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雙方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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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霄賊主營的牛皮帳篷在朔風中如瀕死的巨獸般鼓蕩,帳外的狼頭旗幟被狂風擰成麻花,旗杆上凝結的冰棱如獠牙般垂落,每一次撞擊都在凍土上砸出細碎的冰花。
    北境的暴雪已持續三日,鉛灰色的雲層壓得極低,將營地籠罩在永恒的暮色裏,唯有巡邏隊火把的光暈在雪幕中晃出幽紅的漣漪,宛如遊動的血蛭。
    帳內的鬆木火塘燃著半焦的馬骨,青煙裹著獸油的腥甜盤旋而上,在穹頂凍霜上洇出灰黑色的紋路。
    劉寧強攥著狼首令牌的指節泛白,令牌邊緣的齒痕深深嵌入掌心,血珠順著紋路滴落,在攤開的羊皮地圖上暈開——地圖標注的青嵐河糧道被朱砂塗成血線,此刻正被新滴的血點侵蝕,宛如一條正在潰爛的傷口。
    “報——!”斥候撞開帳簾時,肩頭堆積的雪沫簌簌掉落,凍成冰碴的睫毛在火光中折射出細碎的虹。
    他的羊皮披風結著硬殼,每走一步都發出“哢嚓”的脆響,靴底刮過地麵的冰棱,驚得火塘爆出一串火星,照亮他瞳孔裏跳動的恐懼:“西營糧庫...被北蕭城夜襲隊燒了!三千石粟米...全沒了!”
    屠方的九環鬼頭刀“哐當”砸在銅爐上,九枚銅環震出的嗡鳴撕裂帳內的死寂。
    他鐵塔般的身軀前傾時,狐裘披風掃過火塘,濺起的火星落在帳壁結冰的毛氈上,瞬間熄滅成暗點。
    獨眼罩下的琥珀色瞳孔映著跳躍的火光,宛如被投入滾油的狼眼:“三千石?你再說一遍!”他的聲音撞在結霜的帳頂,回音混著帳外風雪的呼嘯,化作沉悶的咆哮。
    劉寧強突然掀翻橡木桌案,狼首令牌彈起三尺高,砸在覆著冰殼的帳壁上,發出“篤”的悶響。
    堆積的軍報如雪片紛飛,其中一張記錄著“連坐鏈死囚口糧配額”的羊皮紙飄過屠方麵前,紙角幹涸的血手印恰好蓋住“丙叁拾柒號”的編號,指痕裏還嵌著未化的冰晶。
    “北蕭城哪來的膽子?”他的聲音沙啞如磨砂過冰麵,靴底碾過燃燒的木柴,迸濺的火星爬上屠方披風邊緣的貂毛,將漆黑的毛茬燙出焦痕,“顧百川那雜種不是在鐵石城養傷嗎?”
    屠方猛地扯開衣領,暗紫色勁裝上的金線狼頭紋章被扯得變形,絲線斷裂的聲響混著帳外旗杆冰棱墜落的脆響。
    他想起三日前在鷹嘴崖目睹的詭異景象——月光下,數道黑影在冰麵如履平地,甲胄反光似流動的水銀,當時隻當是小股騷擾,如今才驚覺那是北蕭城“冰蠶軍”的先遣隊,他們靴底塗抹的鯨油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跡,早被連夜的暴雪掩蓋。
    “肯定是鐵石城那幫雜碎接應的!”屠方的刀環撞擊聲愈發急促,銅環摩擦的火星濺在火塘邊緣的冰棱上,爆出“劈啪”輕響,“趙岩那老匹夫前幾日還在城頭敲鼓,鼓點聲傳了十裏——敢情是給北蕭城打掩護!”
    帳外突然傳來戰馬的驚嘶,巡夜隊的梆子聲驟然變調,三長兩短的節奏撞在結冰的城牆上,回音如喪鍾。
    劉寧強踢開帳簾的刹那,西北方的夜空被橘紅色火柱劈開,濃煙如巨蟒般卷上鉛雲,火舌舔過的雪粒在空中燃成赤金,簌簌落在他甲胄的狼頭紋章上,將冰冷的金屬燙出滋滋輕響。
    “還有中營!”斥候的哭腔被狂風撕碎,他指著更遠處的暗紅火光,睫毛上的冰珠墜落在地,碎成八瓣,“中營糧庫也被人摸了!守糧隊說是...說是穿著咱們甲胄的人幹的!”
    屠方的九環刀突然出鞘,刀光劈開帳內彌漫的煙霧,刃身刻著的符文在火光中流轉幽藍,宛如蟄伏的毒蟒。
    他想起昨夜巡查時撞見的“運糧兵”——他們推著蒙著氈布的板車走向中營,靴底幹淨得反常,當時隻以為是常規調度,此刻才驚覺那些人靴底早用熊油浸過,在冰麵上行走不留痕跡。
    “內鬼!一定有內鬼!”劉寧強的怒吼震得帳頂冰棱如暴雨傾盆,他抓起案上的狼首令牌,裂痕處卡著半片熟牛皮,那是三日前從北蕭城細作靴底搜出的物證,邊緣還留著齒狀咬痕,“誰放北蕭城的人混進糧營的?說!”
