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茅屋中。
    少女悠悠轉轉的醒來，她在陽光中席地而坐，原本濕答答的服飾也被替換成了寬鬆的衣裝。
    那是一件雲紋雕刻而成的昂貴法袍。
    能夠禦寒保暖，溫養五髒六腑之效。
    聽著很不錯，但實際上對於白沐春來講是雞肋。他能夠恢複自身狀態的寶物，都不止一樣。
    陽光穿過風的間隙，渙散在少女臉上。她的眼袋有些紅腫，長發披肩，額頭的傷疤落於陽光中。
    窗外陽光灑落，細小如同柳絮的雨點在陽光中時隱時現。
    當晨曦拂曉時，雨絲漫過窗欞。白衣青年緩步推開門，他的動作自然，沒有絲毫不妥之處。
    少女直愣愣的盯著青年看著，一雙好看的眸子，完全倒映著青年的麵龐。
    雨後的濕潤沒入眼中。
    相盼默無聲，欲語淚先流。
    少女爬起身，她的身體狀況並不太好。許是太過於焦急，又或者是腿軟走不動。她像是件衣裙，翻飛而落。
    白沐春抬手拉著她的手，而後麵無表情的托著她，將這個不安分的女孩摁回床沿。
    少女似乎很害怕，她緊緊攥著青年的衣角，嘴巴微張想要說些什麽。喊些什麽。
    她短暫的思緒，在瞳孔中，在臉上，在青年目光裏，展現的淋漓盡致。
    “別...別丟下我。”少女抿著唇，她看著恍若仙人的青年，瞧見他一塵不染的衣飾。
    忽地，低著頭不敢抬頭與他對視。
    白沐春抬手摸了摸少女的發絲，他的指尖撫平少女有些淩亂的頭發，仿佛在安撫著她擔驚受怕的心緒。
    啪嗒啪嗒……雨點飄落著，少女眼袋紅腫，她抬著頭，與青年對視。
    “你，你是誰，你叫什麽？”
    “白沐春。”
    少女碎碎念著。
    青年抽回手，垂眸看著她：“我知道你的名字。”
    少女微愣。
    “洛子衿。”
    少女愣住，她盯著白沐春，像是一隻貓貓打量天空盤旋的鳥兒。
    “白沐春。”
    “我在。”
    洛子衿試探似的伸手。不知為什麽，她很想觸碰眼前熟悉的陌生人。
    少女緊張不安的用食指戳著青年的臉頰，即使這很冒犯。可她卻鬼使神差的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相反這是本就應該的事。
    白沐春正襟危坐，如同修士打坐般，板著臉低眸凝視對自己滿是好奇之色的少女。
    好一會兒，洛子衿才回過神，發覺自己的動作有些冒犯。
    少女縮了回去，剛退一半，她又伸手抓著青年的衣角。動作舉止很是矛盾。她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些冒犯，於是想要退回去。可又害怕眼前的人突然間消失。
    就和夢裏一樣。
    白衣青年化作微光在她眼底忽地散去，消失的無影無蹤，半點痕跡都不存在。
    白沐春無言相望，他瞅著女孩不安的臉色。聲音柔和：
    “不必害怕，我就在這。”
    這句話給了少女莫大的鼓勵，她的勇氣稍微大了那麽一點。
    洛子衿小心翼翼的湊到白沐春身前，她並不害羞，隻是害怕眼前之人觸之即散。
    二人相對而坐。
    少女抓著青年的手腕，她原本是想抓手的，可自己手好小，根本握不住。
    少女目光好奇，打量著青年的麵龐：
    “真好看。”
    “有什麽想問的麽？”
    “沒有。”洛子衿單純的搖頭，她的瞳孔倒映著青年的容顏，“你能不能帶我走，我有錢的。”
    少女下意識摸向衣服，可摸索一陣子，這才發現。自己的紅裝不知何時，被換為了雕刻有雲紋的衣裙。
    “我攢的錢......”洛子衿疑惑著，“我藏起來的錢去哪了？”
    “好家夥，正常情況不該是先問衣服怎麽換了麽？”白沐春心裏吐槽，但是表麵高冷不說話。
    嗯，得維持神秘感！
    對於眼前之人的身份。
    白沐春心裏大概有了底。
    當初那位清冷......不對，女流氓贈與自己一把墨竹劍，就曾交代過一件事。
    如今看來。
    想必就是眼前的少女了。
    目前。
    白沐春初步有了猜測。
    而今自己原本打算是遊曆整個天下，順帶找到一名上好的鑄劍大師，幫自己修理夕晨。
    眼前少女的出現，說不得是她要為自己護道。
    應該是這樣吧？白沐春不確定道。
    論棋力，他肯定是不如洛子衿的，所以此刻的白沐春根本猜不透她的真實目的。
    不過無論怎樣，他都會帶走她的。
    畢竟，少女隻有他了。
    再者說，一個人的旅途，終究太過孤寂。
    白沐春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頭，溫聲道：“不用找了。”
    洛子衿不閃不避，她停下翻找的動作。抬眸看著眼前的青年，猶豫一會兒，低聲下氣道：“我的錢不見了，我可以付出自......”
