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那就好好道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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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魂光如潮,湧動著淹沒了整座祭壇。
    那些穿著舊式月紋衣袍的族人,一個接一個,在雪璃身邊緩緩化作點點月光。
    他們的笑容依舊溫柔,卻帶著訣別前的那點不舍,就像要把最深的祝福都留給她。
    起初,雪璃還死死咬著唇,一動不動地站著,強撐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但當一個又一個熟悉的麵龐,在她眼前漸漸變得模糊,那些曾經在她孩提時牽過她的小手、給她縫過冬衣、在月下教她認星星的族人們,一個個朝她看過來。
    他們沒說一句話,可每一個眼神都像是說了成千上萬句:
    “雪兒,別回頭。”
    “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活下去。”
    終究,那雙清亮的眼睛裏,悄然落下了兩道淚痕。
    她還是倔強地不肯發出聲音,眼淚卻無聲地浸濕了衣襟。仿佛那千年冰封的心湖,終於在此刻碎裂開來,碎片裏倒映著滿天的月光,一晃一晃地搖曳著。
    “雪璃……”
    一個慈祥的中年男子朝她擺了擺手,笑得像從前一樣溫和——她曾偷偷叫他“叔父”。
    “你可是我們族裏最愛笑的丫頭,怎麽現在哭得像個小姑娘了?”
    “我們會記得你。”
    一個閃著魂光的少女虛影微笑著眨了眨眼,那是她兒時最要好的玩伴。曾經她們一起從魂殿偷偷溜出去,隻為了看一場月食。
    “你一定要一直幸福下去啊。”
    一個又一個送別,像雨水一點點落進心頭。直到那道最熟悉的身影——那位始終沉穩如山的老者,走到了她麵前。
    “雪兒。”
    他輕聲喚她,拂塵輕搖,聲音溫柔得像夜風,卻又不容拒絕。
    “走你自己的路吧。我們族人的未來,不該用眼淚來書寫。”
    雪璃的唇微微動了動,想說些什麽,終究還是跪下去,重重磕了一個頭。
    老者點頭,眼中滿是釋然,轉身走入那逐漸高漲的魂光中心。
    忽然間,魂光猛然一震,如決堤的潮水衝天而起!
    璀璨的銀輝如月虹衝破天幕,十二道月環在祭壇四周飛旋至極致,發出宛如天樂般的低鳴。一道光柱將雪璃整個包裹在其中,那一刻,她就像立於萬千星輝中央的月之女王。
    她長發飛揚,神情寧靜,仿佛所有沉重都在這一刻卸下。
    在所有族人注視之下,她的身體也逐漸化為最耀眼的魂光,緩緩融入那片浩瀚的月輝之中。最終,她成了那光潮中最亮的一束,停駐在最中央。
    嚴瑾靜靜站在一旁,未發一言。
    這是雪璃的“升華”,也是她與族人的“永別”。
    不知過了多久,那道匯聚了整個族人魂光的光柱終於緩緩收束,濃縮成一道霜雪般晶瑩的彎月魂印,懸在空中,輕輕一顫,然後悄然飛向嚴瑾。
    “嗡——”
    魂印落在他眉心。
    下一刻,一股溫潤如水的月華湧入他識海,仿佛有千萬縷春風在他魂魄中穿梭。他隻覺得自己的靈魂被層層洗滌、撫慰,連那些自己從未察覺的細微裂痕,也在這一刻被悄然撫平。
    這是整個月魂族最後的饋贈。
    不是命令,而是一種托付。
    “原來這就是……月魂一族的魂印?”嚴瑾低聲喃喃。
    識海之中,一道紅裙倩影悄然浮現。
    她抱著手臂、腳尖輕點地麵,衝他眨了眨眼,神情得意:“嘖,不錯嘛,這樣一來你修行就徹底沒短板了。”
    話音未落,一股凜冽寒意驟然炸開!
    下一秒,黑裙白發的小白怒氣衝衝地在半空現身。她俏臉寒霜如刃,造化筆筆鋒直指紅裙少女!
    “你竟敢擅自切斷我和嚴瑾的聯係?!”
