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惡首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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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嘯的風聲消失了,看台上的喧嘩變成了被無限拉長的、扭曲模糊的背景音,甚至連自身血液流動、心髒搏動的聲音都遲緩得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水幕。
    感官變得異常敏銳,卻又異常遲鈍——他能清晰地看到台下某一位看客因驚愕而緩緩張大的嘴巴,能看到空中一粒塵埃以慢得令人發指的速度飄落,可他自己試圖挪動身體,卻發現每一個指令從心神發出到肢體響應,都慢得如同陷入了無底泥潭,完全跟不上那死亡珠子的逼近速度。
    “這是……”一股明悟夾雜著更深沉的驚駭湧上心頭,“不是時間變慢,是我的思維在極致危機下被加速了!是陰雷珠的氣場幹擾了時空!
    ”他“看”向台下,那些看客們臉上的表情變化遲緩得如同木偶,驚呼的動作分解成無數僵硬的幀率。這是一種令人絕望的清醒,眼睜睜看著毀滅降臨,自身卻無能為力。
    就在那枚陰雷珠表麵的幽光開始不穩定地閃爍,內部毀滅性能量即將徹底爆發的前一瞬——
    “轟!!!”
    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其磅礴與恐怖的烏黑光柱,毫無征兆地撕裂了武戰台上方的蒼穹,仿佛九天之上有一尊亙古存在的魔神猛然睜開了眼眸!
    光柱直徑足有十來丈粗,並非簡單的黑暗,其中仿佛流淌著無數扭曲的怨魂與破碎的法則符文,純粹、霸道、充斥著毀滅與死亡的極致氣息,卻又詭異地沒有發出絲毫聲響,隻有一種鎮壓萬物的、令人靈魂戰栗的沉重威壓彌漫開來!
    光柱降臨的刹那,武戰台周圍所有的防護光幕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無聲破碎湮滅。
    一道模糊修長的黑影,就立於那通天徹地的烏光柱正中央,周身繚繞著比最深沉的夜更晦暗的霧氣,看不清具體形貌,唯有一道冰冷淡漠的視線似乎穿透一切,落在了那顆即將爆發的陰雷珠上。
    隻見他似是隨意地抬起一隻手——那手臂的輪廓在烏光中若隱若現,仿佛由純粹的陰影構成——輕輕向前一點。
    霎時間,那磅礴的烏黑光柱表麵,無數扭曲的怨魂與符文急速匯聚,凝結成一隻遮天蔽日的虛幻大手!
    這隻手龐大無比,掌紋清晰可見,每一條紋路都仿佛由流淌的冥河與破碎的山脈勾勒而成,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古老與邪惡氣息。大手五指微曲,看似緩慢實則快得超越思維,向著那顆狂暴的陰雷珠隨意一抓!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沒有能量衝擊的爆鳴。在那虛幻大手的掌心,陰雷珠表麵瘋狂閃爍的幽暗雷光如同遇到了克星般,瞬間溫順下來,所有躁動不安、足以撕裂五印源師的毀滅性能量,被一種更高級、更絕對的力量強行禁錮、壓縮、撫平。
    那顆令柳如山乃至台下融烈等高手都感到心悸的珠子,就像一顆普通的小石子般,被那隻虛幻大手輕易地握在了掌心,再也興不起半點風浪。
    光柱中的黑影似乎低頭“看”了一眼掌中之物,一道渾厚卻帶著幾分邪異磁性的男子聲音響徹天地,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耳中,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評價一件無關緊要的玩具:
    “陰雷珠···也就四印的威力。”
    下一刻,那虛幻大手隨意一拋,便將那顆已變得黯淡無光的珠子扔向了光柱中心的黑影。黑影張口一吸,珠子便沒入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隨即,一陣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聲從中傳出,清晰無比,仿佛那不是一顆蘊含恐怖能量的真意之寶,而真的隻是一顆脆硬的糖豆,被輕易地咀嚼、碾碎、吞噬殆盡。
    靜!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整個武戰台乃至四周的看台!
