還了我這一生的虧欠。更重要的是,老子這一輩子賺了好多的錢,老子這一輩子也值了!”
    酒狂徒豪氣幹雲的舉起酒杯。“我之前又孤又狂,不喜交友,隻喜獨飲。我這一輩子還長,從自遇到了三兩前輩,已覺不虛此行了。”
    張滿意是張景的女兒,一炷香之前她還叫張如意,現在他叫張滿意。她是一個溫婉且帶著幾分英氣的女子。此時,她也舉杯說道:“爹爹此生滿意,所以便給我改了名,做兒女的,沒有什麽比父母舒心更安心。我有慈父,前半生也如同我的名字一般。”
    祁小夜將自己的酒碗高高的舉過頭,顯得十分的可愛,她小臉焦急。像是在說“我也要說兩句!”
    五位大人都看出來了,皆是哈哈大笑。眼看著小姑娘都要哭出來了,五人這才壓住笑意安靜了下來。
    “我這輩子,我這輩子,我這輩子……”
    祁小夜念叨著,神情黯然了下來,她這輩子才剛剛開始,她才剛剛懂事,家就沒了。別人都在說好的事情,她突然發現自己這輩子實在沒有什麽好說的,不,有一個,也隻有一個!
    祁小夜想到了那個唯一,她笑了起來。“我這輩子遇到了三兩叔,值了!”
    眾人哈哈大笑,推杯換盞,說一說眼下的江湖,讚一讚石玉剛的手藝。
    酒狂徒在梁一的耳邊小聲說道:“三兩爺,你今天超過三兩了啊!”
    梁一哈哈一笑。“有一個人不敬的話,我不能醉啊!”
    梁一舉杯對月,心中暗道:“放之,你今生可值否!”
    梁一一口飲光杯中酒,微微一笑之後,便仰頭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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