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愛又名地宮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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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得正好!"張三金強忍劇痛獰笑著,與此同時,紫晶棺內的少婦突然睜眼。顧遠手中的劍啷的一下墜地——阿茹娜的瞳孔泛著蠱蟲特有的幽綠,懷中嬰孩正撕扯著自己胸前的聖狼刺青。
    範文嘔著血沫嘶吼:"別看他眼睛!"話音未落,顧遠已被屍潮淹沒。阿茹娜的指尖劃過他染血的臉頰,三年前產房中的低語猶在耳畔:"夫君...給孩子起個名..."
    "破軍!"顧遠突然暴喝,這是他們早夭孩兒的名字。紫晶棺應聲炸裂,張三金拿起袖中小刀卻搶先刺向範文咽喉。電光石火間,顧遠以指代劍使出百獸總功的"蒼狼碎月",劍氣穿透張三金左肩,將人釘在二十八宿星盤上。
    張三金狂笑著咳出內髒碎片:"看看你的好妻兒!"阿茹娜的屍身暴起,五指如鉤抓向顧遠心口。顧遠本能地扣住愛妻手腕,卻見她頸間銀鈴正係著當年定情的狼牙——那是他親手雕了三天三夜的聘禮。
    "阿茹娜..."顧遠虎目泣血,防禦架勢瞬間潰散。屍蠱的利齒刺入肩胛時,範文用盡力氣甩出本命羅盤,銅盤邊緣的刀刃斬斷阿茹娜臂膀:"顧遠!振作點!她們早不是活人!"
    隻見顧遠的虎口被阿茹娜的指甲撕開深可見骨的傷口,血珠滴在妻子眉心朱砂痣上,暈開一抹妖異的紅。他踉蹌後退時踩碎滿地星砂,那些嵌著天門派弟子眼球的晶粒,此刻正映出破軍青紫的小臉——那與自己兒時八成相似的小臉。
    "爹爹..."蠱童緩緩口吐人言,聲音與顧遠夢中千百次聽見的重合。阿茹娜的屍身以扭曲的姿勢爬來,頸間銀鈴叮當作響——這是她難產那夜,顧遠為安撫妻子陣痛親手係上的。
    範文重傷的身軀劇烈抽搐:"咳...那是噬心蠱...模擬的..."話未說完,張三金便甩起星盤旁星盤砸向範文,"噓——讓我們的顧公子好好享受天倫之樂。"
    顧遠三拳打碎三具撲來的屍蠱,拳鋒觸及阿茹娜衣角時卻陡然凝滯。當年大婚的紅綢從記憶深處翻湧而出:阿茹娜戴著狼牙額飾,在篝火旁跳祈福舞時,銀鈴也是這樣叮咚作響。
    "夫君...抱抱破軍,抱抱我們的孩子..."蠱童張開潰爛的雙臂,胸口聖狼刺青正與顧遠共鳴。地宮陰風驟起,顧遠持劍的手腕浮現青黑脈絡——子母蠱正通過血脈侵蝕神智。
    張三金倚著星盤喘息,嘴角溢出的黑血在地麵畫出嘲弄的弧:"三年前你若乖乖待在拜火教聽我命令,何至於此?"他故意用敲擊紫晶棺碎片,"記得嗎?你愛妻最後一口氣...可是用來詛咒你這負心人..."
    "住口!"顧遠全力打出數掌劈碎七具屍蠱,掌風卻繞過阿茹娜母子。他後背撞上岩壁,當年產房的血腥味突然充斥鼻腔——阿茹娜攥著他的手漸漸冰涼,古力森連麾下鐵騎的彎刀正架在接生婆頸間。
    範文咬破舌頭道:"顧遠!你兒子真正的名字..."他腹部雖被骨杖貫穿,卻嘶聲喊出驚天秘密:"...叫長生!破軍是張三金篡改的記憶!"
    蠱童的利齒刺入顧遠脖頸的刹那,這個名字如驚雷炸響。顧遠混沌的腦中緩緩閃過畫麵:產床上的阿茹娜用最後氣力在他掌心寫下"長生",卻被闖進來的拜火教徒用幻蠱抹去。
    "長生..."顧遠突然暴喝,周身迸發的真氣震飛十丈內的屍蠱。阿茹娜的屍身在聽到這個名字時突然僵直,眼眶中爬出的蠱蟲發出淒厲尖叫。
    張三金驚恐地發現,子母蠱陣的核心正從紫晶棺轉向顧遠心口。他瘋狂催動骨杖想要補陣,卻被範文用最後氣力鎖住命門:"你算盡天機...卻算不到...母親的本能..."
    顧遠顫抖的手撫上妻子腐爛的麵頰,百獸總功最溫和的"靈猿探月"此刻化作致命殺招。當指尖觸及阿茹娜後頸要穴時,他聽見記憶深處的聲音:"我成魔了...夫君,請親手..."
    蠱童的利爪穿透顧遠胸膛的瞬間,阿茹娜的屍身突然抱住孩子。母蠱與子蠱在血脈相連的二人體內互相撕咬,張三金嘔著血狂笑:"好!好個母子情深!那就..."
