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魂洞天內。
    淡金色的魂光宛如水幕，籠罩在整座皇宮之上，靜謐中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緊張感。
    金鑾殿內，一身綠裙的商心言早已等候多時。
    她身姿婀娜，臉色卻格外凝重。
    而站在她身側的陳諾，一襲鳳袍已換作戰甲，往日王族的冰冷尊貴早被衝淡，如今更多的是一種蓄勢待發的鋒銳。
    她緊盯上空，眼神中滿是緊張與戒備。
    老夫子、三葬和尚，還有傷勢剛穩的孟濤也都在殿中。
    可以說，大鳴王朝如今能動用的最頂尖戰力，全數聚集於此。
    就在此時。
    “唰——”
    一陣細微的空間破碎聲在宮殿上空響起。
    虛空蕩起漣漪，一道身影自裂縫中緩緩走出。
    黑袍、披發、衣袖帶血。
    他氣息有些紊亂，步伐略顯沉重，但那張臉上，依舊掛著熟悉的、讓人又恨又想捶的笑。
    嚴瑾，回來了。
    “各位……抱歉，來遲了。”
    “嚴瑾！”
    “小師弟！”
    陳諾和商心言幾乎同時衝上來，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但下一秒，二人臉色齊變。
    隻見嚴瑾胸口微敞的衣襟下，一顆黑色心髒隱約透著皮肉，節奏有力地跳動著，仿佛一隻被封印在體內的魂核！
    “這是什麽？”陳諾下意識伸手去碰，卻被嚴瑾一把按住。
    “別動。”他聲音低了幾分，“這是我強行鎮壓在體內的……魂道道果。”
    “你……你沒有吸收它？”商心言的聲音都帶了點顫，“那你現在的道基和你的尊位根本就沒穩下來？”
    “我知道。”嚴瑾咧嘴勉強一笑，語氣平靜，“這事兒以後再說，眼下還有更要緊的。”
    他抬眼看向殿中那位風骨清奇的老人：
    “夫子。”
    老夫子聞言上前，神色肅然：“我在。”
    “幫我溝通洞天天道，鎖住坐標，防止霜寂和玄穹從天外破境而入。我得和諾諾說些事……必須現在。”
    “好。”
    老夫子拂袖而去，化作一道魂光沒入天道網絡之中，整個月魂洞天頓時升起一道隱隱的律網漣漪。
    嚴瑾終於吐了口氣。
    接著，他轉身，望進陳諾眼中那片比昔日更加堅定的澄澈，忽然伸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語氣罕見地認真：
    “跟我走，有件事……不能等了。”
    “你要做什麽？”陳諾蹙眉，卻沒甩開他的手，反而隨著他一同穿過金鑾殿，走進後宮深處。
    商心言站在原地，目送兩人背影消失，眼神閃了閃，嘴角一動，終究沒說什麽。
    “哢噠。”
    殿門閉合，靈光閃動之間，嚴瑾反手打出一道時間緩流禁製，整個宮殿在外界眼中如同獨立於時空之外，安靜得仿佛永恒一刻。
    “阿瑾？”陳諾剛欲開口。
    嚴瑾卻不等她反應，抬手一點，一縷溫熱的金光直接落入她眉心。
    陳諾微微一怔，一股熟悉又沉重的氣息順著神識蔓延進來，這是魂道本源！
    “諾諾，稍後。”嚴瑾語氣低啞，“我要送你……去魂界。”
    “未央還在碎空域，她的魂道本體將與你融合，屆時你就能……無視上界的天道壓製。”
    陳諾渾身一震，臉上滿是困惑。
    “魂界？融合？未央？”
    這都是哪跟哪啊？她是完全沒有一點印象。
    “阿瑾，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但她的話剛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因為她看到了嚴瑾眼中那抹令人心悸的執拗與瘋狂，像是沉在海底的火，明明疲憊至極，卻依舊帶著不容動搖的灼熱。
    他的手輕輕一緊，冰涼的指尖貼在她掌心，透出一種讓人幾乎心碎的、近乎絕望的急迫感。
    “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疑問。”他聲音低啞，卻一字一句，“但這……是你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活下去？”
    陳諾心中猛然一沉。
    她好像想起了什麽，之前在那場皇城的飛升之戰中那位前世的嚴瑾好像就一直想要讓陳昕兒複活。
    她反手扣住嚴瑾的手臂，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之前那位前世的魔尊不是已經消散了嗎？你的氣息為什麽……這麽亂？還有外麵那……”
    “諾諾，別問了。”
    嚴瑾打斷了她，強壓下體內翻湧的氣血，語氣盡量平穩，“玄穹、霜寂、劫夢……這三個白玉京的老東西，自上古就已經是半步尊者。現在白玉京算是盯上我了。”
    他話未說完，胸口那顆黑色心髒陡然一顫！
    那是魂道道果，被他強行鎮壓體內，此刻竟開始不規律地跳動起來，帶著某種詭異的搏動。
    “咳！”
    一口帶著黑金色光芒的血從他口中噴出。
    陳諾麵色大變：“阿瑾！你！”
    嚴瑾卻抬手拂去唇角血跡，臉色慘白，卻露出一個明明虛弱卻倔強的笑。
    “諾諾，我向你保證，這一次，我們都得活下去。”
    他伸出手，覆在陳諾掌心上，語氣低得幾乎要貼進她的心底。
    “我保證，你還是你，不會變成任何人，你的記憶不會被改寫，你的靈魂也不會被吞噬。”
    “但你必須離開這裏。”
    “你必須擁有，足以不懼上界天道的力量。”
    “未央……是我第一次成尊時放棄魂道世界道場所塑造的身外身。她早已與魂界最深層的法則產生了共鳴，現在的你，能承載她完整的魂道本源。”
    “所以，諾諾……”
    他話音微微一頓，目光灼熱得幾乎讓人無法直視，“拜托你，活下去。”
    陳諾微微發顫，眼中情緒如海潮般翻湧。
    她不是不信他，隻是這份“融合”的代價與風險，實在太過沉重。
    “那你呢？”她輕聲問，聲音有些顫，“融合之後，你會怎麽樣？”
    “我當然還是我。”
    嚴瑾沒有任何猶豫，果斷回應，像是拿命在保證。
    他的聲音裏，有愧疚，有瘋狂，有疼痛，更有一種撕裂般的信任與托付。
    “諾諾……相信我！”
    就在這時，一根玉指抵在嚴瑾的唇上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但前提是我們必須一起活下去！”
    陳諾的鳳眸動了動，擔憂、質疑、混亂，最後全都化作一種近乎破釜沉舟的堅定。
    下一秒，她忽然伸手，用力捧住嚴瑾的臉，那雙纖長冰涼的手指有些顫，卻異常堅定。
    “我去。”
    少女的聲音斬釘截鐵，語氣卻帶著一股攝人心魄的溫柔與堅決。
    “阿瑾，不用擔心我。”她眸色堅定，“告訴我怎麽做。”
    那一瞬，嚴瑾看著她——
    這張他無數次夢中回望的容顏，就在咫尺，近得能聽見彼此心跳。
    他的眼眶微熱，胸口那顆冰冷的道果似乎被什麽溫熱的力量重新喚醒。
    喉頭微動，他幾乎是將所有情緒都吞進喉嚨，最終，隻剩一個鄭重無比的點頭：
    “好。”
    “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