    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與茫然。心髒仿佛被一隻冰冷的手握住,忘記了跳動。呼吸停滯,血液凍結。
    這……這是誰?!
    竟然……竟然將足以轟殺五印源師的陰雷珠,像吃糖豆一樣隨手抓住,然後……吃、吃掉了?!
    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手段!這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剛剛動用最後一分力量拋出陰雷珠、此刻已源力耗盡、體力透支、重重倒在冰冷武戰台麵上的南飛槿,強撐著抬起蒼白的臉。
    她那雙原本充滿不甘與倔強的美眸,此刻也被無邊的震驚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所取代。她死死地盯著光柱中那道模糊的黑影,嘴唇微微顫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陰雷珠的威力,也正因如此,眼前這一幕帶給她的衝擊才更為毀滅性。
    “小丫頭,”那渾厚邪異的男聲再次響起,目標直指南飛槿,語氣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淡漠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是你不守規矩在先。武較之爭,竟動用此等陰毒禁器,欲取人性命。南家如今,真是越發不長進了。”
    話音微頓,那視線似乎掃過癱倒的南飛槿,又似穿透空間,落在了她身後某處。
    “我出於好心,救下這小子一命,”聲音繼續響起,帶著一種玩味的意味,“免得你小小年紀就造下殺孽,將來心魔纏身,大道無望。
    此番,也算是為你……積點陰德了。”
    “積陰德”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帶著一種極其詭異的諷刺感。
    光柱之中響起的渾厚男子聲音尚未完全消散,看台某處貴賓席上,融烈等四位禦氣宗護法均是臉色劇變!他們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比的凝重與驚悸。
    “唰唰——”
    四道強烈的源氣波動轟然爆發,破空之聲尖銳刺耳,響徹驟然死寂的武戰台。融烈的身影如同瞬移般,第一個出現在幾乎虛脫的柳如山正前方,將其嚴嚴實實地護在身後。
    老者平日慈和的臉上此刻布滿寒霜,眼神銳利如鷹隼,周身源力澎湃鼓蕩,如臨大敵。
    路遙、小溫、阿柔三人幾乎同時落下,呈犄角之勢站在融烈身旁,體內源力毫無保留地運轉開來,氣勢連成一片,凝重地望向那烏光中的黑影。
    他們雖未言語,但緊繃的身體和如臨大敵的眼神,已說明了來者的可怕。
    融烈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身形挺拔如鬆,率先拱手,聲音沉凝有力,遠遠傳出:
    “老夫禦氣宗護法,融烈。見過善惡眾——惡首閣下!”
    “惡首”二字一出,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那些原本還未反應過來的人群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什麽?善惡眾?”
    “惡首?!是那個傳說中的……”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天啊……”
    驚呼聲、倒吸冷氣聲此起彼伏,看台上頓時騷動起來,許多人下意識地後退,臉上懼色更濃。
    被護在身後的柳如山心中猛地一驚,心髒再次狂跳起來。
    善惡眾!惡首!
    這個名字他絕不陌生!這是一個近年來迅速崛起卻又神秘無比的勢力,其名號即便在鳳棲城中也時常被諸多長輩提及,諱莫如深。
    傳聞中善惡眾結構奇特,分為“善眾”與“惡眾”兩部,行事風格亦正亦邪,詭秘難測。而各自的領袖便是“善首”與“惡首”,一直是隱於幕後的神秘人物,極少在外界公開現身,其實力深不可測。
    今日,這位凶名在外的惡首,竟然真身降臨於此?
    總不可能是為了觀看兩名區區四印源師的武較爭鬥那麽簡單!
    那麽……他是為了什麽而來?
    柳如山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在青萍城門前,他與路遙前輩遭遇的那一場突如其來的伏殺。
    那夥源師手段詭異狠辣,身份成謎,事後宗門調查,種種蛛絲馬跡似乎都隱隱指向與善惡眾有些關聯的勢力……
    一個荒謬卻令人心悸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冒出:難道是手下辦事不力,所以這位老大……就親自來辦了?若真如此,對方的目標很可能就是自己!剛剛那所謂的“救命之恩”……
    想到這裏,柳如山後背剛剛消退的寒意再次湧起,比之前更加冰冷刺骨。他暗自腹誹,心情複雜到了極點,剛脫虎口,又入狼窩?而且這頭狼,恐怕比老虎可怕千百倍!
