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劇痛如同潮水般反複衝刷著意識。
    此時的方開元，感覺自己身體仿佛被徹底撕碎後，又被強行拚湊起來，每一寸骨骼、每一條經絡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光亮刺破黑暗，他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船艙穹頂，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和藥草氣息。他正躺在“紅鶤”小院自己房間的床上，身上蓋著柔軟的靈蠶絲被。
    “城主，您醒了！”一個帶著驚喜和關切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方開元偏過頭，看到雲氏那位被稱作“淼姨”的美婦正守在床邊，眼中布滿血絲，神情憔悴，但看到他醒來，明顯鬆了一口氣。
    雲淼屬於天機師，屬於腦力型人才，並不擅長作戰，所以當時疾風盜入侵的時候，她與部分雲氏族人都被安置了起來，並沒有參戰。
    即使後麵情況危急，因為不是正麵戰場，遇到的也都隻是煉氣期的嘍囉，所以沒怎受傷的雲淼，也擔起了照顧方開元等人的工作。
    這幾天雲淼一直擔驚受怕，在荒海，可是存在氣運之說，她可不想雲氏剛投靠方氏，方開元就出現意外。
    到時候，就算再有其他勢力想接納她們雲氏，也會多加考慮。
    “水……”方開元喉嚨幹澀，聲音嘶啞得厲害。
    雲淼連忙小心地扶起他半邊身子，用玉杯喂了他幾口溫潤的靈泉水。清涼的泉水入喉，稍微緩解了火燒火燎的感覺。
    “我昏迷了多久？戰況如何？傷亡……”緩過來的方開元，看著一邊的雲淼急切地問道。
    “咳咳咳。”
    一連串的問題脫口而出，卻牽動了內腑傷勢，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嘴角再次溢出鮮血。
    “城主，您傷勢極重，莫要激動！”雲淼急忙勸阻，輕輕拍著他的背，“您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
    戰伐閣的援軍及時趕到，疾風盜主力潰散，隻有那賊首雷梟帶著少數心腹逃脫了。現在已經和天闕城主力匯合，我們安全了。”
    安全了……方開元緊繃的心弦略微放鬆，但聽到雷梟逃脫，眉頭又緊緊皺起。
    那個半步金丹的瘋子臨走時怨毒的眼神，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被一個瘋子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我們的人……損失如何？”方開元聲音低沉地問道，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先不提方東他們，單單雲悅等人，每犧牲一個，對於方開元來說，都是極大的損失。
    雲淼的眼神黯淡下來，聲音帶著悲痛：“方氏的虎衛……戰死五人，方東統領也受了重傷，斷了一條手臂，所幸戰伐閣除了帶來援軍之外，還帶來了一大批醫師和丹藥，現在基本穩住了傷情。”
    五位虎衛……方開元心頭一痛，這些都是跟隨方開武多年，又轉交到他手中的精銳，日後都是仙城戰營的骨幹，每一個都彌足珍貴，尤其是在仙城初立、急需人手的時候。
    “雲氏呢？”他看向雲淼。
    “冰梅劍侍折損了七人，其中兩位是煉氣修士，五位是道兵。另有十餘人受傷，悅兒她……”雲淼頓了頓，眼圈泛紅，“悅兒為了掩護您和陣眼，也受了不輕的內傷，靈力透支嚴重，不過有天闕城提供的丹藥，性命基本無礙。”
    方開元默然，雲氏剛剛投靠，就為他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這份誠意，不得不重視。
    “那舟上其他家族的情況如何？”
    “舟上其他家族也各有傷亡，天闕戟士損失無數。尤大人……還好，隻是受到了大陣的一些反噬，他還派人送來了一些療傷丹藥，並囑咐您好生休養。”雲淼將一個玉瓶遞給方開元。
    方開元默默接過，心中百感交集，這一戰，雖然最終獲救，但代價實在太大。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體內靈力的枯竭，九曜星力幾乎涓滴不剩。
    經脈多處受損，五髒六腑更是被雷梟最後那狂暴一擊震得仿佛要碎裂開來。短期時間之內，他都難以使用靈力。
    檢查一番身上的傷勢後，方開元下意識地探出神識，查看丹田識海，原本運轉流暢的氣海此刻一片混亂，靈力稀薄。
    而識海中的氣運祭壇，也是光芒黯淡到了極點，隻剩下微不可察的一兩縷氣運，如同風中殘燭。
    “那枚玉符……”方開元想起了最後關頭擋住雷梟致命一擊的法器。
    “在這裏。”雲淼似乎早有準備，從旁邊取出一個錦盒，打開來，裏麵靜靜躺著那枚半截玉符。
    身為雲氏的大管家，雲淼自然認識這枚玉符，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在方開元之手，但既然給了出去，就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此刻的玉符，比之前更加殘破，修複的部分似乎又崩裂了一些，表麵布滿了細密的裂紋，原本偶爾閃現的靈光徹底消失，變得樸實無華，就像一塊普通的碎裂玉片。
    但也正是這塊不起眼的“碎玉”，救了他們所有人的命。
    方開元掙紮著伸出手，將玉符拿起，觸手冰涼，再也感受不到之前那種蒼茫浩瀚的氣息。
    看著手中的玉符，方開元微微歎氣，顯然，它在擋下雷梟一擊後，能量已經徹底耗盡，破成這樣，也不知道氣運祭壇還能不能修複。
    當然，即使修複不了，對於方開元來說，也是極具研究價值的。
    “城主，戰伐閣的旗主司馬炎，派人傳話，說等您傷勢穩定些，讓您親自過去一趟，說是要詢問關於疾風盜的具體情況。”雲淼補充道。
    司馬炎？司馬家二房的人？
    司馬家族，正是掌握天闕城的城主家族，身為第三房派係的人，方開元雖然不認識這司馬炎。
    但他也知道能在大房的封鎖下，拿下戰伐閣旗主之位，並非簡單之輩。
    天闕城城主三房，大房掌武，二房執文，三房管商、兼學院。天闕近千年來，城主三房嫡脈同氣連枝，但又互相牽製。
    方開元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淼姨，這幾天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我這裏暫時無礙。”
    雲淼猶豫了一下，見方開元眼神雖然疲憊，但還算清明，便應道：“是，城主。您若有什麽需要，隨時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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