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惡首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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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霓裳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玩味的弧度,她的目光依舊落在柳如山身上,仿佛在欣賞他內心的掙紮與權衡。
    “風浪越大,稀奇的魚越多。”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像是在闡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你若是甘心一輩子困在源師之境,庸碌無為,那麽你去哪裏都行,安穩度日便是了。倘若你不甘心…”
    她的話語恰到好處地停住,留下無盡的遐想空間。那未盡的半句話,像是一顆投入深湖的石子,在柳如山的心海中激起層層漣漪。
    甘心?他如何能甘心!從小受盡同輩欺辱的陰影至今籠罩心頭,對強大力量的渴望早已深入骨髓。
    他深知,按部就班的修煉,或許能保一時平安,但絕無可能觸及那更高的境界,更別提查明真相,獲得足以撼動命運的力量。危險往往伴隨著機遇,這是修行界亙古不變的真理。
    柳如山低頭沉思,拳頭不自覺地在身側握緊。殿堂裏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以及遠處傳來的隱約風聲。
    許久,他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拱手向前,行了一個鄭重的禮節,聲音堅定而清晰:
    “宗主大人高瞻遠矚,既然覺得我適合去南方,那麽我就去闖一闖!縱是刀山火海,也當竭盡全力!”
    一直撫著胡須,麵色沉靜的火象護法融護法,聞言微微頷首,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這小子,心性確實不錯,臨事有靜氣,決斷有魄力,並非一味莽撞之徒。
    若是讓三金那跳脫浮躁的丫頭跟著他外出遊曆幾年,耳濡目染之下,性格或許真能沉澱下來,有所成長。
    “好。”雲霓裳唇角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加深了些許,似乎心中的某個算計終於得逞,“那就讓三金跟著你去吧。”
    “啊?”三金驚愕地抬起小腦袋,先是不敢置信地看向寶座上的宗主,隨即猛地扭過頭,一雙大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死死盯住了柳如山。
    剛才的恐懼和委屈瞬間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衝得七零八落,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意外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雀躍?
    柳如山也是微微一怔,但隨即反應過來。保護三金,這或許既是宗主的托付,也是對自己心性的一種考驗。
    他沒有絲毫推脫,再次拱手,承諾擲地有聲:“宗主放心,我自當竭盡全力,保護三金姑娘周全!”
    “哼!”三金回過神來,衝柳如山皺了皺小巧的鼻子,做了一個誇張的鬼臉,試圖掩飾內心翻騰的情緒,語氣故意裝得凶巴巴的,
    “你先照顧好自己吧,笨蛋!誰要你保護了!”隻是那眉梢眼角藏不住的笑意,和瞬間明亮起來的臉龐,完全出賣了她,方才的低落心情早已飛到九霄雲外。
    “四位護法跟我來,”雲霓裳不再多看他們,微微頷首,吩咐道,
    “你們先回去休息吧,盡早做好準備。”
    話音未落,她暗金色長袍微微一振,身影便在一片朦朧光輝中變得模糊,下一瞬,已化作一道璀璨奪目的遁光,宛如暗夜流星,衝天而起,徑直飛向宗門深處那座最高的殿宇。
    融護法慈祥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三金的頭頂,一股溫和的暖流悄然拂過,驅散了她最後的不安。“丫頭,出門在外,要聽話。”
    下一刻,他周身騰起灼熱的氣浪,整個人化作一道熾烈的火光,呼嘯著追隨著宗主而去。
    其餘三位護法也各自施展手段,或土黃光芒沉入地麵,或清風繚繞消失無蹤,或化作一泓清流滲入石縫,數息之間,宏偉的殿堂前方,便隻剩下了柳如山和三金兩人麵麵相覷。
    寂靜再次降臨,卻與之前的壓抑截然不同。陽光透過高窗,灑下斑駁的光柱,空氣中細微的塵埃在其中歡快地飛舞。
    “嘻嘻!”三金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蹦跳了一下,挽住柳如山的胳膊,笑聲如銀鈴般清脆,“終於能出去玩了!還是南邊!