    屠方的獨眼突然盯住牆角的兵器架,那裏整齊碼放著二十具冰蠶甲,甲片間的冰蠶絲在火光中泛著珍珠光澤。
    三日前還完整無缺的甲胄,此刻最底層那具的肩甲缺了一角,缺口邊緣的冰晶棱角與西營糧庫現場發現的甲片碎片嚴絲合縫,斷口處甚至殘留著北蕭城特有的硫磺熏烤痕跡。
    “是你帶來的人!”屠方的刀背砸在兵器架上,冰蠶甲片嘩啦啦墜落,碰撞聲混著帳外風雪的呼嘯,如同萬鬼哀嚎,“你說這些甲胄是戰場上撿的,鬼才信!”
    劉寧強的狼首靴碾過掉落的甲片,脆響混著他壓抑的咆哮:“你屠方的‘鬼頭軍’昨晚在哪?中營糧庫的守將可是你的老部下!”
    他的聲音撞在結霜的帳壁上,與屠方刀環的撞擊聲絞成利刃,刺破帳內凝滯的空氣。鬆木火塘爆出的火星濺在兩人之間,在覆著冰殼的地麵上燒出焦黑的細縫,宛如即將崩裂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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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夠了!”帳外傳來總首領傳令兵的嘶吼,鎏金狼首令牌如流星般拋進帳內,砸在兩人中間的血漬上,將凍結的血珠震成齏粉。
    令牌邊緣刻著的“殺”字浸著新血,在火光中泛著詭異的紅:“總首領有令:即刻追查內鬼,再敢內鬥,提頭來見!”
    劉寧強與屠方同時收手,卻在彎腰撿令牌時撞在一起。屠方的獨眼罩滑落半邊,露出眼窩下那道從顴骨斜貫至下頜的刀疤——那是三年前夜城屠城時,被守城少年用斷劍劃開的傷口,此刻在火光中泛著青白;而劉寧強的狼首劍柄擦過屠方左手的斷指疤痕,那是北蕭城陷阱裏的尖刺留下的印記,指骨斷口處甚至還嵌著半片碎冰。
    “北蕭城和鐵石城...必須付出血價。”劉寧強的聲音從齒縫擠出,他踢開燃燒的糧冊,火焰舔過“連坐鏈死囚”的名錄,將“丙叁拾柒號張五”的名字燒成灰燼,紙灰飄在半空,與帳內懸浮的冰晶碰撞,發出細碎的輕響,“屠方,你帶‘鬼頭軍’去抄鐵石城的後路,我親率‘血狼隊’截殺北蕭城的運糧隊。”
    屠方重新係緊獨眼罩,九環刀在掌心轉出冷光,銅環摩擦的嗡鳴混著帳外旗杆冰棱斷裂的脆響:“要是讓某發現你借機公報私仇...”他的話尾被狂風撕碎,消散在帳外卷起的雪霧中。
    當兩人衝出營帳時,西北方的火柱已漸次熄滅,唯有濃煙在夜空中勾勒出猙獰的輪廓,煙柱頂端的火星被狂風卷成火雨,落在營地結霜的帳篷上,燙出無數焦洞。
    巡夜隊抬著燒焦的糧袋走過,焦糊味中混著未燃盡的粟米香,像極了三年前夜城焚城時,漂浮在血水中的米粒氣息。
    劉寧強望著漫天風雪,突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密報:北蕭城的“冰蠶軍”已在青嵐河上遊鑿開暗渠。他摸出懷中的鐵哨,哨身狼齒紋硌著掌心,那是北蕭城細作的聯絡信物,此刻哨孔裏還堵著半片凍僵的血痂。
    “傳令下去,”他的聲音被風吹得支離破碎,每一個字都凝結成冰粒,“所有糧道守軍,見人就殺,見糧就燒。讓北蕭城和鐵石城...嚐嚐斷糧的滋味!”
