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澤皓在原地靜坐了許久，才從那巨大的衝擊中緩過神來。他扶著身旁的紅樹，深知自己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必須謹小慎微。他不僅僅要麵對艾澤拉斯的原住民，更要提防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同類”。
    他花了半天的時間，整理好自己的狀態。他沒有刻意弄得過於狼狽，隻是保持著一夜未眠的疲憊感。他知道，在薩魯法爾麵前，任何過度的表演都是畫蛇添足。
    當他拖著沉重的步伐，出現在部落營地外圍的哨站前時，立刻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是那個人類！”斥候們認出了他，眼中充滿了驚訝和警惕。
    沒有過多的盤問，他很快被直接帶到了薩魯法爾的主帳篷。這一次，帳篷裏不隻有薩魯法爾，卡魯娜和瑟羅克也赫然在列。他們兩人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裝備，卡魯娜肩膀上的傷口也被妥善處理過，但他們臉上的表情都異常嚴肅，眼神中還帶著一絲看怪物般的複雜神色。
    很顯然，薩魯法爾已經從他們口中，聽到了一個令他難以置信的版本。
    “你回來了。”薩魯法爾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他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壓在夜澤皓的身上。“他們兩個在今天清晨返回，報告了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情。現在，我需要聽你的版本。告訴我，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夜澤皓心中一沉。看到卡魯娜和瑟羅克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想要“剪輯”故事的想法已經破產了。這兩位部落的勇士，顯然已經將昨晚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原原本本地匯報給了薩魯法爾。
    隱瞞，已經沒有意義。任何狡辯都會被當場戳穿。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進行一場更大膽的賭博——有限度地實話實說。
    “大王。”夜澤皓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卻無比坦誠。“卡魯娜和瑟羅克所說的，應該就是全部的事實。”
    他沒有否認，而是直接承認了那份“令人震驚”的報告。
    “在被敵人重重包圍、即將全軍覆沒的絕境中，我……動用了一種我本不該輕易使用的力量。”夜澤皓的語氣變得低沉，“我是一名術士，我的力量來自於對黑暗和扭曲虛空的鑽研。除了暗影與詛咒，我還涉獵了一個更危險的領域——毀滅。”
    他抬起頭，直視著薩魯法爾的眼睛，坦然承認：“是的，我召喚了地獄火。我用毀滅性的法術，清空了整個集會區，並最終摧毀了‘戈霍恩之心’。”
    他將一切都說了出來，唯獨隱瞞了自己是“穿越者”以及這種力量是“臨時覺醒”的真相。在他口中，這成了他早已掌握、但因其危險性而秘不示人的底牌。
    帳篷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卡魯娜和瑟羅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們似乎沒想到夜澤皓會如此坦白。
    薩魯法爾的臉色變得異常凝重，他繞著夜澤皓緩緩走了一圈，那雙眼睛仿佛要將他從裏到外徹底看透。
    “毀滅……”他從牙縫裏擠出這個詞，“那是古爾丹曾經使用的力量。是給我們的種族帶來榮耀，也帶來無盡災難的力量。”
    他的聲音中帶著深深的忌諱和……一絲隱藏的恐懼。
    “一個能召喚地獄火的人類術士……”薩魯法爾停在了夜澤皓的麵前，強大的氣場幾乎讓他無法呼吸，“你的力量，足以被當成一個巨大的威脅，在這裏被立刻處決。你知道嗎？”
    “我知道。”夜澤皓的聲音有些沙啞，但依舊沒有退縮，“但力量本身沒有善惡，大王。決定它方向的，是使用者的內心。我用它，是為了完成您交予的任務，是為了拯救我的同伴，是為了部落的利益。”
    他迎著薩魯法爾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道：“古爾丹用它來奴役獸人，而我，用它來屠戮部落的敵人。這就是區別。”
    這番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薩魯法爾死死地盯著他，眼神中的威壓和審視達到了頂點。帳篷裏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實質，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許久，許久。
    薩魯法爾突然收斂了所有的氣場，他那緊繃的臉龐上，竟然露出了一絲極其罕見的、複雜的笑容。那笑容裏，有欣賞，有忌憚，還有一種……如釋重負。
    “說得好。”他緩緩開口，“說得很好，術士。”
    “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人，並不可怕。一個擁有強大力量，卻還想方設法隱藏它、欺騙我的人，才最可怕。”薩魯法爾的目光掃過夜澤皓，“你的坦誠，救了你一命。”
    夜澤皓心中懸著的大石，終於落下了一半。他賭對了，在薩魯法爾這樣的老將麵前，任何花哨的謊言，都不如一份“可控的坦誠”來得有效。
    “你向我展示了你的力量，也向我展示了你的忠誠。”薩魯法爾轉過身，重新看向地圖。“這份力量太過危險，也太過……寶貴。我不希望它被濫用，更不希望它被我們的敵人，或者……我們內部的某些人知道。”
    他的話意有所指。夜澤皓立刻明白，他指的是希爾瓦娜斯。一個不受控製的、能召喚地獄火的強大術士，對於那位多疑的女妖之王來說，絕對是一個必須鏟除的目標。
    “所以，這件事，到此為止。”薩魯法爾下達了最終的命令。“對外，你們的任務報告，就采用準備的那個‘引爆沼氣’的版本。從今天起，沒有地獄火，也沒有毀滅術士。隻有一個完成了任務、頭腦聰明的‘部落顧問’，夜澤皓。”
    他看向卡魯娜和瑟羅克，眼神變得無比威嚴：“你們兩個，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大王！”卡魯娜和瑟羅克立刻沉聲應道。
    “很好。”薩魯法爾點了點頭，最後看向夜澤皓。“我會給你安排一個單獨的帳篷，並且，你可以有限度地查閱營地裏的資料和地圖。我需要你，用你的‘知識’，繼續為部落服務。”
    “但是記住，”他的聲音再次變得冰冷，“你的力量，是部落的武器，也是懸在你頭頂的利劍。不要讓我有揮下它的理由。”
    “我明白，大王。”夜澤皓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知道，自己終於用一種最危險，也最有效的方式，獲得了薩魯法爾真正的、帶著鐐銬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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