    白沐春右手食指抵在少女的唇上，溫和道：“請不要作賤自己。”
    洛子衿眸子微紅，整個人一抽一抽的，她像個被惡人欺負哭孩子，哭唧唧的跑到自家長輩麵前，放聲大哭著，以哭聲訴說著自己受到的委屈。少女身形搖擺著，雙手懸在半空，似乎是想要做出親密的動作，可礙於自己膽小，就隻能跟個大鵝一樣，撲騰著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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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沐春心裏歎氣，說到底，眼前的洛子衿也隻是個忍饑挨餓受苦受累多年的孩子罷了。怎麽可能會像山主一樣，成熟且強大。
    “不用那麽害怕。”白沐春溫和的張開雙臂，“你想要抱我，對麽？”
    “嗯......”洛子衿帶著哭腔的說，“我...我...你知道嗎？他們...他們......”
    她胡亂著說些什麽。
    似乎是委屈太多了，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
    白沐春前傾身子，向還在哽咽的少女，抱了過去。
    最終。
    青年懷抱了滿心傷悲的少女。
    少女枕在青年肩膀上，一抽一抽的道：
    “白沐春......”
    “我在我在。”白沐春輕拍少女的後背。
    “你...你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他們...他們都欺負我......”
    白沐春輕拍女孩後背，微微沉默著。
    在這個三從四德，腐朽規矩盛行的地方，女子遭受的苦難遠比男人要多得多。
    “我會幫你欺負回去的。”
    少女體型，並不太飽滿。白沐春能夠感受到，她很瘦，可以說是皮包骨了。
    他微微凝眉，殺意微起。
    過了許久。
    屋外春雨停下。
    濕潤的空氣充斥整個山野。
    洛子衿靠在白沐春胸膛上，像是一隻窩在懷裏的貓。
    “你以前是怎樣生活的？”白沐春斟酌言辭問，“嗯，就是苦不苦？”
    剛說完。
    他就想抬手拍自己。
    怎麽這麽不會說話呢？
    “我以前過的不苦...很好笑的......”洛子衿小聲說著，“我是遺孤，沒有爹娘，從小被奶奶養大，可後來奶奶走了，我也沒了家......”
    白沐春麵色一滯。
    “我十二歲那年，家裏糧食沒了，我又餓的很，就四處找活幹，然後換取一些吃的。”洛子衿說到這，有些後怕，“有人雇了我，可卻不是讓我幹活。我去幹活，在察覺不對勁後，就翻牆逃走了，後麵......沒人願意雇我，因為我是女子。”
    “所以，你就餓著...”白沐春聲音微頓。
    “嗯，餓一餓也沒什麽的。”洛子衿低著頭，“其實後來，也沒什麽的。大祭司找上了我，他說可以為我提供食物，隻要我將來獻祭於龍神就行。”
    “我答應了。因為我沒得選擇，我想再挺一些時間，興許就能見到你了。”洛子衿說到這有些歡快起來，“我成功了！”
    “怎麽樣，是不是很好笑？”洛子衿沒心沒肺的笑著，“他們都說我是賤胚子，有人雇我，有人看上我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跟我同齡的孩子，都已嫁人，可我卻沒有，他們嘲笑我，說我是沒人要的臭破鞋。”
    白沐春垂眸對上少女的用著微笑，隱藏心底委屈的臉。
    他心疼道：“這並不好笑。”
    “......”
    “我說，這一切並不好笑。”
    氣氛沉寂一段時間。
    少女抬眸瞅著麵容溫和的青年，詢問道：
    “你要去哪？”
    “遊曆整個天下。”
    “可以帶著我麽？我不會拖你後腿的，我會做飯洗衣服，還會......”
    “我不會丟下你。”
    洛子衿不說話了。她貼著青年胸膛，感受久違的安全。
    少女其實不知道什麽是天下。
    她隻是想留在他的身邊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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