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鳳鳴鹽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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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喬清洛指尖蘸著朱砂,在羊皮輿圖上圈出三處鹽井。晨光透過議事廳雕花窗欞,在她鴉青色箭袖上灑下細碎金斑:"劉家井的鹵道被火藥所毀,當從城南暗渠引水;王家井的鹽工多是晉王舊部..."狼毫筆尖頓住,"史姐姐覺得該如何處置?"
史迦斜倚太師椅把玩蛇形鏢,聞言抬了抬眼皮:"照老規矩,反骨者沉塘。"
"不可。"喬清洛將筆杆在硯台邊輕敲,"昨夜我翻查鹽工名冊,發現七成是被強征的流民。"她抽出一卷泛黃賬簿,"這是父親當年與晉王交易的暗賬——用鹽引換童工三百,這些人的賣身契..."
機關鎖匙突然從梁上墜落。顧遠單臂撐著橫梁笑道:"夫人好眼力,這暗格我尋了半月未果。"他飄然落地時牽動傷口,被喬清洛用算盤抵住腰眼:"傷未愈就敢運輕功?"
史迦的蛇鏢釘住賬簿:"說正事!滄州分舵..."
"滄州的事交給孫老四。"喬清洛突然翻開暗賬末頁,"他侄子就在王家井鹽工名冊裏。"指尖點著某個被朱砂圈住的名字,"用這個換他忠心,夠不夠?"
藥廬蒸騰的霧氣裏,喬清洛握著玉杵研磨龍腦香。顧遠赤著上身趴在竹榻上,後背新結的痂像幅破碎的星圖。
"鹽倉東角十二口鐵鍋要重鑄..."她突然開口,指尖沾了藥膏按在他肩胛,"我已命人拆了父親丹房的青銅鼎。"
顧遠悶笑震得竹榻吱呀:"那鼎能煉五百斤寒鐵..."
"所以分給五毒教鑄箭鏃。"喬清洛加重手勁,"史姐姐今晨帶著圖紙去了太原。"藥香忽然染上幾分酸意,"臨行前說...說..."
溫熱的掌心突然覆住她手背:"說我娶了個女諸葛?"顧遠翻身將人帶到榻上,後腰撞翻的藥簍灑落滿地艾草,"前日你改的連弩機括圖,五毒教各壇主試射後驚為天人..."
喬清洛用銀針抵住他咽喉:"顧教主若再亂動,這針便往風池穴紮。"耳根卻泛起薄紅,"幽州馬場的草料賬我看過了,從石洲調三百石陳鹽換購..."
窗外突然傳來弩機繃弦聲。顧遠攬著人滾到梁柱後,三支毒箭釘入藥櫃。他嗅著喬清洛發間鹽香輕笑:"夫人這餌放得妙,果然釣出晉王殘黨。"
喬清洛立在鹽倉穹頂的了望台,手中黃銅望遠鏡映著十裏鹽田。二十艘改裝過的運鹽船正在裝貨,船頭五毒教的青蟒旗獵獵作響。
"鹽三分摻砂,七成走官道。"她將密函遞給信使,"告訴幽州米鋪的趙掌櫃,想要純鹽..."鎏金護甲叩了叩船板,"用戰馬換。"
史迦的蛇鞭突然卷住信使手腕:"慢著!"她獨眼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你怎知趙掌櫃可信?"
"上月他夫人難產,是五毒教穩婆接生。"喬清洛翻開暗賬副本,"這是第十七個受恩的商戶。"她突然將賬冊拋向暗處,"梁上君子可聽夠了?"
黑衣刺客揮刀劈開賬冊的刹那,船底機關弩齊發。喬清洛的白鶴劍法刺穿對方肩井穴:"留活口!要問出太原的..."
"不必。"顧遠的聲音從船桅傳來,"半刻鍾前,老三已端了他們在城南的據點。"他晃著剛繳獲的晉王密令躍下,"夫人這招打草驚蛇,當真妙極。"
喬清洛在寅時燭火下繡完最後一道陣線。帕角並蒂蓮下藏著微型鹽道圖,絲線裏撚著五毒教的追蹤香。她將錦帕塞入顧遠行囊時,忽然被臂箍住腰身。
"這是趕為夫走?"顧遠下頜抵著她肩窩,"說好以後同去漠北..."
"史姐姐飛鴿傳書,說太原鹽道有異。"喬清洛反手將銀針匣扣在他蹀躞帶上,"你從北麓繞道查鐵礦,我明修棧道走水路。"她突然咬住他耳垂,"三月為期,若回來見不到鹽倉新砌的七十二口灶..."
顧遠笑著摸出袖中機關鎖:"東南角第三口灶底藏著驚喜。"他推開窗欞縱身躍入夜色,"若想我想得緊..."
"滾!"喬清洛的繡鞋砸在窗框上,唇角卻漾起笑紋。晨霧中傳來海東青的唳鳴,她撫著小腹輕喃:"總得給孩兒掙個太平世道..."
史迦看著鹽倉新起的了望塔,蛇形鞭梢卷住飄落的圖紙。喬清洛改良的排弩可連發三十六箭,"教主到哪了?"她突然問。
親信望著北疆方向:"昨夜傳訊已至石洲武當山。"
喬清洛將信紙收入鎏金匣,匣底並蒂蓮玉佩叮當作響。她展開顧遠留下的密信,朱砂繪著幅滑稽的哭臉,旁書:"夫人治鹽有方,為夫討飯江湖……"
鹽海朝陽噴薄而出,新鑄的鹽灶騰起嫋嫋青煙。喬清洛佩劍踏上運鹽船,緩緩回頭對史迦笑道:"傳令各舵,今日起每船抽三成利..."她撫過微微隆起的小腹,"給未出世的少主攢聘禮。"
海風卷起她黛青色披風,露出內襯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幽州布防、太原暗道、滄州糧價...皆是顧遠狂草字跡間,工工整整添著的簪花小楷。
當喬清洛在船頭展開顧遠手繪的哭臉時,千裏之外的幽州馬場正響起五毒教凱旋的號角。武當山腳下,顧遠咬著龍須糖,將妻子繡的錦帕係在降將頸間——追蹤香混著鹽晶氣息,恰似這亂世情緣的滋味。鹽灶青煙在天際勾出白鶴逐日的輪廓,而海東青爪間那封"吾兒親啟"的家書,正悄然改寫中原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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