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試結束之後，嚴瑾才過家門就被家仆急匆匆地喊去了書房。
    書房內，嚴寬正坐在書案後，他的臉色看著還算平靜。
    “這回，你又畫了什麽？”嚴寬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隱約的不放心。
    嚴瑾見父親這副模樣，心裏隻覺得有些古怪。他這位老爹，怕是對自己的“藝術創作”已經形成了心理陰影。
    “父親大人放心，這次絕對沒問題，完全合規，沒有半點傷風敗俗的地方！”
    嚴寬輕聲歎息了一聲，目光掃過嚴瑾恭敬的臉，似乎是有些無奈地“嗯”了一聲。
    正當嚴寬還想追問兩句，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管家氣喘籲籲地衝了進來，臉上帶著幾分焦急：“老爺，宮裏來人了！說是皇上召見小公子，要他立刻進宮麵聖！”
    書房瞬間一靜。
    嚴寬目光下意識地落在嚴瑾身上，剛剛才放下去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
    嚴瑾也是愣了下，但很快就恢複了鎮定。
    他心裏清楚，《洛神賦圖》早晚會引起轟動，可沒想到會這麽快驚動皇帝。
    嚴寬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再多問而是直接吩咐：“去換衣裳，我陪你一起進宮。”
    嚴家的馬車很快就駛出府，車輪碾過青石路，發出沉穩的響聲。
    車廂裏嚴寬神色凝重，他一邊整理衣袖，一邊打量著嚴瑾。
    此時的嚴瑾倒是顯得很平靜，他靠在車壁上，雙手枕在腦後，看上去竟然沒有一點緊張。
    作為一個經過二十一世紀九年義務教育的嚴瑾心中對皇權沒有一絲一毫的敬畏之心。但真要是見了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除非嚴瑾不想活了。
    不多時，隨行的年輕太監輕輕掀開簾子。他的眼神不經意地落在了車廂中侍郎大人的身上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嚴寬的臉上閃過一閃即逝的厭惡但隨後他還是手腕一抖，一疊厚厚的銀票便不著痕跡地滑進了太監的袖口。
    小太監臉上瞬間堆滿了笑，壓低聲音道：“嚴大人，咱家知道您想問什麽。今天中午禦花園裏出了點事，皇上就是因為這個才急著召見公子。”
    嚴寬眉頭一皺，等待著小太監繼續說下去。
    太監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才壓低聲音道：“今日午時，陛下帶著幾位娘娘在禦花園小憩，幾位貴人正在議論小嚴公子之前的那張《大衛》。”
    “也就是那時候，負責今日監考複試的翰林院大學士正好將小嚴公子的第二張畫遞上去了。”
    他頓了頓，刻意壓低嗓音，“皇上一看之下，當場就愣住了。”
    嚴寬心裏一緊，他還以為嚴瑾又整出一張有違倫理的畫作出來。
    小太監微微激動但卻壓低聲音繼續說道：
    “您是不知道，當時皇上盯著那畫，整整半刻鍾沒吭聲。後來，陛下直接讓人把畫掛進禦書房了！還說非要見見這位才子，看看是哪位畫仙下凡。”
    嚴寬頓時鬆了口氣，原以為皇帝是要問罪，沒想到竟是龍顏大悅。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敢掉以輕心，。他的目光一轉，看向坐在一旁仍舊悠閑的嚴瑾，沉聲叮囑道：
    “見了皇上，別多話，問什麽答什麽，不該說的別說。”
    “如果皇上誇你，你就謙虛一點，說自己不過是胡亂塗抹，哪裏當得起聖上的嘉獎。”
    “若是皇上問起你學畫的緣由，就提一句祖父曾有授，但別扯得太遠。”
    嚴瑾愣了一下，“祖父”二字嚴寬咬的很重像是在暗示什麽，但嚴瑾從出生開始就沒有見過自己的這位祖父。
    不多時，馬車終於停在了皇宮的大門前。因為嚴寬並沒有受到皇帝的召見所以他隻能在宮門前等待著嚴瑾出來。
    嚴瑾一路跟隨太監走過宮門來到了禦書房前。
    禦書房內，金色琉璃瓦在日光下流光溢彩，雕梁畫棟之間透著莊嚴與威儀。嚴瑾目光不動聲色地一掃。
    正前方，玄色金紋龍袍的皇帝端坐於書桌之後，五指輕輕叩擊著案幾。
    他的視線落在嚴瑾身上，帶著幾分審視，也帶著幾分耐人尋味的笑意。
    嚴瑾緩步上前，他深吸一口氣，恭恭敬敬地跪地一揖，聲音清朗而堅定：“嚴瑾拜見陛下。”
    皇帝微微眯起眼，語氣意味深長：“免禮，你便是今日畫出《洛神賦圖》的嚴瑾？”
    “正是臣童。”
    皇帝緩緩掃過桌案，案上攤開著的，正是那幅《洛神賦圖》。
    “你畫得很好。”皇帝手指摩挲著畫紙，眼底卻泛起幾分深思，“不過，朕更想知道，你小小年紀，如何能有這等畫技？”
    此言一出，氣氛陡然一緊。
    嚴瑾心中微動，他按照嚴寬教他的回答道：
    “回陛下，臣童自幼喜愛丹青，得到過祖父指點。”
    皇帝聞言，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你倒是自謙。”他輕叩桌麵，聲音緩緩放低，“朕見過許多名家的畫作，可從未有人能將畫中人物繪得如此靈動……畫中的女子，你可曾在現實中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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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嚴瑾身上，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審視。
    嚴瑾心疑惑，他前世不過是臨摹過《洛神賦圖》，哪裏見過真人？但此刻，麵對皇帝的試探，任何輕率的回答都可能惹來麻煩。
    念頭一轉，他迅速調整神色，微微低下頭，語氣更加恭敬：
    “啟稟陛下，臣童曾在夢中，於明月星河之畔，見過一位仙子姐姐。她宛如九天之上謫落凡塵。臣醒來後，這畫便躍然紙上，今日之作，不過是對那朦朧身姿的拙筆描摹。”
    “夢中星河之畔……？”
    皇帝意味深長地重複了一遍，語氣聽不出喜怒。
    他盯著嚴瑾片刻，忽然輕笑一聲，收回目光：“你既然畫藝非凡，朕倒是有意讓你為皇室作畫，不過……”
    他頓了頓，語氣一轉，目光中透著一絲銳利。
    “朕還有一個問題，你題在畫上的《洛神賦》，也是你所作？”
    嚴瑾心中早就已經對此有所準備。
    “回稟陛下，此賦並非我所作，而是在那夢中聽聞，便牢記在心，醒後才得以書之於畫。”
    皇帝微微頷首，但是下一刻，他忽然說道：“不過，朕沒有親眼見你前兩場作畫的過程，實在有些遺憾。所以朕想為你單獨開設第三場殿試，由朕出題，你來作畫。如何？”
    站在一旁的太監悄然屏住呼吸，眼神悄悄在兩人之間流轉。
    嚴瑾心中暗自一沉，明白皇帝是要親自檢驗他究竟是真才實學，還是蒙混過關。
    想到這裏，他毫不猶豫地拱手作揖，“嚴瑾願意。”
    皇帝盯著他，聲音透著幾分意味不明的意味。
    “好，那便暫定三日後。”他斂起笑意，“朕倒是很期待，你還能畫出什麽樣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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