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後悔了。
    如果早一步知道得到神明的回報會出現如此滑稽的一幕，他怎麽也不會允許神千落拉著自己胡亂改造。
    沒錯，這大概的確稱得上改造。
    神千落硬生生拽著他，給他雙手的位置，裝上了一雙阿佩普同款爪子。
    ……要說這爪子，看著實在像菜青蟲。
    “……這就是你所謂的神明的審美？”忍了又忍，頭頂的十字活蹦亂跳，散兵終究忍無可忍地一把甩開手，“給我換下去，還是說，你連人類的手都捏造不出來？！”
    軟趴趴，胖乎乎，隨著抗拒的意念一下子顛簸出優雅的弧度，草葉似的近乎垂到地上，又被神千落捏在手中，一副敬業推銷的模樣。
    “人類的手怎有龍類的爪有力，不如就使用阿佩普的這款，日久生情，包你心滿意足呢。”
    “不錯，好看。”蹲在旁邊的阿佩普一個勁點頭誇誇，“我這樣的手哪裏不好用？小小的人偶，不要嫌棄一度與神明為敵的種族。”
    神千落笑眯眯地慫恿：“是呢是呢，執行官大人如今不能理解神明的深意，但有朝一日，一定會理解其中暗藏的良苦用心。”
    阿佩普舉起了其中的六隻手表示讚同：“像千落這樣可靠的孩子，無論做什麽，草阿姨都支持你。”
    散兵：……
    “…你要是真的溺愛他，就讓他自己換上這樣的手，說不定，簫神還會更高興一些呢？我不想再說最後一遍，我不要…”
    “是從未試過的思路呢。”他看到神千落一下子將目光落回了自己白皙纖柔的指尖，嘴角翹起躍躍欲試的弧度，就似要言出必行，一秒砍下雙手。
    “不愧是冰神看中的天才，那就暫且委屈一下扡插成功的執行官大人，換為神明一試~”
    “你們說，倘若我換掉了雙手，豈不是可以對阿離做出奇怪的……”
    阿佩普的動作停頓了。
    散兵：……？？
    “等一下！”
    嚇了一跳的散兵慌忙伸手製止，可神千落的動作過快，自己還未來得及熟悉的爪子太軟，竟是猝不及防間一下子卷住了少年的手腕，‘啪’地甩出了圓弧，將神千落冷不丁地拉了過來。
    一套動作宛如行雲流水……盡管他的本意並不是如此。
    散兵僵住了。
    也不知阿佩普的爪子上究竟有多少敏感的細胞，被纏繞在其中的雙手手腕微涼，和想象中一樣柔軟，細嫩的肌膚在接觸下光滑，傳來少年纏纏綿綿的體溫。
    “果然有這樣的功能呢。”反倒是被白菜似的卷了起來的神千落哦呀哦呀著眉頭一挑，毫不慌張，甚至在擁擠間饒有趣味地稍稍側頭觀察，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睫毛陰影下的神采更甚。
    “快鬆開，且看神明大展身手——”
    緊隨其後，軟敷敷熱乎乎的另一隻阿佩普款式爪纏上腰間。寬厚的菜葉近乎卷起了整個少年，在神千落神情疑惑的時刻，被散兵丟到了地麵，居高臨下地棲，身而，上。
    說實話……像角，，咳蟲咳咳手。
    不過看神明的姿態，倒像是全然無辜又無害的樣子。
    可惜，那隻是無聊的偽裝。
    “你能輕而易舉地將我燒為灰燼，甚至隻需要耗費眨眼的瞬間。所以，你不會懼怕我任何的舉動。”
    俯視之時，靛色的眸瞳完全沉浸在陰影之中，散兵的語氣維持著孤傲的冷靜，發絲從耳畔垂落，“你急於換上我所擁有的這雙手，所以你沒有反抗我的突襲——”
    “或許你並不厭惡我，但我討厭你，簫神。”
    對視著神千落看似溢滿興致，可眸光深處是不曾泛開絲毫情愫的淡漠，抬眸的動作清淺，銀發分明微亂，卻優雅如常。
    我厭惡你一次又一次在最討厭謊言的我麵前，故作那樣無害又單純的模樣；
