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齊洛第一次見到莫離摘下墨鏡後的樣子，五官清秀，麵容姣好，眉目間有幾分莫神婆的樣子，但沒有她的老態，而是青春靚麗，有著一種難以描述的美。
    此刻眼神裏有著一些悲戚，還有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
    在她說出她是神女一係第一百二十代人的時候，更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氣勢。
    那一刻，給了齊洛一種感覺——她好像真的就是操縱著神之權柄的神女。
    這個時候的莫離，讓他感覺很是陌生。
    甚至，還有著那麽一絲隱隱的畏懼。
    王媽也有著差不多的感覺。
    她本來就對給莫神婆守靈的事情有些發怵，莫神婆教她的越多，她心裏越是沒底。
    隻是被雇傭了十幾年，也得到了人家不少的好處，這一次給出來的酬勞又比較高，讓她隻能壓下內心的恐懼，硬著頭皮來做這些事情。
    現在莫離主動的擔過了這個責任，讓她離開，她其實是很樂意的。
    猶豫了一會兒，便同意了莫離的安排。
    莫離讓她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她也連聲應允。
    ——跟了莫神婆十幾年，她是最知道莫神婆有多厲害的人，就算現在莫神婆死了，她心中也是畏懼，何況這個做孫女的看起來也是有本事的人，她可不敢得罪。
    在王媽離開後，莫離又坐在床邊看著莫神婆的遺體發了一會兒愣，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然後開口說話了：
    “我眼睛沒瞎，你是不是很意外？”
    齊洛就坐在她旁邊，保持著沉默，心情有一些忐忑。
    聽到她說話，便看了過去，但看到她是看著莫神婆說話，一時間也分辨不出是在跟自己說話，還是在跟莫神婆說話。
    所以也沒有搭腔。
    過了一會兒，莫離臉轉向他，悲戚之中又有一些好奇：
    “你不覺得意外嗎？”
    齊洛這才後知後覺：“啊？你在跟我說話呀？”
    “我奶奶被老祖宗們引去了大墟，這裏隻有我們兩個，自然是在跟你說話。”莫離道。
    “我很意外，你是怎麽做到瞞了你奶奶那麽多年的？”齊洛還是問了出來。
    “你也聽我奶奶說過，我小時候就擁有和別人不一樣的能力，能看到那些已經死去之人的魂魄，還能跟他們溝通。她覺得這樣不好，所以要讓我的眼睛看不見，她覺得這樣是為了我好。但是，她並不是用物理的方法讓我看不見，比如說把我的眼睛戳瞎，而是選擇的一種巫術。但是很可惜，那門巫術並沒有對我產生作用，我並沒有瞎。”
    莫離平靜的向他解釋著。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是在她麵前裝瞎？”齊洛問。
    莫離點了點頭：“是的，因為她很偏執，認定了的事情一定要做。她覺得為了我好，就應該把我的眼睛弄瞎，我要是不裝做瞎了，她就可能會用極端的辦法把我的眼睛弄瞎，所以我隻能裝作看不見了，讓她覺得她的巫術起了作用。”
    齊洛還是感到不可思議：“可是，那個時候你才幾歲，你是怎麽知道她要弄瞎你的眼睛，又是怎麽想到要裝瞎的？”
    “我說過了，我小時候就擁有著那樣的能力，可以看到死者的靈魂，還能夠跟他們溝通。你也知道的，我家裏就供奉了一百多位老祖宗，她們都在，我能看到她們，也能跟她們說話，是她們告訴我，奶奶要弄瞎我，也是她們幫我破了奶奶的巫術，還是她們教我，應該怎麽在奶奶麵前扮一個瞎子。”莫離道。
    齊洛倒吸一口涼氣：“所以，是那些老祖宗暗中保住了你？”
    “是的，”莫離點頭，“她們和奶奶的想法不一樣，她們並不想我們的血脈之力消失，也不想我們家的傳承斷了。”
    “為什麽？”齊洛問。
    “她們的永生，並不是真的永生，隻要傳承斷了，沒有人給她們供奉，她們也會慢慢的消失——可是她們並不想消失。”莫離解釋道。
    不想消失，這個倒是能夠理解。
    沒有多少人願意消失於這個世界。
    哪怕隻是一個魂魄。
    當初他作為一個遊魂，被困在那個陰冷黑暗的地方幾年時間，一直忍受著，也不願意消失。
    更不用說那些擁有著超常力量的存在。
    莫神婆想要斷了這血脈裏的詛咒，就要把那個傳承斷了。
    但是斷了傳承，那些老祖宗們就會漸漸的消失。
    她們不想消失，那就隻能想辦法保住這個傳承。
    傳承的希望，就在莫離身上。
    她們必須要保住莫離。
    但他還是有一些不理解：“你那些老祖宗應該很厲害，她們為什麽還要偷偷摸摸的做那些事情？讓你這麽多年隻能比瞎子的狀態生活，難道她們鬥不過你奶奶嗎？”
    他可是記得，莫神婆說過，自己死後會比生前更厲害。
    照這麽說，那一百多個老祖宗，每一個都要比活著的她厲害。
    有著那樣的力量，為什麽還要偷偷摸摸的保莫離呢？難道就不能光明正大的保住她嗎？
    莫離道：“不是鬥不過，而是，她們怕我奶奶性情太過剛烈，把桌子給掀了，那她們要麵臨的，就不是以後會慢慢消失，而是馬上就會消失。”
    “怎麽掀桌子？”齊洛愣了一下。
    “焚燒靈牌，開墓焚屍，那她們就會馬上消失。”莫離道。
    “難道她們就不會阻止嗎？”齊洛好奇的問道。
    莫離搖了搖頭：“晚上她們是可以阻止，但是，大太陽下的白天，她們沒有那樣的能力阻止。”
    齊洛恍然大悟。
    原來還有著這樣的顧慮，難怪那些老祖宗隻能偷偷摸摸的幫助莫離。
    也難怪莫離要等著莫神婆死了，才能摘下那副大墨鏡。
    莫神婆死了，就沒有了掀桌子的能力了。
    莫離解釋完這些，又看著莫神婆的遺體，發了一會兒呆，才輕輕的說道：
    “她老是以為我一直都在恨她，其實我並沒有恨她，我隻是必須要表現出來心裏恨著她，這樣才能減少跟她的接觸，不會讓她懷疑我其實沒有瞎。”
    “她對我很好，我一直都知道。”
    “她這些年過得很苦，我也知道。”
    “但她不知道，我其實是很喜歡她的——我是她唯一的親人，可她，也是我唯一的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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