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聽到齊洛說是這個原因，才明白他不是要趕她走，真的隻是讓她暫時離開幾天。
    她自己雖然不是很相信那一套，但擋不住齊洛相信。
    隻是休息幾天，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正好可以回家看一看——從獲得這一份工作之後，天天都在照顧齊洛，已經有兩三年沒有回家去了，確實也有一些懷念。
    雖然家裏對她也不是多好，但怎麽說也是她的家。
    有那麽一份高薪的工作，不回去炫耀一下，也是有點遺憾。
    現在正好可以彌補這個遺憾。
    至於旅遊，她是沒有想過的——那太花錢了，出去玩幾天，就可以花掉她一年的零用錢，她舍不得。
    當天晚上，算是兩個人最後的癲狂，至使第二天起得都挺晚的。
    吃完早餐，沈瑤收拾了一下東西，就下山了。
    她要先坐中巴去縣城，然後在縣城的汽車站坐車去西南方向的那一座大城市，然後再坐回老家的火車，到老家那個市下車，再坐大巴回縣城，最後坐縣城的中巴回家。
    當然，有更方便的選擇——直接打個滴，讓人把車開到山上來，然後去百多公裏外的那座大城市，再坐火車回市裏，然後打滴回家。
    省了很多麻煩，但是要多花幾百塊錢。
    她還是舍不得。
    時間是不值錢的，她不介意多花一點時間。
    齊洛也沒覺得她這樣的消費觀念有什麽問題——因為讓他來做選擇，他也會是這樣的選擇。
    畢竟都是窮怕了的人。
    齊洛帶著莫離把她送到了縣城汽車站，在她上車之後，也沒有馬上回去，又帶著莫離在縣城的公園裏逛了很久，吃了一頓飯，到了下午兩三點才坐車回去。
    他感覺今天的莫離比前一段時間都要沉默很多，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上山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問她：
    “阿離，你今天看起來好像心情不是很好，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嗎？”
    莫離沉默了一會兒，才輕歎一聲，道：
    “是的，我不喜歡分離。”
    齊洛明白了——這是因為沈瑤離開了，所以才情緒低落。
    倒是有一些意外——平常也不怎麽看她跟沈瑤交流，還以為對沈瑤沒有好感，沒想到竟然會對她的離開如此情緒低落。
    心裏想著：“她其實挺重感情的，隻不過性格比較內向，不大會表達自己的情感，才會給人一種高冷的錯覺。”
    想到再過幾個小時，莫神婆就要死去，永遠的離開她。
    心裏更是憐憫：“雖然她一直沒有給她奶奶好臉色，但為了陪伴她奶奶，寧願一直留在這山上。要是知道她奶奶死了，不知道又會難過成什麽樣子。”
    握緊了她的手，說道：
    “人生在世，那麽漫長的時間裏，總會有一些人離開我們，這是誰都沒法改變的事情，我們也隻能接受，隻能慢慢的習慣。”
    莫離點了點頭：“哥哥，我知道的，我會習慣的。”
    上山的路上，齊洛突然發現，山路旁邊幾十米的山坡上，一個很眼熟的人坐在那裏。
    認真的一看，竟然是莫神婆。
    不由得一呆。
    那裏雜草叢生，還有一個一個的土堆子，不知道她坐那裏做什麽。
    而且，再過幾個小時，她就要死了。
    哪裏來的閑情跑這裏坐著。
    他停下了步伐，對莫離說了一句：
    “你奶奶在那邊。”
    莫離也停了下來，戴著大墨鏡的臉轉向那邊，“哦”了一聲，沒有說什麽。
    齊洛提高聲音叫了一聲：“婆婆！要一起回去嗎？”
    莫神婆臉朝這邊看過來。
    隨後，向他擺了擺手，說了一聲：
    “你們先回去吧。”
    齊洛也就沒有再說什麽了，牽著莫離的手，把她帶回了那座院子，跟她說：
    “阿離，你好好的休息，我去看一看你奶奶坐在那裏做什麽。”
    莫離“嗯”了一聲，道：“那你去吧。”
    聲音悶悶的，看得出來情緒不高。
    齊洛捏了一下她的小臉，笑道：“開心點。”
    說完後，又轉身走出了院子，過去找莫神婆。
    莫神婆跟他說的是今天太陽落山的時候會死，現在下午四點多了，還坐在那個荒蕪的山坡上，讓他有一些擔心。
    等他走過去，莫神婆還坐在那裏發呆，眼睛看著前麵一個微微隆起的小土包。
    見他過來了，愣了一下，問道：
    “你來做什麽？”
    “我來看看你。”齊洛道。
    “我沒什麽事，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過一會兒我就會回去。”莫神婆道。
    “這裏那麽多雜草，婆婆你為什麽要坐在這裏？”齊洛好奇的問道。
    莫神婆沉默了一會兒，道：“沒什麽，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齊洛沒說話了。
    七十多歲的人，一定經曆過很多事情。
    再過兩個多小時就會離開這個世界，回憶一下往事也屬正常。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選擇在這個地方回憶往事。
    他沒有去問。
    那是個人的隱私，願意說倒也無妨，不願意說，執意去問，那就有點不大禮貌了。
    又過了一會兒，莫神婆再次開口。
    她指了指前麵那個微微隆起的小土包，對齊洛說道：
    “這是一座墳，隻是幾十年沒有人打理，漸漸的平了，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齊洛一愣——她們這一脈的祖墳，不在山的另一邊嗎？
    怎麽這裏還有一座荒蕪的墳？
    不重要的話，為什麽她臨死之前要來這裏？
    重要的話，為什麽她沒有打理過呢？
    莫神婆幽幽的說道：
    “這裏麵埋著的，是一個男人。他死的時候，隻有二十來歲。他被埋在這裏的時候，我正在那邊那座院子裏坐月子。”
    齊洛好像明白了什麽。
    沒等他問，莫神婆就自己說出了答案：
    “他就是我女兒的生父，按照你們的說法論起來，也就是阿離的爺爺。”
    “他是我唯一的一個男人，但他也是被我害死的——如果不是我找上他，他是不會那麽年輕就死掉的。”
    “那會兒，他真俊啊，我也是真的喜歡他……可是，他就這樣被我害死了……我真的對不起他……”
    說著，就有兩行淚水從眼裏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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