    我厭惡你毫不介懷地拉起我的手，並肩漫步在須彌的街頭，為我帶上發卡；
    我厭惡你在談笑間摧毀了我成神的夢，卻又用最能吊起他人好奇心的理由，帶我抵達了充滿非人存在的荒漠；
    我厭惡你的一言一行湧入我的眼球，像一場荒誕的夢，教我明悟……
    原來神明也可以如此親切而寬恕，原來神明也並非完美無缺高高在上，原來神明………
    也可被欺咳，在身咳，，咳下。
    不過，這對神千落而言，哪怕僅僅隻是一次玩樂，亦或是一場漫不經心的施舍，他都如此刻指尖細胞叫囂的那樣，趨之若鶩……甘之如飴。
    想欺負他，想摧毀他，想撕開他滑稽的偽裝，想讓他直視自己的雙眼，傾訴出最真實的孤獨——
    散兵被赤王拎了起來。
    層層疊疊纏在身上的菜葉蜷曲著層層拔走，神千落微斜地坐起，看似扼腕歎息著的歎息‘被小朋友討厭了呢’雲雲，下一刻，驀地對上了湊到近前的赤王的目光。
    “想不到，最終留下的存在，竟還有你。”
    收斂了哄孩子的表情，神千落平靜地與他對視，可眸光稍許晃動，又有些看不懂對方眼底的深情了，“昔日花神一事，你我早已決裂，此刻也不必再扮演些諒解的戲碼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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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蓄意謀害？”近在咫尺的磁性嗓音帶起空間的震顫，年輕男人的臉龐英俊，鼻梁高挺，凹陷的眼眶令雙眼的神韻愈發逼人。
    猩紅披風因為單膝跪地的動作落於地麵，他執拗地盯住了少年的眸瞳，重複了昔日的質問。
    銀發在側頭的姿態裏勾勒柔美的弧度，神千落與他對望著，清秀的臉頰窺不見絲毫深藏的情緒，溫溫淡淡地歎息似的輕語：“是呢…是我謀害了她。”
    “不，您在說謊。”
    可出乎意料的，臉頰撫上青年薄繭粗糙的手，神千落倏忽投來視線，赤王的直率曆來令他略感難以回答。
    “您沒有害她，是她主動追求著死亡…而您將深淵給予了她。”
    身體緩緩前傾，赤王投下的黑影幾乎籠罩少年纖瘦的小腿，他的語氣稍顯波動，沉暗色澤的金瞳裏傾露前所未有的堅決，“少主的權能，是賦予或剝奪他人的權能。但賦予的前提，是您自身完全掌握了這種權能。”
    “明明是您承受著深淵的汙染，瞞過了我，製造假象，讓天理以為被您所控的深淵力量，是花神死後產生的禁忌知識的汙染。所以草之龍吞下她的屍體也不會被汙染，反而是實力大漲，隱而不發。”
    “所以布耶爾偽裝成處理禁忌知識力竭沉睡，其實是歸為暗處執行我們的計劃。所以我使用大人您給予我的天理神格抵消汙染，才沒有死去，而是成功和神格融合。”
    “唔…”極輕地移開視線，神千落略顯失言，似乎在努力思考如何將這長長的對話忽悠過去，到底被對方乘勝追擊。
    “大人，這些您都從來沒有告訴過我，而在這千百年的追思裏，我也明白了我的真諦——”
    下一秒，熾熱的呼吸忽地蔓延鼻尖，似蓮又非蓮的氣息沁人好聞，銀發從赤王的肩頭滑落，落於少年散開的衣領中，他緩緩靠近他的鼻尖，眼底漫開專注的迷戀。
    “我喜歡您，千落大人，我可以非常確信的說，我很喜歡…”
    赤王被鍾離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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