    屠方的九環刀突然指向東南方,那裏的鐵石城城牆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城頭的烽火台正升起青色狼煙,與紫霄賊營地的黑煙在半空相撞,形成扭曲的絞索。
    “某現在就去扒了趙岩的皮,用他的骨頭熬粥!”他的怒吼震落兵器架上的冰棱,碎冰砸在狼首令牌上,將“血狼噬日”的圖案裂成兩半。
    鬆木火塘的餘燼在帳內明明滅滅,照亮散落的軍報上“糧草告急”的血字,那字跡已被火塘蒸騰出的水汽洇開,宛如正在融化的血河。
    而在紫霄賊主營之外,青嵐河的冰層下傳來隱約的鑿冰聲,與遠處糧營餘火的劈啪聲交織,宛如死神在為這場糧營劫火,敲響第二記喪鍾——冰層下的暗渠中,北蕭城運糧隊的冰蠶絲網兜正緩緩前行,網兜裏的粟米沾著血水,在幽藍的冰光中泛著冷冽的金。
    鐵石城垛口的冰棱垂落如劍,顧百川背靠凍裂的城磚,聽著趙岩玄鐵劍鞘叩擊石欄的聲響,目光卻穿透風雪望向西北方的鷹嘴崖褶皺。
    上一世輾轉聽聞的糧庫密訊在腦海中轟然鋪展——據潰兵口述,西營糧庫藏在崖背陰麵的冰穀,三層鹿皮氈布下囤著粟米,而那消息來自一個被紫霄賊砍斷手筋的老糧秣官。
    中營糧庫的線索則來自密探血書,說其依托廢棄鉛礦洞,洞口偽裝成獵人小屋,煙囪常冒怪煙,後來才知是焚燒監工屍體的青煙。
    "青嵐河暗渠東段有冰裂跡象。“趙岩的聲音被風揉碎,顧百川卻想起上一世在北蕭城地牢聽來的秘聞——某個被拷問的紫霄賊小校喊出過”暗渠西側支流有岔路“,當時隻當是胡言,此刻卻與鑿冰聲莫名吻合。
    他指尖劃過斬魂劍血槽,想起老兵們圍著火塘講的故事:”舊窯廠的地窖藏過春糧,地表用斷旗杆做標記。“那些被篝火映紅的臉龐與此刻趙岩霜白的眉睫重疊,竟分不清是傳聞還是預言。
    夜風卷著雪沫撲來,顧百川望著紫霄賊營地煙柱,想起上一世酒樓裏的說書人敲著醒木:”東北山坳有凹地,狼頭旗插在哪,糧草就埋在哪。"
    當時以為是編故事,此刻煙縷扭曲的形狀卻恰似說書人比劃的糧袋。
    趙岩指向東南假糧隊時,他突然記起某封沒頭沒尾的密信:“糧庫坐標藏在獵戶歌謠裏,第三句押‘冰’韻的地方。”那些曾被忽略的隻言片語,此刻在城牆上的冰棱間閃成寒光。
    老城主的手按上肩頭時,顧百川正盯著崖下灌木叢。上一世路過破廟,曾聽見傷兵碎語:"狗洞在狼頭旗右側三丈,灌木下有半截斷矛。"
    當時隻顧趕路,如今卻看見虛構的斷矛與真實的灌木重疊。"按傳聞部署,"他聽見自己回應,聲音混著風嘯,仿佛那些死去的說書人、密探、老兵正借他之口說話,“申時三刻,沿歌謠標記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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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落時,遠處冰麵轟鳴如雷,顧百川突然想起上一世最後聽見的話——某個瀕死的傳令兵抓著他衣角:”糧庫...不止一處..."
    那些散落在記憶角落的傳聞碎片,此刻在城牆的冰棱上織成密網,每一個節點都係著紫霄賊的命門,而他隻是個拽著線頭的人,將上一世的道聽途說,織成今生的殺局。
    青嵐河的冰層在子夜的月光下泛著幽藍,宛如一塊凝固的巨大藍寶石,卻在無人察覺的深處傳來隱約的鑿冰聲,與紫霄賊主營方向傳來的夯地聲遙相呼應。
    顧百川憑依鐵石城垛口,看著對岸鷹嘴崖的陰影裏,火把光暈如鬼火般明滅——那是紫霄賊在加固糧庫鹿砦,而冰層下暗渠裏,鐵石城死士正用浸油的麻繩包裹鑿冰錘,每一次敲擊都墊著獸皮,將聲響消弭在流水的嗚咽中。
    夜風卷起城頭積雪,露出凍裂的城磚縫隙裏嵌著的紫霄賊箭鏃,顧百川的指尖撫過箭杆刻著的狼頭紋,想起上一世密探血書裏的警告:“糧庫周圍三裏埋著連環雷”。
    對岸突然爆起一團火光,巡夜隊的梆子聲驟然密集,而他知道,那是北蕭城的"冰蠶軍"正在試探雷區,每一次火把的明滅,都是用命在繪製死亡地圖。
    紫霄賊主營的炊煙在黎明前的灰蒙中扭曲成繩套,顧百川望著煙柱頂端突然下墜的火星,想起老兵們圍爐時說的"狼頭旗冒煙,必有大動"。
    此刻雙方的斥候如蛛絲般在雪原穿梭,鐵石城的密探用凍僵的手指在樹皮刻下符號,而紫霄賊的細作正將毒粉塗在箭矢上,兩種不同的殺意,在零下三十度的空氣中悄然凝結,隻待第一聲弓弦震碎冰層,便會引爆這場蟄伏在雪下的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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