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碎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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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飛槿受到反噬,嬌軀微顫,唇邊滲出一絲鮮紅。那縷魅惑真意也因此遲滯了刹那。
    就是這刹那之間,柳如山眼中突然清明如鏡。他張口長嘯,嘯聲如龍吟九霄,震得整個演武場的結界都在顫動。插入石台的斬心劍應聲而起,劍身上的火星盡數湮滅。劍柄精準地落入他血肉模糊的右掌,人與劍之間爆發出驚人的共鳴。
    “破!”
    一字吐出,護心鏡驟然亮起。劍芒不再是淡青色,而是化作與肉身顏色相似的暗金色。氣息過處,異火如遇驕陽的冰雪般消融。南飛槿踉蹌後退,發髻散亂,眼中第一次露出驚惶之色。
    台下落針可聞。唯有融烈猛地站起身,失聲驚呼:“百煉焚身訣!那是鳩族的絕世功法!”
    其餘三位護法眼中亦是精光暴漲,如同暗夜中驟然點亮的星辰,深邃而懾人。
    他們縱橫大陸多年,見識廣博,自然深知那遠在極北苦寒之地的寒鳩域,以及其中凶名赫赫的鳩族。
    與那些養尊處優、往往沉溺於權勢與血脈傳承的王族不同,鳩族之人,幾乎自誕生之日起,便注定與鐵血、殺戮和戰場為伴。
    那是一個在屍山血海中磨礪出的種族,民風彪悍至極,人人皆是從血火裏爬出的修羅,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
    他們的意誌如同萬載寒鐵,堅不可摧,其肉身更是經過千錘百煉,強橫得匪夷所思,足以徒手硬撼神兵利刃。
    而鳩族威震四方的根本,便是其鎮族秘典——百煉焚身訣!此功法被視為鳩族之魂,絕不外傳,非核心族人連窺視一角的資格都沒有。
    世間關於此功法的傳聞神乎其神,皆言其有奪天地造化之玄妙。
    傳聞修煉此功至一定火候,即便四肢斷裂,亦能憑借功法之力續接再生,破損的經絡血肉可於短時間內重塑愈合。
    而若是有大毅力、大機緣者,能將此功法推至那傳說中的大成境界,甚至可窺得“滴血重生”的無上神通!
    屆時,隻要尚存一滴真血,一絲殘魂,便能於寂滅中再度歸來,近乎不死不滅!
    這等恐怖境界,足以令世間無數強者為之瘋狂,卻又因鳩族的強橫與功法的苛刻而望洋興歎。
    方才,柳如山硬撼南飛槿的異火,那粉紅色的火焰詭異而霸道,頃刻間便將他持劍手臂的皮肉炙烤得焦黑碎裂,甚至露出了森森指骨,場景可怖。
    然而,在那焦黑之下,肉眼可見的血肉正在艱難地蠕動、滋生,一絲絲暗金色的流光在創口處流轉,抵禦著異火的持續侵蝕,並將殘餘的火毒一點點逼出、磨滅。
    那原本熾烈燃燒的粉紅色異火,竟真的如同遇到了克星,火光漸漸變得萎靡微弱,搖曳不定,再難成氣候。
    柳如山麵色冷峻,仿佛那灼骨焚心之痛並非作用己身。
    他輕輕一振手中長劍,那劍身嗡鳴作響,附著其上的最後幾點殘火如同被巨力甩脫的雨滴,紛紛揚揚地飄落而下,在空中留下幾道焦灼的痕跡,旋即熄滅。
    幾息之後,劍身之上焦黑褪去,重新顯現出那如一泓秋水般明晃晃的冷冽劍芒,銳氣更勝從前。
    “柳公子深藏不露,會的招數可真不少啊!”