    我還沒去過那麽遠的地方呢!聽說那裏有會唱歌的彩色大鳥,有比房子還高的水果,還有用各種奇怪蟲子做的點心…”
    她完全沉浸在了對未知旅程的憧憬中,開始掰著手指頭自言自語,興奮地規劃著,“我想想要帶些什麽…我的小金鎖一定要帶上,還有上次融爺爺給的護身符,多帶幾件漂亮裙子,嗯…還有還有…”
    柳如山哭笑不得地聽著她嘰嘰喳喳說了足足一刻鍾,從行李說到美食,再從美食說到可能遇到的奇聞異事,完全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他終於無奈地輕輕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她越來越放飛自我的暢想。
    “咳!三金姑娘,”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溫和而堅定,
    “我先回去了。南下路途遙遠,凶吉難料,趁著還有時間,我再琢磨下源術,看看能不能再提升一些實力,也好多幾分保障。”
    “哦哦,對哦!”三金這才恍然,不好意思地鬆開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那你快去吧!我也要去收拾行李啦!好多東西要準備呢!”
    她說著,隨意地朝柳如山擺了擺手,轉身就像一隻快樂的小鹿,蹦蹦跳跳地朝著側殿的石梯方向跑去,裙擺飛揚,發梢舞動,充滿了活力。
    柳如山看著她消失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卻也不自覺地牽起一絲溫和的弧度。
    他深吸一口氣,收斂心神,轉身朝著自己居住的房間走去,步伐沉穩,眼神重新變得專注而銳利。
    必須抓緊每一刻時間,南方,等待他的絕不僅僅是新奇與風景。
    與此同時,青萍城北方三十裏外。
    一道詭異的黑光正以驚人的速度掠過高空,所過之處,原本悠然飄蕩的朵朵白雲竟像是被無形之力侵蝕,瞬間潰散湮滅。
    甚至連天地間充盈的源氣,也變得稀薄紊亂,仿佛被那黑光貪婪地吞噬著一切能量。
    黑光之中,一個低沉而充滿惡意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一絲驚訝和更多的貪婪:“已經是四印源師了嘛?看來他身上有著天大的秘密!嘖嘖,這次真是撿到寶了…”
    聲音在呼嘯的風中消散,黑光速度再增,朝著青萍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青萍城內,北巷深處,一座不起眼的兩進小院。
    院門猛地被撞開,一個渾身焦黑的身影踉蹌著跌了進來。他身上的灰色勁裝幾乎被烈火燒成了布條,勉強蔽體,裸露出的皮膚大麵積碳化,散發著刺鼻的焦糊味。
    頭發隻剩下寥寥幾根蜷曲地貼在頭皮上,臉上纏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濃鬱黑氣,每一次呼吸都顯得異常痛苦艱難。
    他反身用盡最後力氣將院門閂上,隨即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癱倒在地,像是一條離水瀕死的魚。正是從那場慘烈攔截戰中僥幸逃得一命的善惡眾灰衣男子。
    “該死!怎麽這麽倒黴!”他有氣無力地張著嘴,聲音嘶啞難聽。想到帶出去的一整隊精銳善惡眾,竟然全軍覆沒,隻逃回他一個,心裏就在瘋狂滴血。
    那恐怖的火係源術,幾乎將他的源氣和生機都焚燒殆盡!
    就在這時——
    颯!
    一道尖銳的破空聲毫無征兆地在小院中響起。
    那道令人心悸的黑光去而複返般出現在院中,悄無聲息地懸浮在灰衣男子麵前,黑光收斂,凝聚成一個黑衣青年的身影。
    他頭發淩亂,麵色帶著一種不健康的蒼白,五官勉強算得上端正,但眉宇間卻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邪戾之氣,眼神陰鷙,如同毒蛇。
    此人,正是鳳棲城善惡眾的其中一位首領——惡首。
    他冰冷的眸子掃過地上奄奄一息的部下,聲音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卻讓灰衣男子嚇得渾身一顫,掙紮著想爬起來行禮。
    “隻有你一個人回來了?”
