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算不上豐盛，就是幾盤很家常的菜，不過都是莫神婆比較喜歡吃的。
    莫離不喜歡和別人一起吃飯，這一次也被齊洛拉過來一起吃了這一頓晚飯。
    吃飯的時候，她沒說什麽話，情緒看著還是有一些低落。
    莫神婆陷入在昔日的回憶中，也沒注意到這些。
    吃完飯，時間已經過了六點。
    王媽在收拾碗筷。
    莫離跟在齊洛身邊，抓著他的手，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情緒有些低落。
    莫神婆自己去洗了一個澡，然後換了一身衣服。
    她換的衣服看著有點像少數民族的服飾，也有點像華夏遠古時代的服飾。
    齊洛對這個沒有研究，就感覺這服飾很古老的樣子，不像是漢唐風格，應該再往前。
    那是莫神婆叫裁縫來定製的。
    她沐浴更衣之後，時間已經快到七點了。
    這個時候太陽還沒有沉沒，但也差不多了。
    莫神婆向在院子裏的齊洛招了招手：
    “齊洛，你和阿離過來。”
    齊洛牽著莫離的手，走了過去。
    他知道莫神婆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雖然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在這個時候，還是莫名的緊張。
    他隻經曆過自己的死亡，沒有經曆過別人的死亡。
    到了莫神婆身邊，莫神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莫離，眼神裏有著很多不舍，歎息了一聲，對莫離說道：
    “阿離，奶奶今天就要死了，不能再照顧你了，你以後要跟著齊洛，他是你哥哥，他會好好的照顧你的。”
    然後又問齊洛：“齊洛，你說是不是？”
    “是的，我會好好照顧阿離的，婆婆你放心吧。”齊洛認真的說道。
    兩個人都以為，說出這樣的話來，莫離會很驚訝的——因為這件事情著實有些突然。
    但是，莫離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隻是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我知道了。”
    莫神婆其實很希望孫女是這樣的反應——她不希望孫女受到驚嚇，也不希望孫女會因為自己的離開而傷心，大哭大鬧。
    可是，莫離真的是這樣的反應，又讓她有點不是滋味——這孩子是不是太沒有親情了呢？
    隻是想到這孩子的眼睛就是自己弄瞎的，沒什麽反應也不算多奇怪。
    又歎息了一聲。
    轉過身去，走向了她的房間。
    對齊洛說了一句：
    “你們過來吧。”
    齊洛牽著莫離的手跟著過去。
    他也有一些意外於莫離的反應，多看了她幾眼，隻是看到了她的情緒低落，可這情緒低落，從上午就是這個樣子的，不是聽到了莫神婆要去世的消息。
    心裏想著：“所以她是被弄瞎的怨意沒消嗎？還是說，小小年紀，從記事起沒有經曆過生離死別，暫時理解不來？”
    他不願意相信莫離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
    後院一排房子，中間那一間是廳堂，也就是前些天莫離生日，晚上吃飯的地方，那裏。還擺了一百多張靈牌。
    現在，那個廳堂裏，已經放了一張棺材。
    棺材是打開著的。
    廳堂通向左右兩個房間，左邊那個房間是莫神婆的臥室，右邊那個房間是莫離的臥室。
    進了廳堂，然後轉向了左邊那個臥室，裏麵有一張大床，床邊還放著一把傘，齊洛認出來了，是那把萬民傘。
    莫神婆換了一雙新的鞋子上了床，然後便躺到了床上。
    那雙鞋子也是定製的，是一雙布鞋，做好後從來沒有穿過的。
    壽衣壽鞋，她自己就穿戴整齊了，還自己躺在了床上，沒有麻煩任何人。
    沒有直接躺棺材裏麵，那是因為地方風俗，人死了不能直接放棺材裏，先要在床上停屍一天，後麵才能放進棺材，到下葬的時候，才能釘上棺材蓋。
    過了一會兒，王媽也進來了。
    她臉上表情有一些慌。
    她也沒有經曆過這種詭異的事情，要不是莫神婆給的實在是太多了，她都想跑。
    莫神婆看了她一眼，說道：
    “再過幾分鍾，太陽就要落山了，我也應該走了。現在你可以給村主任打個電話，告訴他我快要不行了——到時候開死亡證明，還得村裏出麵——等他過來，我也落氣了。”
    王媽嗯了一聲，拿出手機，就撥通了村主任的電話。
    莫神婆看著莫離，手往她那個方向移了一下，但又停在了那裏，然後又縮了回來。
    她想握住孫女的手，又覺得孫女可能不會原諒她，不願意跟她握手，最後還是放棄了。
    對她說道：“阿離，我知道你心裏還恨著我，覺得我太狠心了，把你的眼睛給弄瞎了。但是，我真的是為了你好，你應該有著正常的人生，你未來的子女，也應該有著正常的人生，不應該承受我們世世代代承受的那些痛苦。”
    莫離猶豫了一下，一隻手摸索過去，握住了她的手，道：
    “奶奶，我沒恨你。”
    莫神婆道：“恨也不要緊，恨也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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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女主動的握住她的手，讓她多少有了一些欣慰，道：
    “以後我照顧不了你了，你要跟著齊洛好好的生活下去，他答應過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你的。你到了他家，要把他當做家人，要好好的對待他。”
    “奶奶，我會的。”莫離道。
    莫神婆想了想，又說道：
    “但是你也不用委屈自己，受了什麽委屈，你要說出來，不要憋在心裏。齊洛答應過我，要好好照顧你，就不能夠讓你受委屈。他要是違背承諾，我不會放過他的。”
    說著，看了齊洛一眼。
    眼神裏有著告誡。
    齊洛心驚膽戰。
    連忙開口表態：“婆婆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阿離受委屈的！”
    莫神婆又對莫離說道：
    “你叫他哥哥，但他不是你親哥哥，跟你沒有血緣關係，以後你想要生孩子了，也可以跟他生。”
    齊洛尷尬的坐在那裏，不知道該說什麽。
    莫離臉色一紅，點頭道：“我知道。”
    莫神婆又看了齊洛一眼，道：
    “我孫女還小，二十歲之前，你不能讓她生孩子！”
    “明白，明白！”齊洛連忙道。
    莫神婆問打完電話回來的王媽：
    “王媽，香準備好了嗎？”
    王媽點頭：“準備好了。”
    莫神婆對莫離說道：“阿離，太陽就要落山了，奶奶也該走了，你給奶奶上一炷香，送奶奶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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