    範文看到這樣的畫麵——顧遠抱著兩具屍體跪在晨光中。破碎的狼牙項鏈隨風滾動,內層羊皮血書上的契丹文終於完整顯現:"以吾魂為祭,護吾兒長生。"
    當第一顆流星劃過地宮裂隙時,張三金身旁的青銅星盤轟然炸裂。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紫晶棺中的子蠱化為灰燼,那些煉化的星砂正從屍蠱眼窩中逆流而出。
    "不可能..."這位契丹國師第一次露出驚惶神色,"天陽子的"星隕咒"明明已經..."
    "師傅用了七年陽壽遮掩天機。"範文的七竅都在滲血,手中卻穩穩托著本命星盤,"就為等今日熒惑守心!"
    範文暈倒的最後一眼看見張三金撕開胸膛,將本命蠱聚集成最後一道真氣,真氣形成鋒利的寶劍。三千屍蠱同時自爆形成的血霧中,傳來他最後的詛咒:"顧遠...我在黃泉...等你和你全家團聚...天殺的古日連和羽陵族結合的狼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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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遠此刻渾身酥軟,張三金死前這最後一擊,他是必然躲不過的,他嘴角微揚,緊緊抱住妻兒屍首。"生不能白頭偕老,那就死後同穴吧……"
    一個健壯的身影快速擋在顧遠身前,"哈喇慎!"這聲部族戰吼讓閉眼等死的顧遠渾身劇震,當年正是自己叔公用這吼聲為新生兒顧遠驅邪。
    他抬頭望去,隻見叔公左胸撕裂道大口子,深可見骨,顧遠身軀一震,大呼道"叔公!叔公!叔公……"
    "狼崽子,教你最後一課——對敵莫留情!你終究...是我古日連的血脈..."垂死的男人大笑,用最後氣力將顧遠推向生門。地宮深處傳來鎖鏈斷裂的巨響,"走..."垂死的男人扯下頸間狼牙項鏈,"去西坡白樺林那間小屋,張三金的..."顧遠握緊染血的項鏈,發現內側刻著自己生辰八字。
    顧遠被地宮內罡風掀飛撞上石壁,喉頭腥甜。模糊視線中,他看到叔公古力森連渾濁的雙眼淌下血淚。
    "阿茹娜掀蓋頭時,你喝光了三壇馬奶酒。"顧遠大哭喊道,"你說羽陵部的兒郎就該娶最烈的馬,喝最辣的酒。"
    "叔公!遠兒對不起你!叔公!如果真的有來世,遠兒真的願意在當一回叔公的……兒子……"
    最後一瞥間,顧遠看見叔公在笑。那笑容與當年教他馴鷹時一模一樣,眼角皺紋裏卻藏著訣別的悲愴。
    顧遠用盡最後的力氣,拖起暈倒在地宮口的範文,踏過滿地血汙時,聽見背後傳來嘶啞的哼唱。那是古日連族的《勇士歸鄉曲》,他七歲那年發高熱,叔公抱著他在雪原奔走三天三夜,哼的就是這個調子……
    當顧遠拖著暈倒的範文衝出地宮時,地宮轟然倒塌,門口,是早已死去多時的阿古拉的屍體,廢墟下,朝陽升起,正照在古力森連死去時的位置,顧遠心中知道他至死保持著向前的姿勢,凝望的方向,正是漠北古日連部故地的方位……
    三日後,顧遠站在西坡白樺林的新墳前。古力森連的鎏金彎刀與阿古拉的蛇骨鞭交叉插在碑前,碑文用契丹文與苗文並刻:"仇與親,皆歸塵土……"
    五毒教徒獻上從張三金殘軀找到的密卷,其中記載著複活噬魂蠱的秘法。顧遠將密卷投入篝火時,恍惚聽見阿茹娜的銀鈴聲——那串他親手係在妻兒棺槨上的鈴鐺,正在地宮廢墟中隨風輕響……
    範文拄著桃木杖立於顧遠側,懷中《天門秘錄》無風自動。泛黃的紙頁停在"熒惑守心"的星象圖,批注處多出幾行自己寫的血字:"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破軍非災星,長生即永恒……"
    青銅鼎上的磷火碎成三千星子,有人拾起蠱蟲褪下的空殼,在星砂鋪就的河床上寫下第八十一種死而複生的可能。
    月光穿透十二層玄武岩,照見母狼哺育石像的夜晚,我們曾用鎖鏈丈量過黑暗,卻在黎明前數清了彼此的傷痕。
    蠱童的銀鈴沉入冰河,每個鈴鐺裏都住著未降生的春天。
    死去的薩滿把星圖刻進肋骨,占卜者用斷掌捧起流沙般的命運。
    漠北風切開第九十九道傷疤,狼王在碑文裏反複複活。
    有人把愛人的名字種進鍾乳石,等千年後長出帶血的舍利。
    最後的占星師吞下磁針,任鐵屑在血脈繪製歸途。
    所有未寄出的家書在腐土發芽,長成困住時光的荊棘林。
    此刻星光正縫補破碎的圖騰,風沙搬運著所有未完的對話。
    我們在彼此的瞳孔裏,打撈沉沒的月亮與未鏽的刀。
    長生天的酒壇倒懸,醉倒的勇士成為新的星座。
    有人把心跳刻在甲骨上,等黃沙漫過 便成為新的預言。
    蠱蟲在子夜褪去人形時,地宮深處傳來陶塤的回聲。
    那是所有母親們——用骨血吹奏的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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