    南飛槿眸光流轉,深處卻是一片冰寒。她抬手,纖指看似隨意地捋了捋額前幾縷因源氣激蕩而散亂的青絲,聲音嬌柔依舊,卻已然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與冰冷,之前的輕鬆寫意已然消散無蹤。
    “行走在外,雜七雜八的玩意兒都學了些皮毛,博而不精,讓南姑娘見笑了。”柳如山說話倒是實誠,語氣平靜無波。
    然而他的目光卻銳利如鷹隼,緊緊鎖定著前方那道窈窕身影,不敢有絲毫鬆懈。
    他心知肚明,眼前這女子,美貌柔媚隻是表象,其真實實力與狠辣手段,絕對是他生平所遇的勁敵之一。
    南飛槿嫣然一笑,並未再接話,而是心神微動。
    隻見她檀口輕張,一縷淡若煙霞、近乎透明的粉色氣息嫋嫋吐出,如同初春最早的一縷桃夭之息,慢悠悠、輕飄飄地向前方飄蕩而去,看似毫無力量,卻透著一股令人心神搖曳的詭譎。
    同時,她雙手再次於胸前結出一個繁複玄奧的印訣,其身後那龐大威嚴、散發著遠古蠻荒氣息的四足源獸虛影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瞬間化作一道流光,徹底融入她的嬌軀之內。
    轟!
    一股更為磅礴浩瀚的源氣頓時自她體內爆發開來,裹挾著驚人的能量波動,在她身後瘋狂凝聚、翻滾,最終赫然幻化出三條長約數丈、凝若實質的巨大尾巴虛影!
    這三條尾巴顏色各異,一呈魅惑之粉,一顯深邃之藍,一為虛無之灰,於空中緩緩搖曳擺動,每一次晃動,都引得周遭空間的氣流為之紊亂,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威壓。
    台下的大部分看客皆是一頭霧水,瞪大眼睛看著那縷慢悠悠飄出的粉色氣息,不明所以,隻覺得那東西看上去似乎並無甚殺傷力。
    然而,高台之上的路遙以及另外三位護法,卻是臉色微變,瞳孔驟然收縮。
    他們見識非凡,心中清楚無比,這絕非尋常源術,那乃是南飛槿將自身領悟的魅惑真意高度凝練後顯化出的一種詭異源術!
    其中蘊含著直擊靈魂、擾亂心神的可怕力量,無形無質,防不勝防。一旦柳如山被其擊中,心神必然失守,屆時意識混亂,幻象叢生,恐怕瞬間便會淪為任人宰割的魚肉!
    “靈魄術!”
    南飛槿嬌叱一聲,聲音帶著奇異的穿透力。話音未落,她的身形已如一道彩色的閃電,猛然疾射向柳如山!
    與此同時,她雙手齊揮,兩道比之前更加凝練、更加寬闊的淡粉色源氣匹練應勢而出,如同兩條擁有生命的巨大粉色綢帶,在空中劃過兩道曼妙卻致命的弧度,一左一右,避開正麵,從兩側包抄而去,意圖將柳如山的所有退路徹底封死,最終於他身前交匯合攏!
    匹練未至,那惑人心神的詭異波動已然率先襲來,試圖侵蝕柳如山的神智。
    眼看即將被那粉色匹練形成的包圍圈吞沒,柳如山幾乎是憑借多年戰鬥養成的本能,不假思索地揮劍橫斬!
    一道淡青色的凜冽劍氣潑灑而出,如同月華傾瀉,精準地迎上正前方的粉色霧氣。
    嗤嗤嗤!
    劍氣與那粉色霧氣甫一接觸,並未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反而是相互糾纏、侵蝕、消磨,發出如同冷水滴入滾油般的細微聲響。
    淡青與粉紅兩色能量相互纏繞,時而凝聚對抗,時而潰散開來,氣勁四射,竟在空中形成了一個短暫相持的能量漩渦,一時間打得難舍難分,誰也奈何不了誰。
    然而,南飛槿真正的殺招卻並非這正麵交鋒的能量。她見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腳下步伐再變,身形再次向前急速突進了數丈!
    那從兩側包抄而來的粉色匹練,因她的突進速度驟然加快,與柳如山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至不足六尺!那致命的合圍,下一刻便要完成!
    “太快了!這速度……這攻勢的刁鑽程度……若換做是我麵對這一招,恐怕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瞬間就會被那粉色匹練捆個結實!”
    底下圍觀的一名四印源師看得頭皮發麻,忍不住扼腕歎息,臉上盡是駭然與自愧不如。雖然同是四印境界,但這其中的差距,簡直判若雲泥!
    柳如山正欲催動身法向後急退,暫避鋒芒,卻猛地察覺到體內源力運轉異常滯澀!
    先前連續激戰,又硬抗異火、催動百煉焚身訣修複傷體,他體內源力本就消耗巨大,僅剩三成不到。
    此刻,這些剩餘的源力竟像是被投入了粘稠的膠水之中,運轉速度變得極其緩慢,而且路線隱隱有失控偏離的跡象,仿佛受到了某種外力的幹擾和誘導,變得狂躁而難以駕馭。
    他猛然驚醒!是那些看似被劍氣抵擋住的粉色霧氣!