    正當柳如山心思急轉之際,那通天徹地的烏黑光柱開始緩緩消散,如同被無形之手收攏,最終盡數沒入場中那道黑影體內。
    一個身形異常高大、全身都籠罩在一件寬大黑袍中的男子,清晰地出現在所有人麵前。
    黑袍的材質看似普通,卻仿佛能吸收周圍一切光線,使得他所在之處顯得格外幽暗。
    他輕輕抬起了下巴,露出了下半張臉。嘴唇薄而細長,顏色是近乎無血的淡粉,與他周身那未散盡的、令人不安的黑色氣息形成了極其鮮明的、詭異的對比。
    他的皮膚異常白皙,並非健康的潤白,而是一種久不見天日的、近乎透明的蒼白,如同上好的寒玉,更添幾分陰柔與邪氣。
    “融烈,我聽說過你。”惡首開口了,聲音依舊渾厚,卻去掉了光柱籠罩時的回響,更顯得清晰而逼人。他的目光似乎落在融烈身上,又似乎穿透了他,看向更遙遠的地方,
    “雲宗主最近怎麽樣了?聽說青萍城最近發生了一場大戰,可惜本座當時另有要事,未能親自到場目睹,實在是一大憾事。”
    他語氣平淡,仿佛真的在閑聊,但提及“大戰”二字時,那薄薄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極細微的、難以捉摸的弧度。
    話音剛落,又是兩道強勁的遁光從天而降,帶著急促的破風聲,重重落在倒地不起的南飛槿身前。光芒散去,露出兩位麵容威嚴、衣著華貴的老者。
    一人身著藏青色長袍,麵容清臒,目光銳利如電,正是南家二長老南震海;另一人身著絳紫色錦袍,體型微胖,麵色陰沉似水,乃是三長老南震瑾。
    兩人現身的第一時間,目光先是快速掃過南飛槿,確認她隻是脫力並無大礙後,隨即齊齊轉向場中的黑袍惡首,眼神無比凝重,充滿了忌憚。
    “哦?”惡首仿佛才注意到他們,微微偏頭,目光在南震海和南震瑾身上來回掃視,那目光如同實質,帶著冰冷的審視意味,“想必這兩位就是南家如今的話事人了吧?真是幸會。”
    他話語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帶著毫不掩飾的質問,“不知……是哪一位如此‘慷慨’,賜下這陰雷珠給族中小輩?
    縱容其在武較之中行此絕滅之事,當真是……心狠手辣,視規矩如無物啊!”
    如此直白的、近乎打臉的質問,讓南震海和南震瑾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南家雄踞青萍域,何等權勢,何時被人如此當麵毫不客氣地撕破臉皮質疑過?
    柳如山見這位惡首對勢力龐大的南家竟也如此肆無忌憚,心中先是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痛快,南飛槿動用陰雷珠欲致他於死地,南家脫不了幹係。
    但緊接著,更大的疑惑湧上心頭:善惡眾雖然在鳳棲城及其周邊區域算得上一方不容小覷的勢力,傳聞中也有六印甚至更強的源師坐鎮,但若是與雄踞整個青萍域、底蘊深厚、擁有七印強者存在的龐然大物南家相比,整體實力恐怕還是有所不及的。
    那這位惡首……究竟是哪裏來的底氣,敢如此正麵硬撼南家兩位實權長老?他僅僅是為了“主持公道”?絕無可能!
    南震海眼角微微抽動,與身旁的南震瑾交換了一個極其短暫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與屈辱感,上前一步,竟是以一種近乎平輩相交的、甚至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退讓姿態,對著惡首拱手道:“老夫南震海,現為南家二長老,惡首閣下方才所言甚是。
    今日之事,確是南某治理家族不嚴,監察不力,竟讓陰雷珠此等禁忌之物流入族中晚輩手中,險些釀成無法挽回之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