    “哎喲,姐姐消消氣,我這不是怕你亂來,壞了計劃嘛。”紅裙少女扇子一抖,一道赤光浮現,輕鬆擋下小白那怒火滔天的一擊。
    小白臉色鐵青,殺氣如潮:“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
    “別生氣嘛,在識海裏打起來,嚴瑾會頭疼的。”
    紅裙少女一邊退一邊眨眼,一臉無辜地化作一道紅光,“唰”地一下鑽進了春秋卷中,隻留下小白一個人在識海裏原地暴走。
    她氣得腳尖直點識海,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這個狐狸精!!!”
    而此時,在外界。
    三葬半跪在那具盤坐而亡的枯骨前,指尖輕輕拂過祭壇邊緣斑駁的浮雕。
    他眉頭緊鎖,語氣罕見地凝重:“這……不是明月族的紋樣。”
    他抬頭望向四周,低聲補了一句:“這個祭壇,供奉的東西,和他們自己無關。”
    一旁,孟濤正拿著一方玉簡勘察被塵土掩蓋的石碑殘塊,聽到這話不由一愣:“你是說……這祭壇不是他們自己建的?”
    “三分像,七分不像。”三葬的視線在那些交錯的月紋與魂骨圖騰之間來回掃視,臉色越來越沉。
    正當兩人交談之際。
    一道仿佛從天幕破曉中落下的魂光,陡然垂落而下,照亮了整座沉寂許久的白骨祭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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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光柱像是打破了某種封印的鎖鏈,自天穹之上垂落下來,帶著熾白而聖潔的波動直衝而下。
    光中,兩個身影緩緩顯現。
    是嚴瑾,懷中抱著昏睡的陳諾,腳步輕緩,神情寧靜。
    隻是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此刻的他,模樣早已與先前大不相同。
    三葬與孟濤幾乎同時站起,原本還準備開口打招呼,卻都在看到他麵容的一瞬間怔在了原地。
    那還是那個吊兒郎當、滿口跑火車的嚴瑾嗎?
    他那張本就俊朗的臉,此刻像是褪去了所有雜質,輪廓分明,鼻梁如削玉,眉眼之間多了幾分沉靜與從容,少了往日的痞氣。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額間,那道銀色彎月印記,像神隻輕點的賜福,熠熠生輝。
    三葬半張著嘴,良久才憋出一句:“他……這是投了個仙胎回來吧?”
    孟濤沒吭聲,但眼中已然透出幾分凝重與敬意。
    “先走。”嚴瑾淡淡開口,聲音沉穩,帶著一股從未有過的安定。
    他輕輕把陳諾交給孟濤,轉身時抬手拂過額間月印。
    隻見一縷清澈月華自印記中飄出,凝聚成一道曼妙嬌小的身影。
    是雪璃。
    那身雪裙翻飛的少女,身形不再隻是虛影,而是帶著幾分凝實的輪廓。她靜靜站在嚴瑾身側,眼神複雜。
    她低聲開口:“我……來帶你們離開。”
    說著,她指尖輕轉,一枚銀白彎月形魂符緩緩浮現,像是鑰匙,打開了即將蘇醒的光門。
    嚴瑾看著她,目光溫柔了一瞬,低聲問道:“你也會走吧?去你該去的地方。”
    雪璃微微一怔,未作回應,隻是望向那漸漸浮現的光門,眼底泛起一絲掙紮和迷茫。
    三葬注意到她的表情,忍不住追問嚴瑾:“你到底……經曆了什麽?”
    嚴瑾卻沒有正麵回答,隻是搖了搖頭:“等出去了再慢慢說。”
    他頓了頓,補上一句:“不過,我可以肯定一件事。”
    “什麽?”孟濤問。
    “我們這趟西域之行,任務……已經完成一大半了。”
    他話音剛落,隻見祭壇中央那根高聳石柱驟然亮起,一道道古老月文浮現其上,仿佛回應著他們的離開,一圈圈靈紋如漣漪般蕩開,像是沉睡的夢境終於蘇醒。
    雪璃輕輕揮袖,那魂符化作一道銀光通道,穿透層層白骨,鋪出一條清亮歸路。
    嚴瑾最後看了一眼那座祭壇,輕聲自語道:
    “該走了……活人,不該久留死地。”
    身後,白骨祭壇微微震顫,仿佛終於鬆了一口長長的氣。
    下一刻,四道身影邁入光門,消失在銀輝鋪就的盡頭。
    遠方的天穹之上,一抹薄月悄然升起,靜靜照亮那片古老沉寂的骨海,如同它終於等來了一個真正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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