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聚才為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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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策靖遠翁孫對弈於竹枰,手談之際輒以故事佐之。雖非血胤之祖,然靖遠自繈褓失怙,未嚐識祖蔭之溫。今得此慈顏長者,晨昏定省,禮敬有加;寒暑問安,恩澤彌厚。雖無宗法之係,其舐犢之情,竟勝親生。
孫策拊膺長歎,將那楓溪之苦娓娓道來。
『楓溪歸舍,其妻麗麗方在庖廚炊爨。婦人體素樸,躬耕織紝,攜二子課讀。策凡公務輒諱莫如深,常以"婦道人家"輕之,自謂見識淺陋,不配聞知朝野之事。
是夜燈燭熒煌,楓溪獨坐中堂,握麈尾而咄咄不休。簷角鐵馬叮咚,更漏迢遞,竟無一人堪共剪燭西窗。遙想昔年同窗故舊,皆因此事怏怏不樂,鄉黨鄰裏亦側目而視。彼時春風桃李,笑談鴻鵠,今作秋風梧葉,滿目蕭索。雖無伉儷之歡,然糟糠之妻尚在灶前溫黍,雖不言而喻,其默慰之心,實勝千金。
麗麗亟問曰:"君何事悻悻而歸?"
楓溪乃具陳始末。"信否?終有日村中危樓傾頹,竟無寧居之所。原址本擬建民舍,詎料為蠹吏所攘奪,脂膏盡入私囊,偽稱"新農村公寓",迄今杳無蹤跡。村民連年叩閽訟冤,皆咎吾調度失當。殊不知其間多賢達之士——譬如蔬圃之主,闔村薪糧賴之;雉飼之戶,產婦啼嬰必求其羽;尤有羊牧之老吳漢泉,吾家稚子哺乳猶需購其羊乳。彼等皆殷勤問訊:"何以良田被侵占?官銀盡沒?""
麗麗曰:"君何苦自傷肝脾?倘憂成疾,悔之晚矣。" 乃柔荑輕撫君胸臆,欲寬解其憤懣。然楓溪怒氣方熾,如壺水將沸,孺子泣訴亦難遏其雷霆。
麗麗曰:"汝豈忘先慈因鬱致病乎?" 楓溪聞之,氣稍紓。
楓溪曰:"此乃全村命脈所係!危樓傾覆,人命關天,豈容坐視?汝乃村姑,安知社稷之事?"
麗麗曰:"妾有良策欲獻,奈何君方盛怒……"
語未竟,楓溪已拍案而起:"婦道人家能知何事!"
麗麗曰:"君肯聽否?"
楓溪曰:"聽之若觀優伶演戲,或可遣悶。"遂橫臥竹榻,麗麗以熱巾覆其麵。
麗麗曰:"昔與村中媼嫗閑話,頗得要領。且勿視老嫗為朽木,妾嚐提煉若幹精要,願君以虛心受之。"
楓溪曰:"贅言休矣!速道其詳!"
麗麗曰:"彭氏黨羽非惟財豐勢厚,更蓄養陶朱公三徙猶貧之輩——"
楓溪曰:"何謂也?"
麗麗曰:"彼等昔年販白泥於後山,今欲吞噬建樓之地,實圖謀奪我族世代棲居之山巒!白泥乃造瓷之珍材,先祖賴此立業,今竟遭宵小覬覦!"
楓溪曰:"噫!狼子野心,竟欲吞噬山林乎?"
麗麗曰:"妾竊以為非彼等獨謀,恐有第三者慫恿。觀老彭祖德厚重,其父祖皆秉忠厚傳家,豈容逆子行不義?然暗中操縱者何人,雖不可知,亦當存疑。"
麗麗曰:"且看村中屋舍漸次林立,終將被毀。彼等求完整地塊,非為建公寓,實圖後山白泥礦脈!曩者先祖賴此製瓷為業,今若得逞,恐將百年基業斷送。"
楓溪曰:"唔。"
麗麗曰:"妾有芻議,當速鬻宅邸予彭黨,莫待強龍壓境,屆時恐蕩然無存。君之諸兄弟近鄰而居,素懷忠義,可曉以利害,共售其宅。籍此資財,另辟新壤,建樓置產,引渠鑿井,粗具炊爨之便即可。"
楓溪曰:"此計宏大,汝乃灶下婢,焉有經緯之思?恐畫虎類犬耳。"
麗麗曰:"卿且聽妾言,毋以成見拒之。妾自始至終未幹君之政事,蓋因信君能自決。今君憂思成疾,豈非印證此理?"
楓溪曰:"罷罷罷,且道其詳。"
麗麗曰:"君之諸兄弟素睦,若將宅邸售予彭黨,可曉以大義令其共襄。籍此資財,渡河至西岸荒原——彼處乃先祖遺留之地,夯土築室,鋪徑引渠,架電線而通水火,雖簡樸然已具村落之形。"
麗麗曰:"此舉看似遷避,實為以靜製動。彭黨見我等默然退讓,必以為怯懦,不複加誅。待其強橫侵淩之際,我方西岸山麓便可廣納流民,彼時村民方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之妙矣。"
楓溪曰:"此計若行,豈非遺棄同宗於虎口?村中多賢良方正之士,豈容坐視其受虐?"
麗麗曰:"今勸諫無益,猶螳臂當車。待彭黨施暴之日,我等對岸已成避世桃源,彼等被迫來投,豈非"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楓溪曰:"卿意竟是待其驅逐村民,然後收留乎?"
麗麗曰:"精哉斯言!築室不難,聚才為貴。彼等一旦失所,我等但開軒以待,不費分文而得英才,此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之道。"
楓溪曰:"依卿所言,倒有些道理……然此謀淵渟嶽峙,卿何得此奇思?"
麗麗曰:"豈非闔村鄰裏乎?即君之昆仲妯娌,皆倡議此舉。妾特來稟白,若君決意行之,諸兄弟必唯命是從,其家眷亦當共襄。"留得青山在,何愁沒柴燒"?君乃血氣方剛之輩,徒以肝火傷身,豈非"壯誌未酬身先歿,空餘恨水向東流"耶?"
麗麗曰:"昔者君之弟浩斌怒持利刃欲毆彭黨,反被其律師團構陷入囹圄。彼等巧舌如簧,誣陷盜伐官木、私鑄錢幣,今雖囚禁三月,終將秋後問斬!"
楓溪曰:"吾但懷忿懟,未暇深思對策。"
麗麗曰:"是哉?"怒目橫眉"豈能解憂?當效仿《孫子兵法》"圍師必闕"之智,以退為進方得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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