    它們無孔不入,不僅僅具有魅惑心神的作用,更陰險的是,它們能以一種極其隱秘的方式,滲透影響對手體內的源力,誘導其改變原有的精妙運轉路線,從而大幅加劇源力的無謂損耗,並造成運轉失控!
    源師習慣於自身源力的如臂指使,很難第一時間適應這種突如其來的詭異變化,等到發現不對勁時,往往為時已晚,源力已瀕臨枯竭或陷入混亂,再也無力回天!
    想通了一切關竅,柳如山不禁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笑容,有恍然,有自嘲,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
    “原來如此……從最初那看似試探的攻擊,到後來的異火灼燒,再到如今的靈魄術……
    步步為營,環環相扣,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誘導我不斷消耗源力,並暗中布下這影響源力的暗手……哈哈哈,倒是我小覷了你南飛槿的心機與手段!”
    “哎呀,柳公子這話可真真是冤枉妾身了。”南飛槿故作一副傷心哀怨之態,眼波流轉間媚意橫生,然而那紅唇吐出的話語,卻藏著綿裏藏針的反諷與譏誚,
    “妾身不過是一介弱質女流,勢單力薄,不用些取巧的手段,怎能入得了您這位天才的眼?又怎敢與您正麵抗衡呢?”
    柳如山心知情況已是萬分危急,體內源力紊亂且即將告罄,外部殺招瞬息即至,此刻任何猶豫都將是致命的。
    他眼中驟然閃過一抹狠厲決絕之色,那是常年在生死邊緣搏殺曆練出的果斷!
    沒有絲毫遲疑,他猛地抬起左拳,體內那所剩無幾、尚且聽調的部分源力瘋狂湧向左臂,整條手臂瞬間蒙上一層暗金光澤,
    旋即狠狠一拳砸向自己胸口的正中央——那裏,正是百煉焚身訣小成之後,凝聚出的極強防禦所在,護心鏡的位置!
    “咚!”
    一聲如同敲擊萬年古鍾般的悶響傳出,厚重而深沉,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隻見柳如山胸口那麵看似與肌膚融為一體、呈暗金色的古樸護心鏡,在這一拳之下,霎時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紋,隨即轟然崩碎!
    無數暗金色的、仿佛蘊含著磅礴生命能量的細小鏡片,並未四散飛濺,而是如同百川歸海般,瞬間倒卷而回,盡數融入了他揮出的左臂之中!
    “哢嚓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爆響聲與血肉膨脹聲立刻從柳如山的左臂傳出!
    他的左臂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劇烈膨脹起來,肌肉賁張,青筋如虯龍般盤繞突起,皮膚表麵泛起金屬般的暗沉光澤,轉瞬間便比原來粗壯了整整一倍有餘!
    原本寬鬆的衣袖根本無法承受這股恐怖的膨脹之力,當即被撐裂,崩碎成無數布條,紛紛揚揚地散落。
    柳如山那條肌肉虯結、充滿爆炸性力量的手臂徹底裸露在外,其上的皮膚已然變成了深沉的古銅色。
    更令人驚駭的是,手臂之上,赫然環繞著一圈圈繁複而神秘的暗金色古老紋路,那些紋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散發出一種堅不可摧、力破萬鈞的恐怖氣息,仿佛這條手臂此刻已非血肉之軀,而是一件人形神兵!
    高台之上,一直凝神觀戰的融烈護法看到這一幕,不禁撫須慨歎,眼中精光閃爍:
    “破鏡護體!竟是這等決絕之法!此子心性之果決狠厲,實屬罕見!有壯士斷腕之勇啊!”
    他見多識廣,深知其中奧秘。百煉焚身訣修煉到小成境界,便會在修煉者胸前凝聚成一副無形的本源護心鏡,此鏡名為“磐”,
    取其“堅如磐石,穩若泰山”之意。它不僅是極強的防禦屏障,能抵擋致命攻擊,
    更能時刻溫養肉身,極大加速血肉傷勢的愈合,可謂鳩族子弟在戰場上存活的重要依仗之一。
    但是,百煉焚身訣修煉出的磐鏡攻防兼備,同樣蘊含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