    灰衣男子強忍劇痛和恐懼,斷斷續續地回話,聲音充滿了絕望和後怕:“惡…惡首大人…我帶隊在城外攔截…
    本來,本來已經擊退了土象護法…成…成功擒住了柳如山…沒想到,沒想到突然碰上了火象護法…他的實力…深不可測…太,太可怕了…一出手…就燒死了大半兄弟…我…我拚盡全力才…”
    惡首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隻是眼底的幽光越發深邃冰冷。
    直到灰衣男子說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寒意:“聽你之前傳信,十日之後,青萍城還有一場武戰?”
    灰衣男子強忍著經脈寸斷的劇痛,匍匐在地,聲音斷斷續續卻急促非常,生怕慢了一秒就會招致不測:“南家三長老南震瑾這次是鐵了心要除掉柳如山!
    他不僅極力邀戰,更是當著眾多賓客的麵立下重誓,許諾若是柳如山能在生死台上勝出,就可以從南家百年積累的寶庫中任選一件寶物!
    這話一出,全場嘩然,很多人都覺得三長老是瘋了……”
    灰衣男子說完這段話,已經氣喘籲籲,冷汗混著血水從額角滑落,在他沾染塵土的臉頰上衝出一道泥痕。
    他不敢抬頭,隻能用眼角的餘光小心翼翼地窺視著前方那雙紋著猙獰惡獸圖騰的黑靴。
    被稱作“惡首”的男人籠罩在一襲寬大的墨色鬥篷中,兜帽的陰影深深地掩蓋了他的麵容,隻有一道銳利如鷹隼的目光偶爾從陰影中射出,令人不寒而栗。
    他周身彌漫著一股若有似無的陰冷氣息,使得周圍的光線都似乎黯淡了幾分。
    “哼!”惡首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聲音沙啞低沉,仿佛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南家的老東西,狡猾得像泥潭裏的千年老黿,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他既然敢開出這樣的條件,必然是留了極其陰毒的後手,恐怕那柳如山連寶庫的影子都沒見到,就會死得不明不白。”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緩緩掃過地上因恐懼而微微顫抖的灰衣男子,那目光中不含絲毫情感,隻有純粹的審視與估量,像是在看一件破損的工具。
    “你這次辦事,還算利落。可惜……”惡首的聲音拖長,帶著一絲遺憾,卻更令人毛骨悚然,
    “‘影遁術’的反噬之力已徹底毀了你的氣海,周身經脈也斷了七七八八。如今的你,源氣盡散,形同廢人,怕是再也無法為本座效力了……”
    這話如同九幽寒冰凝結的利刺,瞬間紮透了灰衣男子的心髒。他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盡褪,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和絕望,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惡…惡首大人!您…您是什麽意思?屬下對善惡眾忠心耿耿,這次是為了探聽這絕密消息才動用禁術,求大人看在……”
    “哈哈哈!”惡首突然發出一陣低沉而詭異的笑聲,打斷了男子的哀求,那笑聲中充滿了玩味與殘忍,
    “本座當然知道你的忠心。也正因如此,瞧你修行至今實屬不易,就這麽死了,未免可惜。”
    他緩緩抬起右手,那手掌蒼白得毫無血色,指甲卻尖銳烏黑。
    一縷凝練如實質的黑氣自他指尖嫋嫋升起,如同一條擁有生命的毒蛇,在空中扭曲、盤旋,散發出令人作嘔的陰冷與死寂氣息。
    “不如,就將你這身殘軀,奉獻給本座,煉製成一具‘惡意傀儡’吧!
    如此,你便能以另一種形態,繼續為善惡眾的偉大事業做事了,豈不完美?哈哈哈!”
    “不!大人!不要!求求您——”灰衣男子亡魂皆冒,發出淒厲的尖叫,掙紮著想要向後爬去。
    然而,一切反抗都是徒勞。
    惡首右手輕輕一指,那縷凝實的黑線瞬間激射而出,速度快得超越了視覺的捕捉極限!
    黑線精準地命中灰衣男子的眉心,並未貫穿,而是如同擁有生命的觸須般,猛地擴散開來,眨眼間便在他身體表麵纏繞了無數圈,形成一個密不透光的黑色繭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